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原出叶水州时,大雪才刚刚落下,地上虽然湿滑,却也不是不能行马,如今从虔渊州回来,大雪却封住了回去的路。
“吁!”袁原勒紧缰绳,身形健美的骏马踏着蹄子原地踩了踩,发出“嗒嗒”声。
此地距叶水州还远得很,想来叶水州已被这厚厚的积雪围住了,进出不得。袁原忍不住蹙眉,半晌后,他调转马头,往来时的客栈方向去了。
山野间的客栈简陋,却是旅人取暖歇脚的好地方。
“我帮您好生喂着这马,您几时回来?”伙计收好银钱,将缰绳缠在马厩柱子上,问袁原。
袁原抬手抚了抚马头,答道:“不知,迟的话或许要明年开春。”
骏马行不得,他打算独自前行,走也好、爬也好,他要去裴眠面前复命。
袁原收回手,又按了按胸前用油纸包着的书册,向伙计要了纸笔与信鸽,先给裴眠去了一封信,虽不知信鸽能否送到,但好歹是个希望。
随后他便向伙计告辞,转身走进了密密麻麻的鹅毛大雪中。
秦见君的一人食套餐广受好评,不少百姓慕名而来,店里着实热闹了一个月。店里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打烊后也不多话,都带着一身疲惫回家倒头就睡。
直到客流量逐渐趋于稳定,秦见君才有空召集众人开个会,顺便将工钱发了。
“一人食套餐卖得好,在座各位都有功劳,这个月工钱都有涨。”秦见君笑眯眯地宣布。
覃涛与袁芽最先沉不住气,高兴地欢呼出声,玲姐抿唇笑着,连冯莲的眉梢都缓和了不少。
秦见君由着他们闹了会儿,又道:“还有一件事。”
覃涛与袁芽纷纷闭嘴,看向她。
她挑了挑眉,看向冯莲道:“这段日子以来,冯莲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她这个月涨的工钱会稍多些,你们有意见吗?”
袁芽与玲姐摇头,冯莲的好记性与有条理大家都看在眼里。
只有覃涛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些愣愣地坐回椅子上。
“小涛?有什么意见吗?”秦见君问。
覃涛与冯莲属于同工种,一个加钱多一个加钱少,心里不平是正常的。
秦见君觉得这事必得摆在台面上摊开了说才行,不然私下积怨,后果会更严重。
覃涛清秀的小脸上透出些慌张的意思来,他嗫嚅了半晌才道:“秦老板......是不是要将我辞了?”
秦见君莫名:“为什么要辞退你?”
“冯莲姐姐这么厉害,店中有我没我都一样......何必多出一份工钱......”覃涛的声音有些低落,但又夹着一丝委屈,有点孩子气。
秦见君憋不住笑了,道:“你危机意识还挺重,不过我不会辞退你的。”
覃涛抬起头看向她,眼中先是惊喜,后又转为疑惑:“为什么?”
“因为我以后要开酒楼,到时候肯定缺人手,你在脚店做了这么久的工,熟悉这里的菜色和流程,我怎么会放过你这个熟练工呢?”秦见君道。
覃涛听了,顿时喜上眉梢。
秦见君在心中暗叹,果然还是个孩子。
冯莲自来绵州后,便与秦见君住在一块,今夜拿了工钱,她不可置信地揣着“巨款”,跟在秦见君身后,神情恍惚。
“怎么了?赚钱了还魂不守舍的?”秦见君进了屋子,将取暖的炉子烧上,回头问冯莲。
“我......这太多了......”冯莲有些战战兢兢的,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月能赚这么多工钱......
秦见君看她表情忧愁,知晓她这是对自己不自信,于是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冯莲,这工钱是你应得的,你没听到小涛他们夸你记性好?有好几个客人都直接到我面前来夸你,你做得很好,因为很好,所以才得了这些工钱。”
冯莲被她夸得脸颊泛红,手指不自觉用力攥紧。
“疼疼疼......”秦见君轻呼,冯莲这才回过神将手松开。
秦见君收回手,看着手上的红痕,好笑道:“只是脚店一个月的工钱,你都不敢收,以后跟着我开酒楼赚了更多的钱可怎么办?”
冯莲被她说得心热。
先前在湖梁县养伤时,她总会想起戴鸣,继而想起那老鳏夫。
那期间爹娘来看过她,却不是关心她的身子,而是来同她说,往后出去再别说自己是他们的女儿......
说她的女子名声尽毁,被盖上了“浪荡”“克夫”的戳子,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嫁人了,这辈子完了。
爹娘不想承认有她这么个丢人的女儿,于是特地从井沟村徒步走到湖梁县来告知她,断绝了关系。
冯莲还记得,她在万念俱灰时见到熟悉的爹娘,心中有多么感动,可下一瞬,爹娘便将她的感动与温情打得稀碎,彼时她觉得不如死了好.....
