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在自己小时候。和司初遇的不久之后,他曾来本宅暂住时的事。
作为我的玩伴而被允许留在我身边,他既没有因此表现出尊严受损的不满,也没有过于感激。而像是被从池子里捞出来、放进水缸里的金鱼一样,悠然自得地适应了这片水域。
即便是我偶尔也会耳闻下人们的窃窃私语。「无情」、「没有心的孩子」,「意图篡夺家主位置的谋逆者」…有人指着他的背影,说那是不祥之兆,有人说光是侧室之子存在在这里就已经大不敬。
训练场的长辈们都会装出体恤后辈的样子、假以「指点战斗的技巧」的名号进行体罚,偶尔结束家塾的教习时,他总会这里那里贴着医疗胶布,在走廊边等着自己。
即使是经历了这些,他也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明明脸颊肿成了一片青紫还在抱怨晚饭味道淡,让人莫名的火大。
「悟,今天有没有受伤?」
…而且还经常像这样,问奇怪的事。
「我不像你,很少受伤吧」
再说又没有人敢揍我。
微凉的初秋之夜,满月洒下的月色映着这片陷入寂静的古宅。白日令人厌恶的气氛和人群已经散去,这毫无声息的时间反而更令人放松。我和司坐在廊下分着同一盘点心,赏月的情调两个人都没有,「比起花儿还是选团子」,这是从他那里学来的话。
「这样啊。…可以不受伤就好,只要能看到悟健健康康的,我就很开心」
「…什么啊,突然说肉麻的话」
他伸出手。那是关节处贴着创可贴、手腕裹着绷带的一双手。他握住我的,我的手光洁干净,甚至连划痕都不存在一丝。
「你要一直这样,悟」
那简直就像是诅咒似的。
-
在经过上层的检查后,司被运送到高专的停尸间。这边的医师也第一时间进行了尸检,得出的结果和上层的结论没什么区别。肺部肿胀和失血的情况,都明显地昭示着他的死因。
报告的纸张在惨白的灯光下有些炫目,上面一条一条地用与之对比的黑色字迹,记录出尸体上的伤口。
造成失血的胸口的贯穿伤,小腿的擦伤、贯穿手臂的刺伤。受到冲击时引起的内脏破损。还有…
拉开裹尸袋的拉链,他在里面安静地睡着,空气中有防腐剂的气味。只缺失了眼球的右眼姑且还能闭上,左眼则是连眼睑和延伸到眉骨的部分都缺失了,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黑暗,暴露出放血后苍白而光滑的组织。
「……到这个阶段还是活着的呢」
虽然伤痕累累,但司根本的死因是「溺水」。
正常来讲,已经完成任务后的他没有理由爬到旁边的河流自己投水,而是更应该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是有「什么」,出于「某种原因」,让他死在了水中。
「……悟」
耳边传来友人呼唤的声音。
悟觉得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平静。或者说,正因为是达到了某种程度,才不会产生更多的情绪。他将那页报告撕扯下来,揣在自己兜里。最后看过一眼司的脸之后就重新扯上了拉链。
「我没事的。…破破烂烂的这家伙的脸,我已经看习惯了。」
我不喜欢司这样。
很小的时候,自己对着卧床不起的哥哥说出那句话。而他那时没有多说什么,仅仅只是很无奈地笑了。
不光是你会那么想,我们都会为彼此留下同样的契约。但结果到最后,你没有达成我的期望…
悟松开撑着停尸台的手,他在友人担忧的目光中慢慢后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捂住脸的动作让墨镜偏到一侧。
心口传来了莫名的钝痛。那种感觉就像是用来呼吸的部分被精准地切割开来,带来了窒息般的沉闷。
…而我也一样。
-
也许直说的话某些人会伤到吧。但很明显,这个世界、乃至作为社会缩影的教育机关,都是分着明确的三六九等的。
家庭条件好、成绩,体育和颜值都高的胜利组,普普通通的中间组,还有全是阴暗角色和恶心宅男、社团也不是运动类的败者组。
少年,吉野顺平,一开始就都被归属在败者那边。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成为了目标,因为顺平是最想反抗的那个。但无论是眼神还是话语都相当于触碰炸弹的引子,引来了一次次的起爆。也尝试过沉默和置之不理,结果反而比那更严重,真的让人莫名其妙。
