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从202出来的时候，心里头还虚晃晃的。
于是回了寝，还是没忍住给沈郁亭打了个电话，问他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联谊的目的性明确，这次比起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规模大一些，有三个以上的院参与。
“你说你不确定是什么意思？”，陆珩撇撇嘴，琢磨着最后这个不确定里肯定和否定的可能性哪个大一些，“我说老沈，你今天好怪。”
岑致戴着耳机，正在床上看书，沈郁亭偏头看一眼，起身去了阳台。
“不确定就是不确定的意思”，顿了顿，他问，“很怪吗？”
陆珩靠在床头，手里捏着白色毛绒狗仔的小爪子，“那你这个确不确定是由什么因素影响的？”
“不好说”，沈郁亭手搭在栏杆上，垂目看楼下的树，厚重的阴云沉沉地压下，树叶都暗沉下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因素。”
“…不是我说你，你最近说话怎么这么神秘？”
沈郁亭蹙了下眉心，低头想了一会儿，没想到自己说话有哪里神秘，开口道，“你还没回答我，我很怪吗？”
陆珩也不捏小狗了，拉开手机确认对面确实是老沈，吐槽道，“现在就很怪，以前我说你一百句怪你都不会问我哪里怪，今天怎么还追着问呢？”
“得”，听对面只有呼吸声，他干脆坐起来，给他一条一条的数落，末了补充一条，“哦还有，你以前可从不用表情包的，咋啦，现在是被人夺舍了？用就算了，竟然还是那种和你本人极其不符的可爱小狗？！你知道这有多伤害我的眼睛吗？”
沈郁亭显然也想到了那一天自己的奇怪举止，沉默良久，苍白地辩解，“我只用了一次。”
陆珩笑了一声，“有一就有二，行了不和你扯，你要是去，记得和我说。”
电话挂断，沈郁亭拿开手机，打开微信，不死心地点开那套白色小狗的表情包看了好久，给陆珩发过去一个。
s：【真的很怪？】
王曰之行：【…不怪，真的，再发一百个我就能习惯】
s：【……】
小狗在屏幕上欢快地跳跃，他看了好久，给另一个联系人发了一只小狗过去，几分钟后得到了回复。
老妈：【超可爱！！】
沈郁亭奇迹般得到了一点慰藉，满意地收了手机回去。
*
联谊会当日。
因为这次参加的人太多，位置选在一个宽敞的大厅，是向学校提前借好的。
大厅里布置的像模像样，灯光明亮，光线照在桌上四层的香槟塔上，水波剔透。
联谊正式开始时间是八点，现在还有将近半个小时，在场已经有许多人。
这大厅不常用，位置也相对偏，岑致担心晚上会看不清，天色还亮着的时候就从寝室出发，好在没走错路，在天刚暗的时候到了场。
他站在门口大略看了一眼，没看到认识的人，于是抬脚进去，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停下。
这边他抬脚刚进去，身后戴着口罩的男生就收回视线，低头发了一条消息，告知对方人到了，随后也抬脚迈入，去了和岑致相反的方向。
岑致坐在角落，他穿了件普通的白色卫衣，衣服宽大，遮住一点大腿，让他看起来显得更小了，与大厅里其他人格格不入。
眼前不断走过涌入的人群，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看的他眼花缭乱，不由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卫衣。
一个穿了休闲西装的男生恰好从面前经过，岑致视线追出去老远，从男生打过发胶的头发上收回，嘟哝着揪了揪卫衣下摆，“这么穿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过他就是来凑个数的，一会儿就走，应该没关系吧？
不待他再多想，一道清亮的女生透过话筒传向全场，“大家好！我是建筑系土木二班的宋琪，很高兴能举办这次联谊，更高兴地是有这么多人能来，非常感谢！”
女孩子穿着酒红的长裙，长卷发别过耳后，明艳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自信又漂亮，“今晚没有什么主题，大家放开了玩儿，有喜欢的人就大胆的上！当然，也得有新意，半小时后我们会有有一场舞会，希望大家能和有缘的人一起跳一支舞”
话音刚落，人群传来一阵喧笑，宋琪也笑了，她轻咳一声，接着道，“那么我不浪费大家时间了，玩得开心！”
一阵欢呼和掌声过后，话筒关闭，宋琪拎着裙角走入同伴中间。
自信又明亮，在人群中也发着光。
岑致默默收回视线，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也勾起来，经由刚才女孩儿的感染，他的心情终于和这场联谊热闹的氛围接上了轨。
沈郁亭收回视线，下意识多看了红裙女孩子的背影，没意识到此刻自己的脸色很差。
