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接连遇不详之事,若有不周之处,还望玉大人见谅。”久不露面的福王妃一字一字地说着,如同隆冬的冰凌化水滴滴坠坠,无人味,少人情,话里话外都是送客之意。
玉流确实也没有再留下的道理,略带歉意地行了个礼,转身告辞,却不想又被她叫下。
“玉大人且慢,本王妃还有一句话,”高位坐久了,看底下的谁都是瞧不起的姿态,连小户人家出身的王妃也是如此,“之前就同玉大人说过了,郡主天真愚钝易被他人撺掇,玉大人不该教坏她,更不该把什么不要的人都塞给她。”
陡然凌厉的面容让玉流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福王妃尖声至极:“你当郡主是什么,福王府是什么!是你的乳母,你的私宅吗!”
“还有,”面目早已狰狞,她看起来像个恶毒的怨妇,“玉大人,别不三不四的,一个来一个去,真是让人看了笑话。身为女子,还是要洁身自好。”
这般意有所指,率先挂不住脸的是赵颐,嘴已张开,话音却被玉流压回舌根下。
玉流的眼神有些凶劲,嘴角倒是上翘着:“王妃说的是,玉流受教了。这几日给王府添麻烦了,实在是抱歉,我请敬国寺的师父过来后便会将他们带走。”
在不必死的前提下,玉流对上“母亲”时都会产生一种不自主的偏向,这也是尽管平日里赵颐对王妃诸多怨恨,她都不多加附和的原因。
但在众多人面前这么不给面子的斥责还是让玉流不禁重新审视这位站在高台之上,颧骨高挺,脸颊瘪瘦,眉眼无神,毫无福相的妇人。
赵徸和一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仍旧富态有余,而她,用换了个人的说法都不为过。
操碎心劳碌命换来酸苦身?
福王爷就这么爱其夫人的吗……哈,这对夫妻也挺有意思的。
玉流恭恭敬敬地行完该有的礼仪,跨出福王府的大门,站在墙檐下,抱着胳膊等着另一位比她慢了几步才被请出来的客人。
玉流明知故问:“走哪儿去了,在王府比在自己家走得还顺畅,都能被王妃见着了?”
“王府太大了,我乡下人第一次进城,一时眼入迷便走迷路了。唉,城里人就是气性大,你这官当的,也挺一般的啊,”谢遥知揶揄过后狡诈地笑起,要她兑现承诺,“不如偷溜吧,安心陪我到处看看,如何?”
“不如何,”玉流没给他什么好脸色,抬头看着天,望远到尽头的矮山边,“我得替赵颐去佛寺请几位师父过来。我托付给赵颐照顾的孩子冒犯到了府上的主人,无异于是我起了祸端,我得收拾残局。好在福王爷有福气,没什么大碍。”
谢遥知:“那我——”
玉流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敬国寺不是寻常的山中小寺,你没有被邀请,所以你不能跟着我一道。”
“呵……不是玉流,我有说过要跟你去吗,”谢遥知幽幽笑着,点着脚低下头,踩过从王府内飘落的翠叶,看似安稳如常,可稀碎的叶还是泄露了他的不满,“我是想问问,你只是去请人?”
玉流毫不忌讳:“我还要去给死人上香。怎么,要我也给你上一炷吗?”
不太妙。仅仅是提起,反应就这么大了。
谢遥知垂下的眼换过几分颜色,他深知不能操之过急:“我就不用了。佛寺这种地方不适合我,万一有个万一被佛祖看出点什么来,那就不好了。”
“是么,你居然会怕这种,”玉流捕捉到一缕不寻常的气息,低声问,“你怕什么,怕佛祖看不过去毒哑了你这张嘴?”
“话不能这么说。佛家慈悲,怎么着也得是解毒的良药。好了玉流,别拿我撒气了,我不会随时随地跟着你,够有分寸感了。”谢遥知软下声,试图抚平她稍显躁郁的神情。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得了吧,今日要不是你乱走她能——”玉流紧锁眉头,迁怒之意汹涌,“我当初只问了你要不要来,并未答应过你什么。你可别搞错了。”
“可是你问了,”谢遥知轻拽住扭头就走的玉流,“我等到了,我安于这样的等待。”
这是他成为影子后,在漫长的黑夜中唯一学会的。
玉流偏过头,欲言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在伤怀,因为她。
可什么都不合适,不该是京城,不该是今日,更不该是她和他。
人人皆有苦衷,她也会原谅。可他真的不该补上那一刀后,还要如此瞒骗她。
玉流拉开谢遥知的手,徒留他在原地陷入短暂的茫然。
他是有耐心等,不甘也愿意熬,但这样太慢了。以她近日来起伏不定又傲气的心,还有京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这么多碍眼的人和事,说不准他真的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
敬国寺。
玉流没见到不鸣,是不鸣养的小和尚出来将她带了进去。
空空的寺里别有一番死了人的冷清。
玉流问:“就你一个在?”