在精力旺盛的青春期衍生出的残酷游戏,被自我认同的欲望和肤浅的欲念支配的单纯思考,这样一帮危险的单细胞生物聚在了一起。每天、每天,只为了确认自己的地位而活着。
而顺平的每一日,都为了确认成为目标的自己是否存在而努力着。
暴力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被喂异物、用烟头去烫也是一直都有的事。室内鞋里灌着学校花圃的堆肥,负责照顾饲育的动物时,总是会有什么死掉。
兔子或者小白鼠的死骸滚落在灰尘里。被老师训斥之后通常都是夕照的傍晚,收拾着那些嘴角沾血的毛绒生物,顺平总是想着。
「要是死在这里的是那帮人就好了」
淡漠地、却又坚定地想着。一次又一次地去诅咒,拼尽全力到心血都快枯竭。然而那并没有实际的用处,即使鼓起勇气反抗,被揍在地上的也永远是自己。
而站在自己面前,露出刺耳的笑声的人还是他们。还有闪光灯的声音、有砸碎自己借来的电影碟片的破碎声,按响打火机的声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做不到了。光是走进学校就会引起过度呼吸,在校门口晕厥过一次之后,顺平成为了不登校的孩子。
-
…太差劲了。竟然在这种地方碰见那几个家伙。
本来是为了放松心情而进入的电影院,结果却花钱买了不爽。坐在前面的那几个无疑是同级的几个混混,明明电影正在上映着,却连手机电源都不关,还凑在一起大声聊着什么。那声音甚至都能把电影的配音压过去,拜此所赐,内容进不去头脑,画面也不想看了。
(…能不能快点滚啊)
前所未有地烦躁,顺平紧攥着大腿附近的布料,然后又放弃了似地松开手。自己没有勇气上前,…或者说,没有被他们发现就不错了。
闭着眼都能想到。「原来你喜欢这么恶心的电影啊」,他们用丑恶的声音嬉笑着,嘲弄自己的样子。
「……、?」
然后,自己看到了。
背着屏幕的光,有一道人影站在那三个人的背后。留着长发,但体格的确是男人。奇怪的是明明隔得很近,那些人却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存在,依旧大肆交谈着。
(那…是、)
「…你们,要守观影礼节哦」
男人轻声开口。电影刚好在这时进入一段无声的部分,自己能够听见他说了什么。
之后多余的嘈杂就消失了。在离自己很远,稍微往后的某个座位上站起了某个人。他和男人汇合后,两个人便就此离开了放映厅。
电影至此结束,灯光重新亮起,顺平也没能再听到什么杂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亮的光线之下,刚才不怎么能看得清的轮廓现在则是变形的尸体。那几个人坐在一起,脸被扭曲得不成样子,早就一点活着的迹象都没有了。
这种事,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顺平第一时间想到。
无论是刀还是枪,或者毒药,都做不到这种恶劣的杀戮。要是借助外力的话肯定途中就断裂了、像是某种失败的粘土玩偶一样随意的人形曾经是自己的同级生这件事,先不说现实感,顺平提前将事情的前提榨取了出来。
「特殊的力量」。「特殊的存在」。
心脏在鼓动着。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或是这两者折衷的东西。他后退一步,然后迅速跑向电影院外,在想的不是早点通知警察,…而是追上那个男人。
从这样的日常、这样周而复始的命运中脱离的第一步。
说不准已经找到了。
-
顺平跟随到街道的暗处,管道错综的小巷。越是远离主街,人世的吵闹就越稀薄,就像是前往了城市中的异世一样。
「那、那个…!」
顺平鼓起勇气,叫住了那两个人。
留着长发的那个回过头来。给人以奇异印象的浅色发丝和瞳色,看上去是人的外形,却各处散布着人体刺绣般的缝合痕。
另外一个见到自己的同伴停住脚步,就也停了下来。在这样的盛夏还穿着冬服,脸被兜帽和口罩严实地遮挡着,只能勉强确认到他的视线。
「刚才那个,是你们做的吗…?」
缝合的怪人笑着。「如果说是,你会怎么做?斥责我?
…那三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重要?
