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人说过谢潇南也会来参加贺家老太君的寿宴!
温梨笙提着裙摆大步离开戏园之后,恨不得马上给温浦长飞鸽传书,好好控诉一番。
这么危险的任务怎么能交给她呢!
鱼桂还举着伞,亦步亦趋的跟在温梨笙身后,仔细着她有没有被太阳晒到。
贺宅很大,她又没来过几次,只走了一会儿就发现周围的景象眼生,不认路。最后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四周都是青瓦白墙的屋子,花团锦簇的,看起来景色别致。
“哟,这是什么时候下凡的小财神,怎么迷路在这里啊?”旁处传来一声调侃。
温梨笙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少年坐在墙头上,正戏谑的看着她。
她问道:“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在这?”少年哼笑一声:“再往前走就是内宅,内宅的人不认识你,当心把你当成贼叉出去。”
“贼?”温梨笙看看自己身上金灿灿的首饰:“偷你们贺家大半的屋子,能凑齐我这一身的玉石金饰吗?”
“那确实。”少年坦诚点头。
贺家并不算富有,都远远比不上做酒水生意的梅家,更别说温家了。
“贺祝元,下来给我带路。”温梨笙随意的拔下一根金簪晃了晃:“这个作为报酬。”
贺祝元也是长宁书院的学生,因为武功不错,常被沈嘉清拉去陪练,一来二去温梨笙也跟他熟识。不过因着他只是贺家的庶子,搁在一众兄弟姐妹中不大起眼,所以日子过得不富裕,对钱很是执着。
温梨笙的一根可以随意给出去的金簪,在他眼里那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他立即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落在温梨笙的面前,手一伸就要拿金簪。
温梨笙却把手一扬,轻轻挑眉:“还没给我带路就想要?”
贺祝元换上谄媚的笑:“小财神,您说要去哪儿?”
她朝前方看了看,隐隐约约看见尽头处有一道极大的门:“那里面能去看吗?”
贺祝元顺着她的目光往里看,摇摇头:“不行,内宅里面有很多机关,外人进去不知道门路,会死得很快。”
“你们还在自己家装机关,不怕害死自家人?”温梨笙惊讶道,无法理解贺家人的行为。
“内宅人都经过训练的,知道机关的所在地和怎么化解机关,所以基本不会触发。”贺祝元转了个身:“走吧,我带你去那边看看,那边有一个大花园,这季节正是百花盛开,好看的很。”
温梨笙对看花没兴趣,她用下巴指了指:“带我进去看看。”
贺祝元摇头:“不成,不合规矩。”
温梨笙又从头上拔下镶金丝的玉簪:“再加一根这个。”
贺祝元眼睛都直了,愣了愣还是摇头:“温财神,你别为难我啊。”
温梨笙又把手上的一对墨金雕花镯摘下来:“这对镯卖了够你吃半年的。”
贺祝元忙不迭用双手捧着接下:“财神老爷,你想去哪只管说,刀山火海我也带你去。”
说着将金簪玉镯揣进怀中安置好,而后带着温梨笙往内宅而去,走到尽头就到了那扇厚重的大门面前,温梨笙仔细一瞧,门上面竟然安装了十分复杂的机关锁。
贺祝元对温梨笙毫无防备,他是打心眼里觉得,温梨笙自己的私有财产都顶得上整个贺家的,不认为贺家内宅有什么宝贝能吸引的了她,于是当着她的面对着机关锁一顿操作,只听齿轮转动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而后咔咔几声响,门开了。
他弯腰伸手:“财神老爷,请进。”
温梨笙朝周围望了望,发现门内并没有守卫,只有一条很是宽广的道路,她便在贺祝元的带领下进内宅逛了一圈。
贺祝元边领着她闲逛,边说其实内宅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住的都是贺家的妇女孩子,加上贺家祖上专精机关,所以才在家中安置了不少机关,纯粹是手艺没地方发挥罢了。且也没有合不合规矩一说,毕竟温梨笙一路走进去,路过的婢女只会偶尔被她的富贵闪了眼,没人阻拦。
内宅确实与外宅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风景还比不上外面,温梨笙跟着了解机关之后,也觉得无味,抬头看了眼夕阳落日,便让贺祝元带她离开了内宅。
先前接待她的贺家二夫人似乎找她许久了,见到她之后连忙迎上来,瞥了一眼贺祝元,脸色立即变得冷淡:“你跟在温家小姐身后做什么?”
