“殿下,陛下口谕,请四殿下李梵即刻进宫觐见。”
前来宣旨的宫人,两手空空,只是来传了一声口谕,就迫不及待要将人请去宫里。
“四殿下,请吧。”做了个请的手势,可面目有些不善。
尉迟嫣担心轻拽着李梵的衣袖,待他扭头看来之时,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李梵不要答应。
李梵浅笑,顺着衣袖捞过她的手轻握在手中,“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阿巳……”她踌躇了一会儿,挨着他小声说:“父亲在醉云楼摆宴,我去那儿等你。你……你能不能申时初来接我?”
李梵正要点头答应,那没眼力见的宫人笑道:“嫣夫人可真爱说笑,主君说的可都是大事,商议到几时,哪有定论。嫣夫人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坏了规矩啊。”
尉迟嫣看了他一眼,垂首缩到李梵身后,倔强地小声说:“你就得申时初来接我。”
“欸,嫣夫人……”
李梵抬手示意他不要多话,轻轻将尉迟嫣从自己身后拉出来,笑着应答。
“放心,我定然申时初去接你。”他抬手揉揉她的头发,收敛了些笑容,“想吃什么,就多吃一些。三哥说晚上还有接风宴,宴会人多,你必然不大习惯,就……”
“殿下。”宫人不耐烦等二人说两句体己话,就出言打断,“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李梵脸上的笑意终究全无,眸子里有些别的意思,回头去看他,言语依旧是恭敬,道:“有劳大人了。”
宫人冷笑,当即抬手,“殿下,请吧。”
再留不下人了,尉迟嫣只得放开李梵的手,任他们将他带走。
望着那缓缓驶远的车辇,尉迟嫣一改面上的忧虑,眸色莫名,说:“统领前辈,有什么要转达给我的话吗?”
“那位大人已经启程从边关赶回来了。”青龙微微颔首,小声说:“统领说,四月初左右能进京。”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望了望天,万里乌云密布,不见一丝暖阳乍现。
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姑娘,这是羽林卫的虎符。”玄武说着,将手里的虎符递出去,垂眸等候尉迟嫣的动作。
尉迟嫣也是不客气,敛眸抬手接过之后,捏着虎符问:“这虎符有什么用吗?”
“今夜兵变,尉迟鹄有大用。”他说。
尉迟嫣满不在乎,轻嗤一声,将虎符又放回他手中。
玄武不解,“姑娘……”
她不言语,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一模一样的虎符,轻举在二人面前晃了晃,嘴角微微上扬。
“羽林卫虎符?!”青龙惊诧出声。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尉迟嫣长呼出一口浊气,笑道:“你们当真以为,我的消息没有你们绣衣使的灵通?这未免,有些过于小瞧陇南暗探的本事了吧。”
“姑娘是何时开始关注京都的消息?”
“陇南王临走的那一夜。”尉迟嫣将虎符轻捏在掌中,回头看二人,戏谑道:“你们当真以为,他给我留了那么多陇南暗探真就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危?”
玄武:“难道不是?”
“榆州城是他的地盘,哪个京都的刺头想不开要去他的地盘上挑衅,不知死活?”
她咧嘴一笑,“他给我留那么多暗探,其实就是方便给我传递京都的消息。你们跟在阿巳身边,任我差遣,倒也有些不合规矩,最重要的是我信不过你们。陇南王留下大半暗探供我差遣,早已将京都的形势打探个七七八八。李梵,他个没苦硬吃的夯货,要真打算将真虎符交给尉迟鹄,那我不如踹了他,自立为王。”
玄武乍一听,紧蹙着眉头看她,似是不赞同她的粗鲁,“姑娘,殿下到底是担心您的安危,您不能将殿下好心当了驴肝肺啊。”
“关心则乱。”
尉迟嫣拧眉,不悦道:“他何时不担心我?若是我此番要去面对丞相,他担心倒也不算多余。可我如今要去见的人是尉迟鹄,为保全我,将虎符交出去,就相当于将自己的半条命舍弃了。李长平他真当我是一无是处的蠢妇了吗?”
青龙:“姑娘……话虽如此,可殿下还是以你安危为重的。”
“既是争夺皇权,就不该被我一人左右了选择。李长平到底还是舍弃太少,顾虑太多。”
话是难听的,可尉迟嫣心里却是有些开心,但此刻是恼怒大于了开心。
她自认为,皇室之人好权利至上。李梵不该将争权夺利的事情放在她之后,这太ooc了。
可细想,李梵却不是普遍的皇室之人。他有血有肉,重情重义,是为一国君主的典范。
只希望李梵日后能改改这个老好人的脾气性格,日后若叫人发现,难免贻笑大方。
“这虎符你先代为保管,待他归来,交由他仔细收好,日后用处很大。”
尉迟嫣静下心来,迈步下台阶,“现在,你二人随我去醉云楼会会尉迟鹄吧。”
“得令!”