耳边滤过了那些笑声,扭曲的、又充满着纯粹漆黑恶意的行径。光是想到胸口就在隐隐地疼着。
怎么可能。…那样的人,死了是最好的。
胸中并没有「借了他人之手」的侥幸感,顺平像是为了遮盖自己的反应一般,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也能…做到类似的事吗?」
闻言,对方明显地睁大了双眼,原本好像还没什么兴趣的眼神开始闪烁出不同的色泽。他脸上浮现出的思忖的神色只存在了一瞬,过后,嘴角便上扬起来。
那样的笑容怎样看都是漫画中的恶役吧。但顺平现在除了即将被接受的高扬感,其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危机、恐惧,作为人应该有的警备之心…都被复仇的意志彻底压倒。
「…你,名字是?」
「…!顺、顺平,我叫吉野顺平…!」
「嗯。我是真人,这边是…稲(いね)。稻荷的稻。」
真人指了指身旁的同伴,被称为稻的人也轻轻向这边点了点头。
「要试试看才能知道。不过在这种地方不方便讲话,要不要跟着我们来?」
「可、可以吗…那么…」
「——真人」
稻的声音从口罩之下传出来,打断了顺平和真人间的对话。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在旁边听着的他这还是第一次开口。
和想象中的不同。原本以为会是阴沉可怕的类型,他的语气却很柔和。然而又像是学语时的孩子一样,偶尔会陷入一阵短暂的停顿。「没关系吧…?这是,计划之外的…」
「……嗯,只是玩玩的话应该没事?反正你的妈妈也没说什么嘛。」
「但,是…」
「…再加上,说不准也会有用呢。」
小声地嗯了一声,像是认可真人所说的话,稻也没再多反驳什么。或者在顺平看来,他大概是嫌这样继续下去很麻烦吧。证据就是他正在偏斜着身体的重心,用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面,提出新的话题。「…你,多大了?」
「…诶?」
在刚才还是非日常的空气瞬间变得平凡,顺平不由得发出了有点懈怠的疑问声。
「…17」
「今天,是学校的休假…?」
「啊……」
原来如此,明明是工作日自己却还穿着便服,像这样在外面游荡。正常的成年人的话肯定会像这样问吧。
换作是别人,自己大概已经涌上了厌恶感。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自己变成怎样明明和你们没有关系、这样。但是换作对方来问,心中却奇异地没有感到不耐烦。
也许是单纯地被温柔对待了。…或者是他正等着自己说些什么,而安静地看着这边。
「…没、没去上学。…我被霸凌了」
「……这样」
是讨厌说出来的事。顺平仅剩的自尊之下,连这都暴露出来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但面对着那个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有对顺平的自白做出过头的反应,对方垂下了头。而旁边的真人好像是明白了什么,饶有兴趣地眯着眼睛。
「…我明白了。」
稻端正了站姿,微微侧过身,像是在等待自己的靠近。这时能够看到,小巷的薄暗之中,兜帽之下的眼正闪着无神的红光。
「…那就,过来吧。」
真人在旁边笑着。「对,来我们这边。…顺平在烦恼的事,肯定有办法解决。」
-
关于这次秘密的邂逅,顺平没有对他人提起。回家之后被母亲问了「去了哪里」,也只是随口回答了游戏厅。因为自己和常人不一样。这一片窄小的非日常的角落、反而成为了顺平心中的主轴。随时提供着新鲜却也阴森的氧气。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由人类咒力的漏出而聚集的怪物——咒灵。真人和稻不能被常人认知到,也是因为他们作为咒灵,只能出现在有一定咒力的人的视野中。自己正是有着天赋才能看见、按稻的话说,就是「有缘分」。
「不过像我和稻这种会说话的咒灵,是很少见的哦。顺平之后会见到的大多都是非人的形态。」
「顺平,要小心。…那些,危险」
「原来如此…那、那个,稻先生为什么不像真人先生那样可以更流利地说话呢」
真人轻轻笑。「哎呀哎呀,还真尖锐」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
稻摇了摇头,稳定住顺平的慌乱。「现在还没有习惯…之后,就好了」
「对。他是刚出生的咒灵,还不是很会使用舌头呢」
「但是真人也…差不多」
