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临财毋……”
景安三年初春,帝后二人踏雪而行,路过太学,只在外驻足停了一刻钟,侧耳倾听。
此地离宫数里路,尉迟嫣今日精神头正好,吵着想过来听听读书声。李梵拗不过她,便搀扶她步行而来,站着听了有一会儿。
“你今日,似乎格外有精力出来走走。”李梵调侃她。
她笑,“只是过来听一听,又不碍事。你今日晚些再批阅奏折,现在多陪我走走,好不好?”
李梵笑着应声,“嗯。”
“今日,是楚太傅授课吗?”
李梵:“嗯,王爷还在里边旁听,似乎是很怕楚太傅被刺头气了又气。”
尉迟嫣又笑,“他怎么跟我学了这些啊?”
“许是,他乐意的。”
此言逗得她失笑不已,没话答了。
“听了也有一刻钟,我们回吧。”
她听话地点头,任由李梵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半搂着,小心又稳当地往回走。
踏雪声簌簌作响,二人边走,还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天。
“昨日沛儿和亓儿来找我,在宫里陪我说了一会儿话。”
“嗯。”
“我才知道她俩刚升了官,做了京都的城门校尉。”尉迟嫣轻捏了捏他的手掌,笑道:“昨日,她们是特地进宫来给我报喜的。”
李梵扬了扬眉,笑道:“我前两日亲自去给她们送这个好消息,就在校场那看见她俩又打在一块了。王爷坐在一旁对亓儿指指点点,楚太傅就替沛儿坐镇,敲了他两棍子。”
“乾岭和师傅不在京都,青龙和白虎远在外巡检,沛儿倒也没吃亏。”她侧脸去看他,故作严肃道:“还有,以后可不能再沛儿亓儿的喊了。她们现在可是城门校尉,以后得喊房校尉和虞校尉了。”
“知道了,都听嫣儿的。”
尉迟嫣:“阿姐如今为兰台令史,每日都很繁忙。前几日,我身子见好,过去看她的时候,她只与我闲聊了两句,便又去忙了。”
“前任兰台令史所撰史书内容造假,她近日整理了许久,正在重新撰写。”
尉迟嫣:“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她是嫌我烦了。前几日去找她的时候,我还把自己的手札带过去了。”
“将手札带过去,是想让她帮忙誊抄一份,存入兰台吗?”
尉迟嫣笑,“不是,只是闲来无事翻到那本手札,觉得自己写的故事有些儿戏,想她帮我处理掉。宫中不可明火,但叫宫人处理,又觉得不妥当,所以就去找阿姐了。”
“原来是这样。”
尉迟嫣:“阿巳,过年的时候,舅舅家的囡囡好可爱,小小一个,笑起来沁人心甜的。比起太子,还是更喜欢她一些。”
“要不,我给舅舅传个信,让他送囡囡进京都小住一段时间?”
她摇摇头,笑过之后又是释然,“不用了,小小年纪离家太多也不好。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突然就很想感慨几句。”
“嗯。”
“阿巳。”
“嗯。”
“我昨夜,梦见我母亲了。”
李梵喉间滚动,几息之间调整好情绪,笑道:“母亲说什么了?”
“她坐在我床边哭。”
“……嗯。”
“我问她怎么哭了?”尉迟嫣眼神刹那间涣散了一瞬,然后像是强行打起精神,说:“母亲说,我睡了好久。久到,她以为我已经死了。”
李梵咽喉一哽,没能立即回应她。
她继续说:“我就说我要长命百岁,她笑着要伸手来打我,然后……阿巳,然后,我就醒了……”
她的话显得有气无力,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瞬就要被风吹跑了。
这话突然断了,李梵心中一颤,满眼不可置信地慢慢低头去看她。结果,却见她面色苍白,笑容温柔地抬眸与他对上视线。
猛地悬起的心,片刻之后慢慢落了地。
“眼眶怎么红了?”她问。
李梵笑,可眼眶里的泪却在打转,“这风吹得眼睛有些疼,没事。”
尉迟嫣突得兀自笑出了声,他不解,问:“怎么了?”