……
笃,笃,笃——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轻敲着桌面,瞥了一眼桌上已经放凉许久的菜肴,尉迟鹄微蹙眉头。
“大人,姑娘还未到,这饭菜是否需要拿去热一热?”
他闻言轻瞥府上的管事一眼,满脸不悦道:“当真是我给了她天大的面子,居然这么久都没过来!岂有此理,真是翅膀硬了!”
“属下刚听说,丽贵妃于宫中自焚而亡,还带上了夏侯大人。”管事吊了三角眼凑到尉迟鹄身旁,佝偻着身子与他说这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四皇子刚被宫人带进了宫,宫人传口谕,说是陛下有话要与四皇子说两句。”
“刚进宫了?”他狐疑道。
“陛下只召见了四皇子一人?”
管事点头,“有人看见宫里传话的人在四皇子府,直接将四皇子带走了。据说二小姐拦都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四皇子被带走,她和四皇子的两个侍从在门口商量了一番之后,拿着羽林卫的虎符,赶马车往这儿过来了。”
听到这儿,尉迟鹄神情蓦然变得轻蔑,声音里带着些许讽刺,“过来了?早些日子不是还想着听平西侯夫人的话,与我断绝父女关系吗?当真是少了约束,让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管事附和,“是是是,二小姐嫁入四皇子府,还真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本来是个什么玩意儿。”
尉迟鹄听他说着贬低的话,心里甚是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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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仿佛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倘若,她能听话一些,我说不定能在丞相面前,为李长平那个蠢东西美言几句,保下他一条狗命。”
“是啊,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管事尽心尽力地吹捧,在尉迟鹄看不见的地方,脸色却阴沉的可怕。但看他如此得意忘形,嘴角突然就勾起了一抹诡异得逞的笑。
又是一个上钩了的蠢货。
二人前脚还在说的人,后脚就已现身醉云楼,且顾不得上来问话的店小二,快步往楼上的包厢而去。
听着包厢外头的闹嚷,杂乱又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尉迟鹄抬手摆了摆,示意管事去给尉迟嫣指个路,将人带进来。
管事会意,转身快步行至门边,然后打开包厢的门,将已经路过的尉迟嫣高声喊了回来。
“二小姐,老爷在这儿等候多时了。”
尉迟嫣循声返回,带着青龙和玄武又疾步往这儿来,匆匆瞥了管事一眼,叫他虚虚搀扶了一手,夺门而入。
他说:“二小姐慢些。”
“多谢。”
尉迟嫣轻轻攥紧了衣袖,快步进入包厢,任由青龙和玄武被管事拦在门外。等着那扇门重重合上,她也是应声跪在尉迟鹄身侧。
“父,父亲。”说话也是磕磕绊绊,并不顺口的样子。
尉迟鹄端起手边的茶杯,有模有样地喝了一口,然后瞥了她一眼,故意手抖将茶杯倾斜,任由茶水浇了尉迟嫣满怀。最后,再脱手将茶杯摔碎在一旁,吓得人大气不敢喘。
“看来,你在平西侯府过得很是滋润。如今,就连父亲二字说得也是磕磕绊绊。”
他不怒自威的样子还挺像模像样,就是说话十分不中听,“当年虞氏那个蠢货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将你这个废物弄死,如今还要成为他人扳倒我尉迟家的把柄。”
“父亲,嫣儿求你救救四殿下。”尉迟嫣假意挤出几滴眼泪,声音颤抖地说。
“殿下,他被陛下召进了宫,肯定是凶多吉少的。”
尉迟鹄嗤笑,“那,你也别担心,他今晚接风宴,必死无疑。”
“父亲……”
“尉迟嫣啊尉迟嫣,你总是爱学你娘的蠢。”他低头看她,讥讽道:“你如今也成了蠢出生天的东西,你以为羽林卫的虎符能抵得了救李长平一命吗?当真是异想天开,只要他身上流有皇家的血,那他就注定活不了。”
尉迟嫣:“……”
“如今,只要拥立三皇子成为新帝,那我尉迟家借着此事,也算是光耀门楣了。”他笑得癫狂,整个人都有些疯魔了,“任何人胆敢阻挡尉迟家走向辉煌,那么他就罪该万死。你这个毫无利用价值的蠢东西,也不例外!”
“……”尉迟嫣就静静地看着他大笑发癫,然后趁他在最快乐的时候,不再装模作样,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衫上还挂着的茶叶。
“行了,你的高兴劲过了,如今也该轮到我高兴了。”
尉迟鹄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当即拧着眉骂道:“无知的蠢东西,你需要高兴什么?!”
尉迟嫣咧嘴一笑,抬手轻按在腰间,蓦然间寒光一闪而过。
“字面意思,轮到我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