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秦见君拎着十三香回了厨房,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进门时肩膀撞在门板上,发出巨大声响。

    裴眠合上书册,抬头看她。

    “十三香我拿到了,齐大夫他......没有为难我......”秦见君调整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无异。

    裴眠心思细腻,看穿了她拙劣的伪装,但并没有戳破。

    秦见君转过身去拿艾草,清明将至,她想做些青团吃。

    她背对着裴眠,低头摘着艾草,但又忍不住频频回头看他,瞧着并没有齐大夫说的那么严重,能坐着还能看书,哪里像将死之人?秦见君脑子里自动回忆起齐冬青的话。

    “别看他这段日子吃得好,面色好了些许,这不过就是回光返照罢了,你也是幸运,恰好遇上他回光返照能进食,看似是你做的吃食合他胃口,实则换个人也一样。”

    秦见君没想到自己被留下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裴眠一死,她就要丢工作了,之前的规划也要统统作罢,这情况实在是很不妙。

    “大人这病......没其他法子了吗?”秦见君想再挣扎一下,好工作不易找,这道理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大荆都一样适用。

    “我早说过,他这就是心病,心病治好了,身子自然会跟着好起来。”

    “可他最近已经不再看虔渊州来信了。”秦见君道。

    齐冬青哼笑了一声:“他不看就代表他不想吗?他心中的抱负不会变,一日不达到,便一日压在心头,总有一日会把他生生压垮!”

    秦见君又一次转头看向裴眠,这次被他抓了个正着。

    “有事?”裴眠问。

    “额......”秦见君眨了眨眼,迟钝道,“我......艾草摘不完......”好糟糕的借口,希望裴眠别怀疑......

    裴眠放下书,对她道:“拿过来吧,我帮你。”

    秦见君把艾草都拿到了窗台上,她与裴眠,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要怎么摘?”

    “把嫩芽和叶子摘下来,放进这里面。”秦见君摆了一个木盆在旁边。

    “好。”裴眠动手摘艾叶,他做事一向专心,看书是、写信是,连摘艾草都是。

    虽然秦见君知道别人专注做事的时候最好别打扰,但她实在是忍不住:“大人......”

    “嗯?”裴眠头都没抬。

    “你有什么抱负吗?”

    裴眠的手一顿,随即很快又继续摘起艾草来。

    “怎么忽然问这个?”

    秦见君扒拉了一下盆中摘好的艾草,状似不经意道:“跟你闲聊嘛,总觉得大人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肯定有特别大的抱负。”说完,她悄悄抬眼去看裴眠。

    裴眠许久没搭话。

    看来套话是没戏了......

    “你认为......”正当秦见君叹气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裴眠的声音,“我这样的官位,该有什么样的抱负呢?”

    秦见君愣了愣,她倒是没想过裴眠会反问自己。

    她看着裴眠,这样的人为官,定不是为了钱与权......

    “应当是海晏河清、百姓富足?”秦见君问。

    裴眠抬头望向她,似是有些不相信,偏远村子里出来的小厨娘能讲出这样的话。

    秦见君也看出了他眼中的惊讶,磕磕巴巴补充道:“就......脚店里大家聊天都这么说,这是百姓的期望......”

    裴眠点点头,又问她:“那你觉得如今的大荆如何呢?算得上是海晏河清、百姓富足吗?”

    秦见君摇头,她压根没见过几个大荆官员,官场风气如何、官职分布如何,她都不清楚,如何判断是否海晏河清呢?

    她想起在井沟村时,家家户户都以耕种为主,分得的田地刚好够一家人的口粮,税收不重,但百姓生活却也谈不上“富足”,比勉强满足温饱要强上一点罢了。

    裴眠看着她澄澈漂亮的眸子,里面带着些许迷茫,又不知为何染上了悲悯之情,他被这双眸子深深吸引,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可以告诉她,她懂。

    “大荆官制混乱、职位冗杂,多数官员尸位素餐,并不真心为百姓做事,可朝廷的钱却要花在这些人身上......”

    裴眠也不管秦见君听不得听得懂,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的抱负便是改官制,整合人才,让真正有才能、能踏实为百姓做事的官员发光发热,朝廷可以有更多余钱用于建设大荆......”

    秦见君当然听得懂,想起当初来绵州的路上阿浩同她说的那些话,想来连官家都无绝对话语权,更别提裴眠了。

    大荆官制由来已久,其中利益关系错综复杂,裴眠一个人想要把这棵巨树挖出来重新栽种,必是要舍弃一些断根残枝的,可依附着这些断根残枝生存的官员又怎么会甘心呢?