贺祝元耸耸肩,也没搭理,转身离开了。
原先就知道贺祝元是庶子,在家里不受宠,却没想到这般不受待见,想这一大家子若都是这样对他,也怪难受的。
温梨笙没管闲事,与二夫人寒暄两句,就被她带到一处小庭院,说这是她今晚住的地方。
贺家老太君的寿诞是打明早卯时开始的,据说老太君生自卯时,固执的一定要在那个时辰办寿宴,所以离贺家较远的人只得提前一天来此处送上贺礼。
温梨笙边在屋中嚼着晚膳边生气,这老太半个身子都躺进棺材了,还这么会折腾人。
这里的床又窄又硬,坐着都觉得硌骨头,更别说躺着睡觉了,她自打出生就没睡过这么硬的床。
气得她邦邦捶了硬床两拳,把床上的被褥扔得一团乱撒气,而后出了门。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路边点着十分明亮的灯笼,把路照得很是清楚,隔一段路就有来回巡逻的护卫,周围尽是晚上出来乘凉散步的宾客。
因着靠近群山,夜风一吹,卷着山上树林的哗哗声响,竟比城中还要凉爽许多,温梨笙站在微风里,舒服的喟叹一声,暗道住在山边还是有些好处的。
她又逛回了戏园子,发现院子里灯火通明,台上的戏子仍旧在唱,台下也坐了不少人。
她站在边上将众人细细打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认里面没有谢潇南之后,才走到前边挑了个位置坐,听着戏子曲调婉转,虽然听不懂但也喜欢凑个热闹。
坐席上多数都在低头聊天,几乎没人真的在听戏,只有温梨笙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眸,认真的盯着台上的戏子,眼里都是好奇的神色。
许是她目光太过专注,台上正唱戏的旦角注意到了她,长长的袖子挽了几下而后挪动莲步走到台边,曲调一转,声音变得有些模糊,只是那架势好像是在唱给她听似的。
温梨笙本就听不懂,加之戏子突然口齿不清,重复了好几遍之后,她放弃了,回头问鱼桂:“你能听懂这唱的是什么吗?”
鱼桂在捡回来之前,在戏班子里混吃混喝长大的。
却见鱼桂脸色沉沉,弯腰低了身子,凑到她耳边道:“他在说,夜间屋内不安全,熟睡之人皆殒命。”
温梨笙吓了一跳,打起了磕巴:“这、这个是戏中的一部分吗?”
鱼桂摇头:“前面唱的是贺寿诞,走到跟前的时候才改的戏词。”
她心中一凛,再回头一看,那戏子已经绕回了台中央,继续独自唱着,仿佛刚才那事没发生过似的。
这贺宅,不对劲。
接下来她也没多少心思听戏了,转而带着鱼桂回了屋子里,早早的让人抬了热水沐浴睡觉。
温梨笙拔了一头的金簪玉钗,还将手腕上的一些晶石镯子取下,但却没脱衣服直接就躺上了床。
由于这床实在是太硬了,睡着很不舒服,加上她白日在马车里也睡了很长时间,是以她辗转反侧许久都没能睡着。外面越发安静了,之前还偶尔传来喧闹嬉笑的声音,渐渐地只剩下了风声,显然整个贺宅已经沉睡。
房中没点灯,睁眼便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躺了许久,觉得全身的骨头都疼了,便慢吞吞的起身下床,摸着黑走到桌边,想倒杯水喝。
然而手刚摸上杯子,就突然听到一声轻响,竟是有一个人将窗子慢慢推开,月色一点点撒进了屋中,温梨笙的心狠狠一吊,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
片刻后,一个人撑着窗子翻入了房中,落地悄无声息。
月光的光照有限,加之温梨笙又贴着柱子站在黑暗中,进来的人压根就没看到她,而是直奔窗前,抽出一柄刀高举冲着床铺狠狠的砍下,连砍两下才意识到床上没人。
那人猛地转身,想在屋中搜寻,温梨笙吓得魂飞魄散,再也藏不住,高声喊道:“鱼桂——!”
