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颐从玉流的大腿上下去,搓着手指:“你就惊讶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就接受了?”
玉流顾着抚平衣裳上的褶皱,淡声道:“那不然我该怎么样,一直惊讶,直到安思贤把孩子生出来?你也知她年轻貌美,陛下……”
玉流顿了顿,才继续说:“仍是壮年。”
再娇嫩的花芽蹉跎过一个春秋冬夏,开了谢谢了开,也会变成一年生的老桩,足够粗实到镶金嵌玉,生儿育女。
赵颐连连摆头:“太勉强了,玉流,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谁信?章囚都不信。”
章囚见缝插针:“我信。”
赵颐权当他在放屁,双手按在扶手上,俯低身子,压下眉头,满身都是难得一见的正经:“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玉流缓慢地眨眼:“……我该知道什么?”
“章囚?”
赵颐狐疑地扭过头,被她盯着的章囚只是端起茶盏,捏着盖碗撇去茶沫后轻抿一口,一言不发。
赵颐同他相识多年,一眼就看出他这是心虚了,嘘了他一声,转而对玉流道:“章囚和你说了吧,安思贤有几分像我的某位长辈。虽然我清楚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但我还是觉得膈应。”
“听你的意思,”此言一出,玉流来了几分兴趣,玩味的目光从赵颐转到章囚,再转回赵颐身上,“你见过那位长辈?”
赵颐当即否认:“怎么可能,我爹都没见过她几次,哪里会轮得上我。”
“那你是怎么——?”玉流也不多说。
“是我爹,那位老赵家的知名窝囊废,记性不行脑子不好,一辈子的运气都放在判东风上了,次次都能当一棵极佳的墙头草站好队。你也知他平日都是躲着不见人的,不怎么管我和我哥的死活也不管我交了什么朋友。他在乎的,首位是他自己,其次是他的夫人。”
赵颐说着自嘲般笑了会儿:“前年我满二十岁,你还没来,生辰本想随便过过,可是极少出宫的皇叔突然造访,一切随之变味。皇叔说是家宴,我就想让当时已在院墙外的安思贤先回去,等皇叔走了,我再同她出去玩,结果她左等不到我右等不到我,自己就偷摸着跑进来了。她笨拙地翻墙从树上跳下来时,遇上了正在不远处和我爹闲聊的皇叔。”
“这就是命吧,”她比划着,无可奈何,“稀里糊涂就扑进了皇叔怀中,而就在旁边的我爹脸色瞬间青白,再后来……已经是她进后宫之后了。我爹有一次喝醉了,冲进我的院子叫我以后少去见她。我追问为什么,他喝上头了,不小心说漏了嘴。”
“我得知前因后进宫去见过她,眼睛对上的那一刹,我就明白她也是心知肚明的,于是,我们就这么无名默契地渐渐疏远。”赵颐放轻了嗓音,带着微不可闻的心伤。
玉流秉持着局外人观前尘事的冷血:“过去的事再如何后悔也无用了。”
“我知道,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我也会感到愧疚。以前还行,可今年来,这才几个月,她没了弟弟,又没了父亲,现在居然来了个孩子,你说说,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赵颐蹲下来,将脸埋在玉流的腿上,而后重重地锤了她一把,“你谈情了怎么还这样,怪不得你家小郎君要跑!”
玉流呵呵笑了两声后,揪起赵颐脖子上的软肉:“那你别黏着我,起开。”
赵颐吸了下鼻头,胡乱地抹了把眼睛,气鼓鼓地坐到最外边的椅子上,翘着腿不看里面的两人。
玉流也随她去,撑着下巴问章囚:“胡平私下把消息递出来,那就是说此事还没公开?”
“对,但估计也瞒不了多久,”章囚放下只喝了一小口的茶盏,正色道,“安国公下葬的那天,陛下允安思贤出宫回府送她父亲最后一程,我奉命跟着,找出点苗头来。”
“什么叫你,是我好吗,”赵颐不由分说地打断他,“那天我也在,玉流你是没瞧见她披麻戴孝的模样。人要俏,一身孝……恶毒的,正确的,一针见血的。容颜尚在,气色却和苦夏的老竹似的,干瘪寡淡,麻木不堪。后面她说想一个人去她以前的屋子里睡一会儿,所有人都只准在院子外守着,不准进去。她是贵妃,是主子,喏,章囚答应了,转头就叫我跟上去,手刚搭在门上,就看见她蹲在墙角猛烈地吐了起来。”
“这年头,没见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我那时候就有了一点猜测,但我觉得我皇叔应该不是那种人。显然,我眼瞎,”赵颐如此总结完,又问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陛下有了孩子?”玉流说了一句废话。
赵颐扁着脸:“有时候我也听不出来你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听我说,这意味着皇叔即将会有第一个孩子。有孩子和有第一个孩子完全不一样的好吗!”
“他不仅将安思贤放出冷宫,为安国公风光大葬,安德明做的好事一笔勾销,还怕她追思亲人,命人去寻了她早就归乡的乳母回来伺候。当然,这些都是胡平说的。”
“然后昨日才入夜,胡平手下的小太监就匆匆赶来,皇叔要我天亮就进宫陪陪她,说她失了仅存的亲人后已经好几日没说话了,怕她总是闷着会生病。”
玉流点着头:“她怎么样了?”