陆珩在一边儿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和天气似的变化，简直战战兢兢，“我说老沈，咱能别摆着这副表情吗？”
周围的姑娘都被你给吓跑了好吗？！
“什么表情？”，沈郁亭回头看他，脸色依旧难看，“不得体吗？”
“……得体得体”，陆珩一口气险些噎住，压下蠢蠢欲动的吐槽欲，“你得好好感谢你这张脸！”
沈郁亭没说话，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在角落里的岑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珩看看周围，拉着他胳膊，“那边还有小蛋糕呢，走，过去坐坐。”
“等等”，沈郁亭拉住他，下意识朝看向角落，拉停了陆珩，却又没说话。
“等什么？”，陆珩疑惑地看他一眼，顺着他视线刚要看过去，沈郁亭肩膀一转，堪堪挡住他视线，掩饰地移开眼，“…没什么，去那边吧。”
陆珩觉得奇怪，在他走后往后边多看几眼，只看见被被几个人挡住的角落里白色的衣角。
“也没有熟人啊”，他嘟哝着抬脚跟上去。
半小时后舞会开始，有相谈甚欢的人两两聚在一起，已经达成落入舞池的一致意见。
音乐缓缓响起，岑致撑着下巴坐在桌前，看他们跳着双人舞，裙角翩飞。
他以前从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总觉得人太多、吵闹，现在好像又有不一样的感受，他点点下巴，觉得可以用热闹把吵闹替换。
“你好？”，音乐声之外，有人开口。
岑致转头，看见对方正朝他笑着，左侧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他笑着回应，“你好。”
对方好像很紧张，舔舔唇，朝他伸出手，“那个，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岑致微睁大了眼，“请我跳舞？”，他看一眼舞池中心，多是一男一女的搭配，可眼下这个男生要邀请他跳舞？
看他迟疑，男生有点失落，“不可以吗？”
“谢谢你邀请我”，岑致犹豫几秒，斟酌着该怎么拒绝，却听见啪的一声，全场的灯灭了，尖叫声迭起。
舒缓的音乐在一片黑里显得阴森，岑致心跳声陡然加快，额上渗出细细的冷汗，一只手用力抓着桌角，苍白的皮肤上青色血管凸起。
他微微喘着气，慌乱地矮下身，想要缩进角落里，却被一只手死死拽住手腕，那个人把他从桌角边拉起来，往一个方向扯。
岑致的呼吸没了章法，闭眼想躲开眼前的黑，可周围人影憧憧，连仅有的窗外月光都被挡着不剩多少。
他用力想挣脱开拽着他的那只手，心慌之下却连力气都被抽离，直到强制性被拽到一个空着的地方，手上的力道倏然一松。
头顶灯光突然亮起，光线照射下来，热意浮上眼皮。
岑致半蹲在地上喘着粗气，额间发都湿透了，他小心地睁开眼，被骤然亮起的灯光刺到，半眯着眼低头。
急促的心跳声还没缓和下来，就看见眼前走过来一个人，那双脚穿着高定皮鞋，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最后在眼前站定。
玫瑰花的香气飘至身边，在鼻尖萦绕，岑致撑着膝盖，在眼睛适应光线后顺着那双脚抬眼，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眉头皱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穿着正式的裴潭手里抱着一捧艳丽的红玫瑰，站在岑致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明明站地骄矜，眼里却有几分紧张，轻声开口唤他，“岑致，我说过不会放弃你的。”
光芒大亮后，先前因为害怕而混乱的人群这个时候却不四处奔散、喧哗，全都挤在一起围成圆圈，把岑致和裴潭围在一起。
好事者掏出手机记录，不知实情的人好事地已经喊出‘在一起’的口号。
陆珩是被起哄声给引过来的，刚才灯灭的瞬间，他吓了一跳，等到灯再亮起的时候就看到人挤成一堆。
他艰难地从人群里挤进去，打算看看这层层人堆里是个什么热闹，头好不容易探进去，一眼就看到矮着半身的岑致和捧着玫瑰的裴潭。
“不是吧…”，陆珩嘟哝一声，转头找沈郁亭，没找到人，只得从人群里又挤出去，然后在一个角落看见皱着眉一脸不耐的沈郁亭。
他赶紧跑过去，按住他肩膀呼一口气，“这么大热闹你也真是淡定啊，不去看看？”
沈郁亭哪里有看人热闹的兴趣，刚才就想走，走之前却没看到岑致，迈出的腿就有意识般自己又退回来。
可人群熙攘着堵成一团，他人没找到，只徒增烦躁。
现在听陆珩这么说，看他一眼，道，“人太多了，烦。”
“真不看啊”，陆珩表情有点古怪，隔了几秒道，“好像是岑致和他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