鱼桂压根就没睡,藏在门边的暗处紧盯着这人,听见温梨笙的叫喊,她从黑暗之中猛地蹿出,身形极快,眨眼间便到了那人的面前,右手一翻几个锋利的刀片被夹在指缝之中,破风而下。
那人躲闪不及,避开了要害的脖颈,肩膀被划出了三道深深的血痕。
“小姐,你快走!”鱼桂喊道。
血液溅到了温梨笙的脸上,她胡乱抹了一把,大义凛然的喊道让她注意安全,然后一点也不敢停留,跑了两步冲着窗子就往外跳,鱼桂简直看呆了:“……门在开着。”
跳出窗子就摔了个大跟头,温梨笙赶忙爬起来,便甩袖子边跑着大喊:“来人呐!有刺客!要杀人啦!”
然而周围却安静得诡异,先前的护卫也不见踪影,她喊了两声之后猛然意识到有古怪,却见忽有两人从房顶上跳下来,对视了一眼,而后同时亮刀朝她砍来。
温梨笙只看了一眼就撒腿狂奔,也不管能跑到什么地方了,只看见有路就往前冲。
不过好歹也是之前连四条腿的大黑狗都没追上的人,她这一时间奔命般的狂奔,还真没让后面的两人追上。
但这样高速度的奔跑,体力消耗得非常快,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跑不了多少路,必须尽快找方法摆脱两人。
她拐进了一处连排房,像是库房一样的地方,两边的房子门对着门,各挂着一盏灯,视线极其昏暗。
她奔着其中一扇门去,结果发现门上挂的有个巴掌大的锁,根本进不了。她眯着眼睛看去,发现附近的几座屋子都挂着锁,目光延伸至尽头,一个个看过去就在她要绝望的时候,竟然看见尽头处的屋子好似开着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视线上的错觉,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冲着那屋子而去,跑得近了就知不是错觉,那屋子的门是真的开了一小部分。
但眼看着到跟前了,门却像是被谁在里面推了一样,渐渐闭合。
温梨笙近乎崩溃的想要吼着别关门,但肺部因为猛烈的运动几乎要爆炸似的疼痛,除了剧烈的喘息换气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尽力伸长了手,想跑得近一点,再近一点,挡住那扇即将闭合的门。
就在她以为闭门声要响起的一刹那,忽而有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握住了门边,止住了门关上的趋势。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温梨笙的手覆在了那只白皙的手背上,顺势推开了门闯进了房中,继而门被关上,房中伸手不见五指。
她累极脱力跪倒在地上,抑制不住猛烈的喘息着,有些头晕眼花。
“你喘的太大声了。”旁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温梨笙缓过了那口气,胸腔才渐渐好受些,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吹了两口气微微的小火苗亮起,在漆黑的屋中投出昏暗的光线。
她看见一人身着墨黑色长袍,长发束成马尾,袖边缠着红绸。白皙的手背上沾了猩红,两色相撞极为醒目,是她方才留下的痕迹。他站在门边,侧过半个身子眼眸低垂,像是在认真听门外的声音。
察觉到火光,他转眼看来,面容是有些冷意的平静:“灭火。”
几乎是应声的行为,温梨笙吹灭了火光,极力压低了呼吸,声音断断续续:
“又见面了……小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