“我今日一大早去见她了,人是依旧忧郁着,但比之前好多了,脸上长了一两肉。”
“这样啊……”玉流不知该怎么说。
从前是安国公,如今是皇宫,从有些交情的朋友变成行礼跪拜的君臣,平心而论,玉流并不信安思贤有那么凄惨。
或许一年之前安思贤的确还是只纯情柔弱的小白兔。但如果真如赵颐所言她早就知道了自己为何会被赵徥带进后宫,那么这只小白兔极有可能已经开始偷偷磨爪子了。
就是不知她这爪子对准的是谁的咽喉。
玉流按住泛着隐疼的额角,对着赵颐下了逐客令:“要不你先回去,毕竟这还是个秘密,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道理我都懂,但我总觉得安思贤的身孕来得太过凑巧,算了,就先这样吧,”赵颐站起来,反正该说的她都说了,也是时候走了,就是走之前又绕了回来,暗示的媚眼都要抛飞了,“唉,玉流,你什么时候过来,或者我过来。你看脸的眼光向来不错,新来的朋友我也想见见。”
玉流默了一瞬:“更正,是诸几的朋友,你想见他就去诸哥家。”
赵颐:“哈?”
“行了,赶紧走,”玉流起来亲自送她出门,“对了,那俩孩子我再放你那儿几天,别让他们回来,尤其是宝儿,我最近挺忙。”
“哦,好,”赵颐有一点很好,一下就会被人带偏,“啊,不是,玉流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那小妹妹可是天天盼着见你。当初走的时候一句招呼都不打,现在又要让我当坏姐姐,哎呦,妹妹又要掉金豆子了,可怜可怜……”
玉流“啪”地合上门,隔绝了赵颐的滔滔不绝,和章囚一道从一数到十,等着赵颐的抱怨随同她的脚步远去,玉流才问:“囚哥,鄞州查得怎么样了,有异常吗?”
这才是章囚本来打算和玉流说的,因着赵颐在,只能先把安思贤的事情移到前面:“有,但不是在之前,而是在你走之后。城外的河里多了好几具浮尸,外侯官以为是那段时间暴雨成灾,沿州的流浪乞讨儿走夜路没看清导致掉进了水中溺死。因为没有人来官府报案,他们就被当成了无名尸处理了。”
玉流半阖着眼,忽然发问:“嗯……死相怎么样?”
章囚没预料到玉流会问这个,稍作思索,道:“具体情况他们没写很细,唯一提及的,是浮尸的脸皮泡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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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察觉到她的发呆,章囚不免有些心忧:“玉流?”
“……哦,我没事,有点累了而已。”玉流拿起茶壶,隔空猛灌了好几口,咬着唇冷静了会儿,尽量不让章囚发现自己的异样。
“要是太累先去休息,陛下近来心思都在安思贤身上,不一定有闲心管赵廉。”
“嗯。但回去前我要先和你说说邳州。诸几失踪是周清文搞的鬼,这位周大人犯了不少事儿,见死不救都算轻了。过几日会有密信送上来,你和吏部那边说一声,推几个人上去候选着。至于……”说到这里,玉流张着嘴,她还有什么没说完,却欲言又止。
章囚见她如此,拧起了眉:“至于什么?”
玉流的脸色并不是好看,舔着发涩的唇角,低声道:“囚哥,我是在那座山里找到的诸哥和赵廉,回天城里的……那座山。”
闻言,章囚的脸色也须臾变得凝重,但好在及时复原:“知道的人多吗?”
“不多,能控制。”这是实话,知道他们是从禁山下来的就那么几个。谢遥知不会说,管家没命说,周清文那边有周承昀盯着,嘴巴也会闭上。
“那就好,”章囚自然知道禁山的由来,他有自己的顾虑在,“陛下对回天城的态度向来不明,为了诸几的命,我会瞒下来。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找陛下禀明赵廉身死之事,其余的等诸几醒了再说,免得你之后再跑一趟。”
“好。”玉流应下来,她也该好好睡一睡了。
玉流刚走到路口,就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坐在石槛上,生怕别人看不见他,摇着扇子笑得春风得意。
玉流后悔了,早知道她就在署里的客房睡了。但此时再走已经来不及了,谢遥知已经发现她了:“玉流,自己家门都不认得了?”
玉流走过去:“不是让你住诸哥府上吗?”
“我又没说我是来找你借宿的,”谢遥知扶着腰起身,一副没骨头的软样,“你能不能陪我逛逛,嘿,怎么一副我欠了你几百两银子的臭脸?”
“累。等我睡够了舍命陪你逛,今日嘛你自己先随处看哈啊……呼。”玉流话没说完,哈欠已经出口了。
“进城时都没见你这么累啊,怎么,和我呆在一起就累了?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玉流踢他:“你懂什么,我这是到家了。好了,趁我累着懒得发火,赶紧走。”
“行行行,大人您好生睡一觉,我明儿再来叨扰。”
谢遥知走出街角,玉流惺忪的睡眼转瞬就冷冽起来,眯着眼望向橙红的晚霞,快入夜了。
夜里,是适合发生点什么的好时候。
夜半三更,紧闭的窗子被敲响。
玉流睁开眼:“说。”
“大人,谢公子刚从诸府离开,看方位是往城北去了。”
“没看错?”
“没有,他的脸我们几个都记住了。”
玉流吐出一口浑气:“好,你们不要冒然跟近他,我马上就来。”
“是。”
静夜冷风,月光清凌,却总有照不亮的角落。玉流站在半坍的矮墙后,心里想的不是谢遥知要私会谁,而是京城居然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脚底还没走出半步,一阵凉风贴着后颈而来,拂起她没有拢好的长发。
青丝扫过脸侧之时,“唔——”玉流被略带寒意的手掌捂住了嘴。
下一刻,闷闷的轻笑从鸣动的胸腔闯进玉流的耳中。她恼了,抬肘就要往后,然,身后之人预判了她的动作,先行破招。
他抓住她的手腕,手花一转,嶙峋修长的手指便将扮凶的爪子收拢团作拳头包住。
“这才没见几日就这么凶了?嘶——小没良心,膝盖骨往哪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