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开张第一日脚店生意火爆,午饭时间便将准备好的食材都卖了出去。袁芽连轴转,回家时浑身酸痛,连嗓子都哑了。

    她默默回了自己的屋子,洗漱好趴在床上。

    这院子离脚店不远,距秦见君住的院子也不过两条巷子的距离,是袁分近日新寻的院子。

    原先的小院子住不开,袁分将卧房让给袁芽,自己则时常夜不归宿,不知行踪。袁芽住在那边总是心有惴惴,不敢入眠,好在如今换了院子。

    她反手揉了揉腰,心想若是以后日日都是如此,那她可有些撑不住了......

    “笃笃。”

    袁芽瞬间从床上坐起身,看向门口——这么晚了,只有同在院子里的袁分会来找自己,但此前他从未来过自己的屋子......

    袁芽有些警惕,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是谁,门外那人自己说话了。

    “袁芽。”

    是袁分的声音。

    袁芽上前开了门,见袁分手里拿着药酒与账本,于是侧身让开位置。

    袁分看着身前足以让他进屋的空隙,顿了顿,还是迈腿走了进去。

    将东西放在桌上,正要离开,就见袁芽关了门转身走过来,他只好等等再提要离开屋子的事。

    “今日辛苦了,这是药酒,揉在酸痛处,明日能好许多。”袁分指着桌子道。

    那药酒想来是极好的,用白玉瓶子装着,袁芽看得心里一暖,试探着关心袁分道:“你......今日累吗?”

    做了一天账房,光站在柜台前记账,手肯定很酸,袁芽低头看着袁分空荡的左袖,又将目光挪过去看他的右手。

    “不累。”袁分道,他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对话。

    从前回到家中都只有自己一人,收养袁芽后,她也是紧跟着秦见君,“兄妹”两人连饭都不在一块儿吃,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疏离的人际关系。

    袁芽眼中的关心实实在在,他忽然觉得心口被烫了一下。

    “你若是太累,我明日便同秦小娘说......”

    “别说!”袁芽打断道,“第一日有些不习惯,明日我会做得更好的......”她说得有些急切,活像是袁分要抢走什么她心爱的东西。

    袁分想起秦见君先前说的,袁芽要通过自己劳动赚钱,才能有安全感,自己这样贸然截断她的工作,确实不妥。

    于是他闭上嘴不说话了。

    袁芽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刚刚的声音有些大了......

    “账本.....是怎么做的?”问完,袁芽都想给自己的脑袋来一下......这话转得也太生硬了......

    不过好在袁分并不戳穿她,他将账册翻开,竟然开始仔细向袁芽讲账册要如何做。他心中也暗自感叹,还好回房拿药酒拿得急,忘了放下账本,这下才有了借口转移话题......

    袁芽见他讲得认真,便也不纠结那么多了,凑过去仔细听着。原本是用来打破尴尬气氛而随意捡的话题,没想到竟让她听出门道来了。

    袁分也惊讶地发现,袁芽在算术的天赋很不错。他回房去取了算盘来,接着便更加确定,袁芽适合算术。

    秦见君听到这消息时也十分吃惊,袁芽认字很快,不过记性稍差,点菜、传菜稍稍有些吃力。她还想着除了账房外,还要再招个伙计来帮忙,如今看来,若是袁芽能当账房,便只需再招个伙计即可。

    第二日脚店开门时,虽无第一日火爆,却也有不少食客来往。

    “生意怎么没昨日好?”袁芽有些担忧地靠在柜台上,同袁分说话。

    昨夜袁分教她算术,毫不遮掩地直言夸她,她才知晓,自己这个便宜哥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于是便渐渐放开胆子来接近他。事实证明,袁分并不抗拒她的接近。

    因为没招到账房而被迫继续上工的袁分,将方才收的银钱整理好,道:“昨日开张有削价,卖得好在情理之中,今日原价,还能有这么多食客已是很不错了。”

    “真的吗?”袁芽听了,前一瞬还暗淡的眸子重新亮了起来。

    这双眸子实在好看,袁分忍不住缓和了神色答道:“自然。”

    袁芽还想说什么,余光瞧见门口来了人,便立刻转身迎了上去。

    “沈小姐。”

    沈婉带着莺儿进了大堂,略略扫了一圈,问:“见君在后厨?”

    袁芽点头,引着沈婉往后厨走。

    秦见君正在舀梅子水,抬头见沈婉过来,便将梅子水递给袁芽,让她送出去。

    “怎么了?有事?”

    昨日才来送过开业礼物,今日怎么又来了?秦见君有点疑惑。

    沈婉见她一脸迷茫,便眨了眨眼道:“你还未看我昨日送的礼吗?”

    秦见君想起昨夜拆着礼物又忽然转去看自荐信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日忙忘了......”

    沈婉也不恼,笑道:“里头是香橼的进货契约。”

    秦见君一听,心里有些惊讶。沈府送来的香橼品相极好,她先前也想过进一些香橼来做香橼冰茶,不过担心进货价太贵,又恰好入秋了,不适合饮冰,于是便放弃了。

    沈婉解释道:“先前你送来的香橼冰茶,我爷爷爱极了,家里的厨子琢磨了一下,竟复刻出来了,我想着这样好喝的茶饮,当与百姓共赏,于是同绵州酒楼、脚店的老板商议了一番,签了契约,我供香橼给他们做茶饮。”

    秦见君点点头——沈婉的商业头脑还是不错的,看来她也不是每天窝在家里想着谈恋爱的事......

