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元山城墙,道路便愈发平整宽阔。
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的挑担,有的赶车,排队等待进入城门。
苏暮拉着牛车跟在后面,一边琢磨忠伯讲述的内容,一边听前面的人闲谈。
聊天内容大多没什么营养,无非是些家长里短,以及对连续多日风雪天气的抱怨。
倒是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书生的年轻人,在小声交流历年书院入学考试的要点,听了后倒是让苏暮感觉颇有收获。
“入城费每人一文,车子十文。”
不知不觉间,马车和牛车已经进了门洞。
守在那里的卫兵抬了抬眼睛,横过长枪往旁边一指,“另外马车先停那边,我们要进行检查。”
陈峘从车辕跳下,来到卫兵身旁,将一小袋铜钱塞到他的手上,又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卫兵掂量一下袋子重量,又打开封口向内看了一眼,面上当即浮现出浓郁笑容。
他只是随便扫了两眼,便抬手放行离开,转而凶神恶煞将后面的人拦了下来。
片刻后,车子穿过厚重的城墙,
真正进入到了元山城之内。
苏暮收敛心思,牵着牛绳左右观察。
长街两侧,各种商铺建筑鳞次栉比。
还有大大小小的旗帜迎风招展,像极了一张张高悬在外的广告牌。
虽然是风雪交加的严寒天气,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算少,许多商贩挑担挎篮沿街叫卖,比起苏黎庄的狭小沉闷,陡然多出了鲜活热闹的烟火气息。
马车沿着大路前行一段距离,然后拐进一片全是深宅大院的居住区。
这里就比外面街上安静了许多,就连建筑的用料和规格,也明显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吱呀一声轻响。
马车在一座朱红门前停了下来。
守在那里的门房迎上前来,刚想开口询问一句,便见到苏承山和郑裕霞掀开棉帘,脸上当即堆满笑容,深施一礼守候在车厢近前。
“我说今儿早上树上的喜鹊一直叫个不停,原来是表小姐和姑爷来了。”
门房直起身体,和陈峘一起服侍两人下来,转头又看向后面的牛车。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试探着说了一句,“表小姐,后面跟着的莫不是小少爷?”
“刘大哥当真是好眼力,纵然隔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一眼就把暮哥儿认了出来。”
郑裕霞微笑说着,指尖轻轻一动,便有一封赏钱从袖中滑出,恰好落入门房管事手中。
“我姑母在家吗?”
“回表小姐的话,老夫人此时应该在西厢暖房休息,老奴这就找人进去通禀。”
门房管事前面带路,将众人领进大门。
穿过前庭院子,又拐入一道长廊。
越往里走,环境便越发幽深静谧。
不久后,刘管事在一扇半圆形的圈门前停下脚步。
回头对着郑裕霞道,“表小姐,老夫人就在里面,老奴就不进去了。”
“麻烦刘大哥了。”
郑裕霞点点头,独自一人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首先一抹绿色映入眼帘。
再往深处去看,则是姹紫嫣红绽放盛开。
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与之一同传入耳畔。
说是暖房,反倒是更像是一个花房。
一个老妇人穿着粗布衣衫,正拎着剪刀在花丛间修修剪剪。
“裕霞见过姑母。”
郑裕霞恭敬行礼,上前几步将工具接过,自然而然开始忙碌起来。
老妇人拍拍手上浮尘,在旁边的靠背椅上坐下,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茶盏喝了一口。
她缓缓闭上眼睛,过得片刻才开口说道,“你刚刚回去没几天时间,却又冒着风雪严寒折返回来,莫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裕霞手中活计不停,眼圈却是一下子变红,“回姑母的话,若不是实在没了办法,我和承山也不会携家带口而来……”
老妇人默默听完,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将一杯茶水喝完,她才低低叹了口气道,“三山门和陌家都死了人,确实不算是小事情,虽然和你们无关,却也避免不了会受到一些牵连。
所以你们出来避一避是对的,等风头过去了再看情况是否回去,无论如何也好过死守着一個地方不愿挪窝。
至于住的地方,还是上次来时那座小院,里面什么东西也算齐全,不需要怎么收拾就能直接使用。”
郑裕霞将空了的杯子续满茶水,站在一旁垂手肃立,听老妇人接着说了下去,“小暮呢,你把他叫来让我看看,记得前次见面还是上个冬天,不知不觉间转眼就是一年,也不知道孩子变了多少模样。”
………………
……………………
不知不觉间,苏暮已经在这座僻静小院住了数日时间。
每天除了出去吃饭,他都将自己关在屋内,一步都没有出来。
除了抽出一点时间读书写字,绝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桩法修行之中。
在星灵的助力下,不断推进八桩合一的进境。
同时还将得自宋香主的《戮阴寒冰掌》也纳入修行,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观察验证忠伯当初所说的内容。
这日正午,苏暮吃过饭回到房间,取出了那只通体洁白的瓷瓶。
他并没有直接打开瓶盖,而是低头看向双手掌心,再次陷入到深沉思索之中。
“晋入内练凝真境界,才算是真正推开了武道修行的大门。”
苏暮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按照忠伯所言,人身有九窍,若能全部将之打开,便能打破人体极限,一步踏入到神妙莫测的通识境界之中。
首先是掌心双窍,足底双窍,左右肩井,练成之后就可以将肢体躯干连通,御气出手时爆发出莫大威能。
之后便是丹田宫窍,檀中任窍,身柱督窍,可惜忠伯对此只是稍稍提了一下名字,并没有涉及更多更深的内容,需要以后自己去寻找答案。”
引气入体,运气游转。
刹那间热气升腾,充塞整个房间。
片刻后咚的一声轻响。
自苏暮摊开的双手掌心荡开。
筋膜肌肉高高鼓起,犹如老树盘根虬结交缠,整个手臂肉眼可见变得粗壮。
尤其是掌心中央,瞬间变得如血鲜红,再加上内里犹如心脏霍霍跳动,催动热流涌动暴涨,连带根根手指都向前探出生长,浑然不似人的手掌。
反而更像是来自血狱的妖魔利爪。
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原本如血赤红的双手陡然变得一片煞白。
冰冷森寒气息从中散逸而出。
屋内热浪与寒意混杂交织,顿时凝结出大量氤氲白雾,仿佛进入到了朦胧幻境之内。
时间一点点过去。
苏暮缓缓收敛气息,手臂双掌渐渐恢复原状。
“忠伯虽然没有传下武道功法,但一番点拨指导已经让我获益匪浅,至少明晓了今后继续努力的方向。”
对于忠伯所言,他并没有从一开始便深信不疑,而是在掌心窍穴已通的基础上多次验证,才终于确定这条道路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接下来便有了两个选择。
一是深入推演完善穿山式,尝试将左右足窍打通。
二是从点苍式和挑担式之中选择其一,借助手窍已开的前提,朝着开启肩井两窍加以努力。
思虑良久,苏暮还没有拿定主意,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拍门。
还有一道年轻男子声音,一并透过院墙传递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