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秦见君推出了火锅套餐,大荆没有辣椒,她只能做高汤锅底。好在高汤锅底也能让百姓取暖,而且虽然其他脚店、酒楼也有火锅套餐,但蘸料并没有珍馐店的样式多。
是以珍馐店火锅反馈很不错,店里忙了好一阵子,生意蒸蒸日上。
自从烟火大会之后,绵州宵禁便彻底取消了。
初冬夜里,路上寒风阵阵,秦见君从温暖的后厨出来,走进大堂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涛,快把门关上。”袁芽忙取了毯子给秦见君披上。
覃涛将写着“营业中”的木牌放在门外,然后将大门关上了——这是秦见君教的法子。
大堂前后通透,穿堂风十分嚣张,既要关上门,又想有客人,只需摆一块显眼的牌子在门外即可。
秦见君翻了翻账本,大门忽然被推开。
进来的是个眼熟的客人——隔壁街上马厩养马的刘叔。
“刘叔来了?”秦见君迎上前。
刘叔是个四十上下的男子,因着在外经受雨雪风霜,脸上沟壑横生,显得有些苍老。
他反手关上门,搓了搓手笑道:“今日可真冷。”
“是啊。”秦见君招呼覃涛去倒热茶,问刘叔,“还是老规矩?”
刘叔笑着点头,熟练地坐在了常坐的桌边。
秦见君转身进了后厨,炒了一盘青菜,又添了满满一碗饭,让覃涛送了出去。
虽然珍馐店中饭菜的定价已经很低了,但依旧还是更适合多人点菜。像刘叔这样独来独往又不喜面食的客人,只能点米饭配一碟素菜,既便宜又不浪费。
但长此以往吃下去,营养太单一了。
秦见君在纸上写写画画,想着推出饭菜套餐,就像盒饭一样,做成荤素搭配的一人食米饭套餐,这样刘叔他们既不浪费又能吃到多样菜。
秦见君能预想到这一人食套餐推出后,店里会如何火爆,到时覃涛必是忙不过来的,许是真的要着手再招个大堂伙计了......
正想着,袁芽忽然进了后厨。
“冯莲姐姐来了。”
“冯莲?”秦见君站直了身子,连忙往大堂走。
冯莲站在柜台前,衣物单薄,上面全是补丁,看着灰扑扑的。手上拎的小包袱上沾了泥巴,脚上的鞋子也破了洞,能隐约瞧见一抹肉色。
秦见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仔细去看她的脸——瘦了许多,原先的圆脸瘦成了瓜子脸,眼下青黑,眼角耷拉着,十分憔悴的模样,眸子也黯着,目光沉沉,了无生气。
“一个人来的?”秦见君上前,将身上的小毯子取下来抖开,想为冯莲披上。
没想到冯莲针扎般躲开,动作太大,手肘磕在柜台上,发出巨响,连刘叔都忍不住回头看。
“我......我......”冯莲有些无措,手肘上的包袱滑落到手腕上,两只冻得发紫的手紧紧交握,局促地看向秦见君道,“脏......”
秦见君轻叹了声,上前将毯子披在了冯莲身上,拉着她的手去了后厨。
前几日安承喜来信,说冯莲身上的伤几近痊愈,她不肯留在医馆,执意要来绵州。
秦见君便问了医馆应付多少银钱,随后将钱包了好几层,让信使带去了湖梁县。
只是没想到冯莲动作这么快,出了医馆便赶路来了绵州。
回过温来的冯莲觉得头有点胀痛,她晕乎乎地四处观察着这个后厨。
夜里食材不多了,但看着还都新鲜、摆放齐整,刀具也擦得锃亮,烛火充足,她从未见过这样大、这样好的厨房......
“喝口热茶。”秦见君递了杯热茶给冯莲。
冯莲低头,嘴碰上热茶时才发觉唇上已经冻裂开了,先前太冷,没觉着疼,被热水一浸,刺痛便涌了上来。
可身子太冷了,她的心、肺、肝都要冷透了,于是忍着疼将热水一饮而尽。
感受到温热从嘴里经过喉管一路到了胃里,她才觉得舒坦了些。
秦见君忙又给她续了一杯热水,让她端着取暖。
“其实不急着过来的,这天寒地冻的,路上慢些也行。”秦见君道。
冯莲有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我答应你要来的......”
秦见君看着冯莲不曾挺直的腰背,还有微微低着的头颅,心中若有所感。
从前乐观开朗的冯莲似乎随着那老鳏夫一同死掉了。
她眼眶有些泛酸,努力眨了眨眼睛,缓声道:“对,你答应我要来绵州一起赚钱的,你看,我的脚店开起来了,以后我还要开酒楼,赚很多钱......”
冯莲似是想起什么,赶忙将小包袱打开,翻找许久,从深处取出一个小布包来,递给秦见君:“你的钱,这是多的,医馆的钱我会还你。”
秦见君抿了抿唇,将自己刻意留给冯莲的路费给收了回来,也并未让她不必还钱,而是弯着眼睛道:“那你可要好好做工,医馆我给了不少钱呢!”