    “先前庄子上送来的香橼,除了放在冰室增香外,实在不知如何烹饪,我着实苦恼了一阵,好在你做出了香橼冰茶,这才让香橼有了赚钱的路子,是以你的脚店开张,我便想着签下契约,我给你全大荆最低的香橼进价。”

    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再说了,香橼不仅能做冰茶,还能做许多美食,秦见君忙乐呵呵地使唤袁芽去自己家取契约。

    趁着午后人少,秦见君与沈婉签好了契约。

    “对了......”秦见君问,“昨天你一走,赵大人就来了,你们碰上面没?”

    提起这个,沈婉便道:“碰上了,他还同我说了话。”

    “说了什么?”秦见君八卦道。

    “似是在提醒我,勿忘诗会之恩......”

    秦见君疑惑,赵浅聿看着不像会挟恩谋利的人啊......

    “要不过几日我再请他过来,你们在我店里边吃边聊,仔细打探一下?”秦见君提议。

    没想到沈婉摇了摇头:“我明日要南下。”

    “南下?”秦见君问,“去做什么?”

    沈婉轻叹了一声道:“昨日上任的知州大人,就是我先前同你说过,在诗会上......冒犯我的那人......”

    秦见君睁大了眼:“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我回去同爷爷商议了,他让我出去暂避风头。”沈婉道,“我想着,香橼冰茶谁都能琢磨出来,若真想做香橼的生意,那必要将香橼种植握在手中,南边盛产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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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橼,正好借这个机会去看看,若是能收购些种植园也是好的。”

    秦见君忍不住点头赞同——看来沈婉真的不是恋爱脑。

    “明天就走?”秦见君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回来?”

    沈婉默算了一下,道:“年前该是能回的。”

    也就是要去两三个月......

    秦见君忍不住想到裴眠,裴眠过年也应该不会回来吧。

    送走沈婉,秦见君便坐在窗边看向街道。

    前几日下了雨,天气转凉。

    街边堆了几簇落叶,行人走过时,枯黄的叶子便随风卷起,再落回地上,本就干燥发脆,摔下后便有了裂缝,与叶脉相交错,无人发觉。

    “一碗胡荽牛肉,一壶春明酒。”粗厚的男声响起。

    秦见君转头看过去,是个高高壮壮的男子,侧脸有一道不甚清晰的疤。他似是很热,袖子挽起卡在手肘处,露出的手臂上也都是纵横的疤。

    秦见君看向袁分,他只抬头看了那男人一眼,便低下头继续看账本,似乎毫不在意。

    于是秦见君也放心地进了后厨。

    沈勤忠是第一次来这家新开的脚店,昨日手下人咋咋呼呼同他讲了一夜,这家店的老板水灵漂亮,胡荽牛肉更是一绝,价格公道、交易和气,让沈勤忠定要来看看。

    方才老板转进柜台后的小门中,沈勤忠只来得及看一眼她的侧脸——确实水灵。

    袁芽给沈勤忠点好了菜,便也进了后厨。

    “姐姐,那人看着好吓人......”

    秦见君将卤牛肉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状,加上料汁,再将切碎的胡荽扔进去搅拌,无所谓道:“不慌,不是有你哥在吗?”

    “我哥......”袁芽还是很担心,“我哥只有一只手啊......”

    秦见君抬头看向她,揶揄道:“知道担心你哥了?”

    袁芽闭上嘴,脸颊有些鼓鼓的。

    “放心吧,你哥一只手也能把那个怪人打得满地找牙。”秦见君可是见过袁分是如何殴打“明哥哥”的。

    袁芽忍不住转身扒在小门上,朝柜台望过去。

    袁分脊背挺直,站在柜台后看着账本,不远处的怪男人也老老实实坐在桌边等菜。

    她蹭到袁分身后,扯了扯他空荡的那只袖子,问:“你能打得过他吗?”说着,用下巴示意坐在窗边的怪男人。

    袁分有些莫名,诚实道:“没打过。”

    袁芽一听,觉得袁分这是在逞强,定是打不过才这么说的!她忧心地又拽了拽袁分的袖子道:“你......你别跟他打......”

    袁分放下笔,侧身看向袁芽,问:“我为何要与他打斗?还是说,你同他有仇?”

    “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袁芽忙捂住嘴,偷偷去瞥那怪男人,见他并未在意这边,才稍稍放心道,“他看着很不好惹,我怕你吃亏......”

    袁分怔了怔,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干他们这行的,平日里只需接受命令与执行命令,从来只有吴幽向他投来过担忧的目光,如今又加上一个袁芽。

    后厨传来秦见君的声音,袁芽只好扯着袁分的袖子道:“总之你别看他,不招惹他就好了。”

    说完她便转身去后厨拿菜。

    袁分看着她依然瘦弱的背影,感到一股久违的温暖爬上心头。

    失去吴幽后,他像是回到了从前冰冷又难捱的生活中,可此刻袁芽的叮嘱却像一把利刃,将他密不透风的麻木划开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