「是这样~不过我、要比你灵巧多了。」收合手指,真人合上手中的小说。封面上印着一只小白鼠。
身为咒灵的二人组,各自有着不同的氛围。真人先生对自己来说是导师一般的存在,自称是怪物却通晓着人类的知识,无论是情感还是理论,都能够自如地给予圆满的解释,像是游刃有余地玩玻璃珠的小孩子。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能领悟到新的东西,自己身上逐渐开始稳固的力量,也是由真人先生一步步教导而成的。
也有被引领着去看那些东西。曾经是人,现在不知是不是该成为人的「末路」。心中的确是惊讶的,但对现在的顺平而言,去怜悯自己的同胞,就已经算是非常奢侈的行为。
没有任何感觉。说到底,不认识的人死掉就是这回事。
和给人以神秘感的真人不同,稻是另外一种感觉。每次碰面时总能看到他在小憩,靠着真人用人类变化出的柔软抱枕。要么就是挑拣着自己的同伴看剩的小说,只看几页就似乎对内容失去了兴趣,将书页折成一只只纸鹤。
他从不参与真人和顺平的讨论,也不对身边发生的事发表感想。偶尔能看到的暗红色的眼睛透出的冷漠,有时要比真人更多。
但那样的眼神,他并不会在看着顺平的时候流露出来。
「顺平,这之后…要去哪里?」
「想去一趟钓场…之类的」
「那我也去。」
每当顺平准备离开那处休息地,他就会跟上。然后在夕阳将落的夜晚和顺平分别。也许会一起钓鱼、玩棒球,或者在电影院看一场电影。虽然还不利索,但他总会说些什么,也许是天气、也许是顺平喜欢的东西,这样没有什么用处的对话能够持续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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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会说给人带来压力的话题,但这样如同朋友般的相处,能让顺平成功地得到一点治愈。和稻先生在一起时的空气总是轻松的,即使触碰到他时能感觉的,仅是并非活物的冰凉。
「顺…平,脸,可以让我碰一下吗…?」
「诶…?」
「…想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是某种特质,稻没有视力。据他所说,虽然能靠其他感官和某种直感来代替双眼,但似乎细节和颜色都很难确认的样子。
有些紧张地拨弄着刘海,顺平点了点头。「…是稻先生的话,可以」
「谢谢」
授将双手搭在顺平的脸颊上。冰冷的体温像是某种别的什么生物似的,在脸上滑动着。顺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受着他触碰过自己的五官的轮廓,——直到碰到那里为止。
「……!」
「…啊、」
刘海之下的疤痕被碰到了。顺平猛地挣扎了一下,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拍开了对方的手。而授一时也有些困惑,伸出的手凝滞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叠在一起。
「抱歉…会疼?」
「啊、不,这边才应该说抱歉…这是」
顺平的嗓子干涸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中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愧疚,被碰到了伤口而引发出的,不是□□的疼痛,而是更深处的东西。这种事要怎么说出口呢。…这种,恶心的…
「没关系,…不要乱动」
「稻先生…」
一边顾忌着自己的反应,稻一边重新碰触过来,聚焦不了的深红两眼中映着自己有些慌张的脸。这一次顺平没有躲开,于是那冰凉的指间抚到了额侧,轻轻描摹着那些痕迹。
「……肯定很痛吧」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但是,顺平还是受伤了」
「那是…没办法的」
自己那时没有反抗的能力。被当成烟灰缸留下的这些痕迹,是那时耻辱和软弱的证明。…同时也是那帮家伙恶行的证据。所以…
「…这种东西,稻先生就不要在意了,没什么好…」
「这是…顺平受的伤」
「……、」
「不疼了,不疼了…」
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他不再直接触碰那里,而是轻轻揉了揉额头附近的发丝。直到自己觉得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满脸通红地离远一点为止。