“师父在打坐,其余师兄在受诫,”虎头虎脑的小和尚装老成,木着脸,“小僧以为是郡主来。”
“小师父有所不知,王府出了点意外,郡主她……”玉流的眼皮忽地跳了跳,一道熟悉的,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忆起年初在鄞州的那一晚。
玉流站住了。
小和尚只顾闷头朝前走,发觉身后没了声响才停下,不解道:“玉大人?”
“哦,那什么,小师父先忙吧,我等住持空了再去找他。我会找个地方坐着,放心,我知规矩,不会到处乱走。”玉流说得言之凿凿,转头就抛之脑后。
假的。
玉流抽出搭着的铜锁,走入藏经塔。六层的高塔,她径直走上了最高层。
虚掩的木门甫一推开,内侧之人长臂一揽,扣住她的瘦肩,无声而来的滚烫气息扑面。玉流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让自己离他远点。
“有种。活人藏在皇家寺院,你想成佛还是想当鬼了?”
“都不想。每天同灰尘作伴,你也可以来试试。”
“不鸣知道你在这儿吗?”
“算知道,”宋繁声拉下木帘,经室暗昏,“师兄言出必行,说了不会离你太远。”
“所以你猜到我会来?”
宋繁声不免觉得好笑:“我在你心里已经成了未卜先知的神仙了?”
那就是不知道,玉流勾上他的脖颈,她懒得踮脚了:“急得很,我和你说件事。”
近半个时辰之前。
在下人跑散时玉流手疾眼快抓到一个:“刚才怎么了?”
下人行完礼,指着西面的曲径急匆匆道:“王爷好像是刚刚看见谁跑过去,然后,然后就这样了。玉大人,小的还要去禀告王妃……”
“去吧,”玉流放开他,和赵颐招呼了声,“我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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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很久没来王府了,勉强还记得走西面的话会通往为赵颐隔出来的院子。
这院子通常很少人来,因为里面住的都是些清秀公子。王爷王妃要脸,素来不爱搭理女儿的嗜好,也不准下人过来,那么还会有谁……
玉流听见了瓷盘碎裂的声音。
循声望去,是小白。
他手里的碗碟碎了一地,糕点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老远。
玉流站在路的这边,看见那边的谢遥知眼眸深黑,声音低沉,其中似乎还有毒蛇吐信子的喘息:“小弟弟,你娘没有教过你,撞到人了是要道歉的吗?还有……这么笨手笨脚,是手脚不会用吗?”
而他口中的小弟弟,半个身子都在抖。
玉流静静地听完看完,一步步倒退,仿佛不曾走到过此处。
“他们认识。”
就是口说无凭,玉流也敢断定。
还有赵颐的话,不知是不是无心,说得也不甚明晰,但玉流仍觉得此“当年”就是赵徸见到安思贤的那日。
所以小白像谁?
“你觉得他长得像你二叔吗?”玉流问他。
“不像,”不然他在见到小白的时候就该认出来,“他的脸你倒是不必多心,是真的,他应当长得像他母亲。”
玉流:“你怎么也开始说废话了。师兄,他和我说他姓赵。”
“赵是大姓。”宋繁声提醒她。
“但只有他自己送上门来。”
玉流复述了那晚的情景,宋繁声闲不住,卷着她的发尾还不忘点评:“你那个晚上挺忙的啊。”
“别动手动脚,我都还没和你算账,你昨夜做了什么好事?”她今日心气不顺,不想和他调情。
“看到了?嗯,一时情难自禁。你要理解我,看得着吃不着,师兄很难受的。”
玉流闭了闭眼:“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好吧,”宋繁声放下被他玩出波纹的卷发,后仰倚墙,从木帘的缝隙望向塔外,漫不经心地问,“你当初为何愿意留下他?”
“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带着目的接近我。”
“这话就说错了,我和他们可不一样。”这时候了,宋繁声还要放对自己的位置。
“啊,是不一样,你最坏了,坏得把我坑蒙拐骗十年还不够。”
宋繁声握住她戳过来的手指,低声笑:“嗯,是我的错,不要生气。宝儿小妹妹有目的,你应该已经弄清了,至于小白,你真的毫无头绪吗?”
有是有,还是小白自己说的。寻太白,寻长庚……玉流拎出那位她几乎从不会怀疑的人:“你觉得师父年轻时会有什么鲜为人知的风流韵事吗?”
“比如说?”
“留下个孩子。你不觉得他其实有些像师父吗?不用说年纪什么的对不上,你都有脸装嫩比我小,他怎么不可以?”
宋繁声语塞,继而失笑:“唉,要是师父听到了,怕不是会出山赶过来打我一顿。”
“为什么要打你?”
“我没把你养好,你都敢败坏师父的名声了。”
“哎,宋繁声,什么叫‘养好’,我是你养大的吗,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不是吗,只有你这么想吧,好了,我不说了。我们想不出,说不定别人早就想出来了呢,”宋繁声搂住玉流,护住她的腰,侧过身朝向闭紧的木门,朗声道,“住持,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