冯莲有些惶恐,但眼底的迷茫与死气消散了些,她认真地看向秦见君,承诺道:“我会的。”
冯莲来了,秦见君便不再畏手畏脚,当晚便定下一人食套餐内容,翌日买了食材回来试菜,三日后一人食正式推出。
“秦老板,这套餐好啊!有肉有菜还有米饭,方便!还便宜!”客人赞不绝口。
秦见君在柜台后取了酒,笑道:“好吃常来!”说着便拎着酒坛子去了后厨忙活。
店里生意异常火爆,冯莲第一次见这场面,有些怵住。不过她只慌了一会儿,接下来便展现出惊人的记忆力。
何人何桌点了何物、座次顺序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无论是报菜名还是上菜都无比顺利、不出差错。
秦见君抽空看了几眼大堂,生怕出错,看清情况后,心中连连感慨还好冯莲在。
店外寒风凛冽,店内暖意融融。窗内飘出的白汽缓缓上升,直至消散在屋顶,路过行人都好奇地往店内探头,一派热闹景象。
叶水州内并无这样热闹的脚店。
这段日子大雪连绵,街上积起厚厚白雪,踩上去咯吱响,一不留神便会滑倒。是以街上行人稀疏,街边店铺生意惨淡,开着门的都没有几家。
“郎君......呼......太冷了......要不要歇歇?”裴小之一边跺脚一边跟在裴眠后面走。
裴眠头也没回,只答道:“先前同你说了冷,是你执意要跟出来。”
裴小之搓了搓快被寒风吹僵的脸,叹出一口白汽道:“袁原去虔渊州办事了,总不好让郎君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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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奔波......你身子本就不好......”
裴眠将裴小之唠叨的话扔在脑后,加快脚步往前走。
裴小之只好捣腾着腿快步跟上,嘴里还在念叨裴眠身子不好的事。
他丝毫未发觉,自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身子不好”的裴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闷头往前走。
连立山跟在一旁,笑着冲裴小之道:“你要是受不住就先回去吧,我跟着裴大人。”
裴小之摇摇头,坚持要跟着去。
连立山只好由着他去,心想这段日子裴眠除了看书、写字外,就是在院子里锻炼身体、打拳,如今已比初见时结实多了。
在他看来,莫说裴小之,裴眠比寻常百姓还要有力些,何须担忧?
三人到了农户家中,裴眠连热茶都没喝便问道:“书中记载,大荆有早稻与晚稻,叶水州为何不种早稻?”
大荆的晚稻于七八月播种、十月成熟,早稻则是三四月播种、七八月成熟。
裴眠想着叶水州十月入冬,大雪纷飞、寒意骤降,稻苗被冻死,这一趟便白种了,何不将时间挪至更温暖的初春播种?
那农户听了,摇头道:“祖上都是种的晚稻,咱们这儿三四月还是冷,怕冻坏种子。”
裴小之好奇道:“先前听你们说,这几年冬日提前,十月便来了,那春日也该一同提前,三四月怎么会冷呢?”
农户听了,也若有所思起来,半晌才道:“这几年初春确实没试过下种子......”
“明年开春种早稻。”裴眠拍板了,即便种子只有极少的可能存活,他们也必须一试。
农户叹了口气道:“唉......明年大家伙许是不愿再种地了,眼瞅着年年种、年年亏,一年到头都在外面买米吃......不折腾田地许是还能留下点银钱,再种下去可就血本无归了......”
裴眠垂下眸子,这情况他知晓的,家家户户都抠搜着买米吃,即便是孩童也不见脸上有肉。
“再说,咱们这儿太冷了,大雪堵了去外地的路,街上有想做生意的也走不出去,一到冬日就都成了闲人......”农户随口道。
连立山也坐在一旁蹙眉不说话,叶水州地广人稀,北上临边,南下封雪,到了冬日便像个孤城似的,百姓被软禁在此处受苦,他心里也难受。
“索性要等到初春再播种,冬日闲着也是闲着,我带人去开路!”连立山起身道。
裴眠看了他一眼,转头望向窗外皑皑白雪,眉间是散不去的愁。
“郎君,我也想去开路......”裴小之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虽然不知道能否开通,但不做的话就永远无法知晓了......”
裴眠转头看向裴小之——是啊,不做的话就永远无法知晓了......
从前在虔渊州时,他权衡利弊做出的决策都经过深思熟虑,在那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高墙之中,他不知不觉养成了“求稳”的性子,一点险都不敢冒......
“此事我会想法子。”裴眠打定主意要开路,但在此之前要先问官家拿银钱,百姓开路也是付出了劳动的,无论银钱多少,至少不能让百姓劳累了一天还空着肚子入睡。
农户听到裴眠这么说,眼底也亮起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