「我明年就要成年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装听不懂啊」
「没有装…听不懂,对我来说…顺平就是小孩子。」
难得的、他的眼睛眯了起来。被口罩遮挡着的脸上大概是在笑着吧,连语气里都带上了明显的笑意。
「我可是哥哥哦。」
-
「……走路看路啊,臭小鬼」
那是在准备回家的路上,和稻先生一起走着的时候。再走一个路口就会到该分别的地点,他正在随口问着自己明天的预定。
顺平刚想开口回答,身体就被撞得向旁边一歪。没来得及让开道路领子就被拽了起来。面前站着的是穿着隔壁学校校服的学生,乍一看就知道是不良,体格比自己好太多的同时,脸上还浮现着扭曲的愉快。
不是出于愤怒的情感,对欺负人的家伙来说,完成这件事本身大概更有意思。
啊——啊。在校外也会遇到这种事。
为什么我总是这样呢…
「…、放手、」
「哈啊?说什么?连句道歉都不会讲吗?」
吵死了。谁要跟你这种人道歉啊。
说到底,不看路的人到底是谁?凭什么你要堂堂正正地在盲道上走?应该被清除的社会的渣滓…、就是指你这种家伙吧…
龇牙咧嘴的脸丑恶无比,连气息也嫌臭。顺平咬着槽牙,…按真人先生教的方法,用手指结出一个印。
这种家伙…去死就好…
「……、…!」
眼前的人消失了。拽着自己领子的力道也被放松,顺平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刚刚的那一瞬间里确实听到了闷响,是人体的撞击声,然后——
顺平向一侧看去。道路的另一边、私人住宅的围栏上,挂着曾经是人的某种东西。
那是被防盗的栏尖戳穿了身体,无力的肉块一般悬挂在上面的人。从自己的角度看不到,但好像的确有些鲜红的东西,顺着栏杆淌到干净的墙体。
稻正站在另一边的栏尖上。他轻盈地跳了下来,回到自己的身边。从刚才到现在的这一串动作,顺平连残影都没能捕捉到,快得像是货真价实的瞬移。
「因为很吵,所以挂在那里了。」
「……、稻、先生…」
「顺平,没关系吧?有没有被…伤到?」
小腿抖着,又实在是缺失了力气,顺平慢慢蹲下去,然后彻底瘫软着坐在了地上,一时间没办法起身。
真人先生的「屠杀」让人没有实感。就像是电影里做的特效摄影一样,要把那些扭曲的肉块和人联系起来还是很困难的。但稻先生刚才做的,是把正在和自己对话的人类杀死,…变成一团依旧保存着人类外型的肉块,变成尸体…
丝丝的寒意从背后泛出,冷汗沾湿了颈边。稻在旁边等待了一会儿,又有些难掩疑惑地蹲了下来,仔细打量着这样的顺平。
「对不起,…吓到了?还以为顺平…已经习惯了」
「……唔、咕呜…」
好想吐。
「好了,不要哭…」
将这样的自己拥入怀中安抚着,稻身上的血腥味也因此变得更加明显。他的举动和话语无可救药地刺激着泪腺,但与之相对的、专属于咒灵的冰冷黑暗,依旧同时存在着。
「…无论是谁都不会伤到你的,所以安心。」
啊啊,这大概就是…货真价实的诅咒吧。
-
稻:
总是和真人在一起,协助着他的计划。
没有过往的记忆,只保留着一定的常识。因为已经成为了咒灵,并不吝啬对人类施暴。但杀戮和战斗的欲望依旧是咒灵中最低的。
这次把人挂高高也只是弄成了重伤的程度而已。(之后有路人叫了救护车)
因为是人类转化成的咒灵,经常会被真人问各种人类的哲学相关的问题。但他本人其实搞不懂。就随便回答了。
对咒灵们的目标没有多少共感,只有被司拜托才会偶尔做一些事。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本能地对孩子很照顾,喜欢粘着顺平逛来逛去,也会理所当然地温柔对待。
有着类似人类的感情,但对此没有自觉。如果问他「这是喜欢顺平的喜欢,还是喜欢小白鼠的喜欢」,他大概会困惑。
真人:
坏蛋咒灵。在顺平面前哗啦啦地和稻聊着计划,是因为他想的话就随时能杀掉顺平。虽然现在好像不行。
受司所托照顾着新生咒灵。对人类转化的稻很感兴趣,偶尔会有意图地去激起对方咒灵的本能,但往往因为迟钝而愿望落空。
(稻:杀人…有必要吗…?
在看的书是《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吉野顺平:
校园霸凌受害者的少年,身心千疮百孔的状态下,和不能相遇的存在相遇了。
将真人看作导师、将稻看作兄长和友人。能在后者面前暴露出一点自己的软弱,因为明白「稻先生的话一定能包容自己」。
距离他意识到「这些事应该去找母亲商量,而不是捡咒灵去倾诉」,还有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