“想起了我们初见第一面。”她藏不住脸上的笑意,就连话里也全是。
“在尉迟府那一次?你怎么猜出来,我会混进宫人一列里?”李梵好奇得很。
“因为我头天晚上做梦,梦见了。”
李梵没戳穿她,只是一直在笑。
“我说真的。”说着,她顿住脚步,李梵随她停住脚步,二人面对面站在雪地里。
尉迟嫣抬手遮住他的上半张脸,笑弯了眉眼,“接旨的时候,我就偷偷抬眼看,然后就看到了你的下半张脸。当时,我就在心里想。哇!只有半张脸就足以见天人之姿,那要是看见了整张脸,我不得被帅昏过去啊。”
李梵被她逗笑,好奇道:“然后呢?”
“然后,你就露出了整张脸。”说着,尉迟嫣也放下了手,与他四目相对,“就像这样,与我四目相对。我当时,连我们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李梵又是失笑不已。
“你怎么能长成这个样子,但凡你长得丑一点,我都打算弃城而逃了。”
尉迟嫣轻轻挪动了脚下的步子,踩踏着脚下的雪,发出簌簌的声响。
“阿巳。”她突然仰头看着与白雪映衬的天空,缓缓抬手接住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雪花。
细细感受着雪花在掌心融化,凉意让她又得到了瞬间的清醒,讷讷地说:“好像下雪了。”
她的思绪混乱,跳跃的极为割裂,但李梵还是顺着她的话抬眸看了看。
片片细小的雪花自空中飞下,落在两人身上。
尉迟嫣摘了氅衣的帽子,如顽皮的孩童一样,任由雪花落在头上。
“阿巳,你看,真的下雪了。”她话里满是欣喜。
李梵自始至终只看着她,浅浅一笑道:“是啊,下雪了。”
尉迟嫣驻足仰头片刻,望着飘飞的雪花,眸光逐渐涣散。
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也化作了雪花,要飘向天际。
可是,她在这儿生来便是浮萍的命,落在哪儿都能活。
如今这是怎么了?
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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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恍惚间,十多年的人生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展开。
不屈不挠是她,坚韧顽强是她,绝地而生是她,兵行险招惨胜也是她,如今惨淡收场的还是她。
她好像利用了别人的身份,体验了一把别人梦想的大事。
希望,尉迟嫣不要怪她肆无忌惮。
希望,尉迟嫣不要怪她自作主张,做了好多坏事。
希望,尉迟嫣能好好活着。
脑子混沌间,她好像真的看见了,母亲在病床前呼唤她,让她坚持住。
还有耳畔乍响的生命体征监测仪的报警声,在仪器的报警声中,母亲被医护人员推出了病房。
“准备除颤仪……”
“嫣儿,别吓我!”
两种相同的声线重叠,用不同的话拉扯着她的思绪。
可尉迟嫣有私心,她还想再看看李梵,想要和他好好道个别。
撑着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她挣脱了片刻混沌,缓缓睁开眼看抱着自己低声抽泣的李梵。
“阿巳……”
“嫣儿,嫣儿……你终于醒了……”
李梵模样生的好,就算是哭,也比别人哭得赏心悦目一些。
可是此刻他泣不成声,牢牢抱着自己。尉迟嫣没那么多力气欣赏,轻咳两声,立即就让李梵放轻了手脚,小心翼翼搂着她,生怕磕着碰着。
“阿巳。”
“我在!”
尉迟嫣抬手轻抚着他的脸,擦去他的泪,有气无力道:“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听我说,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我都听着!”
她说:“抱歉,我不能……陪你继续走下去了。阿巳,真的对不起……”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嫣儿!”
“阿巳,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抱歉让你现在才听到,真的对不起……我不能再陪着你了,我……我毁约了……”尉迟嫣说着,忍不住热泪滑落,落进了发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轻蹙着眉,忍不住抽泣,断断续续道:“阿巳,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做一个好皇帝……你答应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以后,我……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悉心培养…太子,教他…做一个……好皇帝……”
尉迟嫣的眸光逐渐黯淡,眼眸再无法聚焦,再也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只是凭借着感觉,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张嘴喃喃道:“阿巳,下雪了……”
李梵顿时泣不成声。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阿巳……”
尉迟嫣的手缓缓从他脸上滑落,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阿巳,下雪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手垂落在地,尉迟嫣也在他怀里没了气息。
李梵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咽喉痉挛到无声痛哭,心中悲痛欲绝,无法言说。
尉迟嫣是初春的最后一场雪时走的。
她走的时候,终于将那个让李梵惦记了许久的答案说了出来。
她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