    秦见君有些明白了,裴眠如今的处境十分受限,外有旧制拥护者阻拦,内有不健康的身体拖着,他这个抱负只能放在心里,越积越厚。

    难怪齐冬青说裴眠不看虔渊州的来信,并不代表他不会去想虔渊州的形势......

    眼下看来,只要虔渊州局势不变,裴眠就永无出头之日,他的心病只会越来越重,最后......导致死亡......

    秦见君有点焦虑起来——裴眠不能死。

    她抬头看了看这四方通透、光线充足的厨房,厨房外是春日繁盛的花草,蝴蝶在花蕊上停驻,鸟雀在枝头啾鸣,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裴眠还在望着她,她停了手里的活儿,似是在思考。

    裴眠没有出言提醒,只静静等着,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虔渊州的世家贵族多,他们喜欢在府上办私塾,家中的女子也可以去听学,故而裴眠见过不少才学渊博的小姐们,其中不乏能力、见地都在男子之上者。

    可秦见君来自井沟村,她应该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大人。”秦见君许久才开口,她回望裴眠的眼神坚定又通透,“改制的最终目的,还是想让大荆更好、百姓更富裕吧?”

    裴眠眨了眨眼,没料到秦见君会突然说话,他回:“那是自然。”

    “在其位谋其职。”秦见君道,“大人在朝中时肯定会运用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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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坚决提出改制,可却受到重重阻碍,不然不会落下不吃饭的毛病,如今你任绵州知州,专心为绵州百姓做事,不也是在为大荆努力吗?”

    “你刚刚说大荆官场上许多人尸位素餐,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不也是这样吗......”秦见君小心地观察着裴眠的表情,生怕他恼羞成怒,可他仅仅只是蹙眉,似乎是在思考自己说的话,并没有生气的征兆,于是秦见君的胆子也大了点。

    “改官制就是为了节省朝廷支出、整合官员资源、提高管理效率,但说实话,如果只是改官制,恐怕是达不到这些目的的......”

    “贪财贪权的官员还是会有,学坏容易学好难,本心清明的官员最终也会被官场风气带歪,这是因为那些贪官做出了‘表率’,让其他官员看见了‘贪’的好处,所以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对‘贪’趋之若鹜,如果大人愿意脚踏实地为绵州百姓谋福祉,做出‘好官员’的表率,相信也会让很多正在摇摆中的官员和学子们看见希望。”

    裴眠抿了抿唇:“我尚在朝中时,所做之事都不能改变那些人的心意,如今贬为知州,人微言轻,所做之事又能影响多少官员呢?”

    秦见君摇了摇头,不赞同道:“话不是这么说,你不一定非要影响官员,只要能影响绵州百姓就好了,名声由百姓口口相传,总会传到各州官员耳朵里,正所谓寡不敌众......”秦见君顿了顿,低声道,“大人要清楚,朝中官员是‘寡’,大荆土地上这么多的百姓才是‘众’......”

    秦见君一开始确实被裴眠当下的处境给难住了,“内忧外患”的,看着分明就是死局,但仔细一想,裴眠的目的是改制,先前尝试过在位高权重时提出,但失败了,那就可以试试改走群众路线。

    他孤身说要改制,其余官员想打压他易如反掌,但如果全大荆的百姓都说要改制,那即便是官家反对,也必须先好好掂量一下才行。

    秦见君看裴眠正在思考,忍不住又补充道:“大人或许没听过,有一句话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大人只管做好眼下实事,将火种播撒出去,若这火种确实顺应天意,自然会在大荆烧起来。”

    裴眠醍醐灌顶似的看着秦见君,但片刻不到,他便反应过来,警惕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秦见君这才发觉自己说多了,字都识不全的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裴眠手里还拿着艾草,眼睛直勾勾盯着秦见君,那双眼不似平日里温润从容,反而凌厉带着杀气。

    秦见君这时才忽然对“裴眠曾在朝中任职”一事有了实感,朝廷那种地方,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他能在里面待七年,尤其多数时间还都是拖着病体与群臣周旋,他必然是聪明的,甚至是......冷血的、残忍的......

    裴眠看着秦见君,她的眉头不再微微挑起,眼睛也不似平日里那样圆,紧绷的上眼皮变得平直,像是撕了外面那层无害的伪装——快要露出带着毒素的獠牙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裴眠一字一句地问道。

    此时天上忽然聚起一团乌云,将日光遮了个严实,两人的脸一同被掩在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