死了便不必苟活于世,受人指指点点,也不必让爹娘蒙羞,出门无脸。
安承喜见她心存死志,便同她说起秦见君,说秦见君请了大人物来摆平老鳏夫的事,从此不会有人再打骂她了,还说起秦见君要在绵州开脚店。
冯莲这才想起,在那间四面漏风的破屋子里,她曾答应过秦见君,要活下去,要去绵州给秦见君做工。
如今的境地,她对名声与钱财已经没有念想了,只想着答应秦见君的事,自己是一定要做到的。
于是她沉默地喝药、换药,努力让身子好起来,而后拿着医馆找零的银钱踏上了去绵州的路。
从湖梁县到绵州,大多是坐车来去,但她没钱。包袱里装着秦见君的钱,她在饿得受不了时才会取一点出来买饼吃,再牢牢记在心中,想着以后一定要还给秦见君。
一路上她不知吃了多少灰,风一日比一日大,天一日比一日冷,缩在枯草堆中过夜时,冯莲会想起当初与秦见君搭冯大牛的车去县里,她们俩窝在干草中间,那感觉温暖又新奇。
秦见君去往绵州的路上会想什么呢?
冯莲不知道,她默默抱紧了怀中的包袱,即将入眠时,隐约觉得,那时的秦见君一定心怀热望......
而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将将能知晓“心热”的感觉,许久都未造访过的“希望”降临在她心中,为她的四肢百骸灌入热流,连心跳都变得有力起来。
“我......我会好好赚钱!”说着,冯莲将今夜拿到的工钱递给秦见君。
秦见君明白她想还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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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钱,不过眼下不是时候,她揶揄道:“你把钱都还给我,然后继续赖在我这里住着不走了?”
冯莲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活泼,便也不那么敏感了,她想了想,又将银钱收了回去,认真道:“我明日便去租屋子。”
秦见君转身拨弄了一下炉中的炭火道:“先买两身厚衣裳吧,等你吃饱穿暖,有地方住了,再想着还我钱的事,不然我不收的。”
冯莲当然知晓她这话的意思,一时眼眶湿润,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低头看向秦见君蹲在地上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她会还清钱,然后给秦见君做一辈子工!
秦见君的脚店并非全年无休,而是每月打烊一日,不过平日里店中清闲时,员工也可以请假休息。
发工钱的第二日,脚店打烊,袁芽早早就来喊冯莲。
“快快快!我们去买新衣裳!”
冯莲忙不迭赶紧洗漱,话都来不及说。
秦见君在一旁看得好笑,冲袁芽道:“衣裳不就在那儿,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袁芽鼓起脸道:“衣裳真的会跑!锦绣阁今日上新,我哥的衣裳尺码少,我可得快些去,不然就被别人买走了!”
锦绣阁是沈叠山的成衣铺子,老将军不知从哪儿请来的制衣师傅,出的款式漂亮又方便行事,在绵州乃至虔渊州都大受欢迎。每月月初上新款,引得无数小娘子前去选购。
沈婉南下后走访了许多香橼种植园,发现了一些品相不大一样的香橼,拿不准主意,便给秦见君来信询问。
秦见君会仔细问外观、口感与汁水丰缺,然后判断是否有收购价值,给沈婉帮了很大的忙,于是沈婉便同沈叠山说,若是含萃店的老板与伙计去锦绣阁挑衣裳,一律低价卖,是以袁芽才敢如此大摇大摆地去锦绣阁“抢衣裳”。
“这边这边!”袁芽拉着冯莲挤进锦绣阁中,径直往男衣区去。
男子对衣裳向来不挑,锦绣阁的女衣区挤满了人,男衣区相对冷清许多。
袁芽仔细摸着不同衣裳的面料比对,又退后几步看看样式,挑得仔细极了。
她看中了一套玄色银边劲装,布料柔软紧密,想来上身质感极好。
“我要......”袁芽转头要找伙计,却不小心后退踩到了冯莲,这才发觉冯莲陪着自己在男衣区待了许久,忙道,“你快去那边看看衣裳!我付了钱就去找你!”
冯莲听话地转头挤进女衣区。
袁芽马不停蹄地问了尺码、付完钱,拎着衣盒去找冯莲。
冯莲在被踩了好几脚之后,总算站稳了,抬头一看,自己被挤在了夹角中,什么衣裳也看不见。
她想着还是改日再来好了,于是又艰难地挤出去,在半道遇上前来找自己的袁芽,两人牵着手一同挤出了铺子。
“呼......”袁芽喘着气道,“今日真不买了?新款可不等人。”
冯莲摇摇头,她对新款没什么执念,从小穿破衣裳长大的,不讲究这些。
“过几日来买套合身的就行。”冯莲道。
袁芽点点头,看了一眼上手的衣盒,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家,却被人从身后扯住。
“花招弟!”
袁芽转头——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