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永川鲁班
    沈凌云立即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旁边的人,

    “麻烦你帮我将马安顿好。”

    “沈都尉不用如此客气,属下定会好好照顾它。”

    她闻言,感激地点点头。随即往街角那走去。街角这人一瞧见沈凌云的动作,也转身往巷子里走。

    沈凌云仔细观察了她的动向,立刻从另一头追。穿过几条曲折的小巷,就将这人堵在了巷子尽头。

    夜色很深,沈凌云将她按在墙上。月光下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容颜。

    “你开的城门?没想到人瞧着如此瘦弱,胆子却大得很。”

    眼前这人对沈凌云这番话置若罔闻,被按住也只悄无声息的靠在墙上,并不做任何反抗。

    沈凌云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清晰看到她头顶的光。

    “我叫沈三,营州西军的都尉,明日我会去那些人头挂在城墙外的那些人的家中瞧瞧,你若有什么要求可向我提。”

    这人沉吟了会,才张开嘴说话,声音无比嘶哑,声带像是已经被破坏掉。

    “我劝你最好别去,那些人都恨死你了。你杀了她们的妻主、女儿、母亲,还将人头悬挂在外,让她们死都不能安宁。你去了,讨不到好。”

    她头上的光愈发的橙,像是已经不能抑制内心的喜悦,但语气又丝毫没有波澜,只是有些沙哑难听。

    沈凌云松开按着她的手,在她瘦弱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抱歉,按疼你了吧!方才有些情急,想瞧瞧是谁。”沈凌云也靠到墙上,与此人并排。

    她很瘦弱,只到沈凌云肩膀处。沈凌云松开她后,她也并未再跑,而是维持刚才那个动作。

    “你说他们恨我,那定不会帮我开这城门,你一个人怎么开得动?”沈凌云很疑惑。

    既然自己的煽动并未起效果,那刚才城门明明开了口,一个人又是怎么完成的?

    见她不说话,又继续道:“你会机关?所以一个人也能将那城门打开?若真是如此,那你很厉害。只是我有些好奇,他们恨我,你难道不恨吗?”

    沈凌云瞧着巷子外的月亮,神色不明。

    说完感受到身旁强烈的目光,转头望去。两人视线短暂相接,这人就将头垂下去。

    又是那一阵嘶哑的声音,“机关是什么意思?你说我厉害?”说完停顿了下,又继续道:“我不喜欢这,我不想要她们活着。但你好像不是一个会屠城的人。”

    沈凌云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机关这两个字。

    “‘机关’就是这两个字,有人能用木头造出一只鸟,而且还能飞,这木鸟就算是机关。你用了些东西,只需使一点劲,就能打开城门,这东西就是机关。”

    沈凌云觉得如果自己用官方解释,这人未必听得懂,到时更多问题,所以简单描述了一下。

    随后笑了笑,“你一个人就能抵得上几千人,的确很厉害。不过你既然不喜欢这,以后要不要跟着我,我需要你这样懂机关的人。”

    沈凌云侧身,半低着身子,努力对上这人的眼睛,“我看你年岁不算大,我可以教你识字,你以后只管继续捣鼓你喜欢的东西。我现在比较穷,但还是每个月会给你发俸禄的。你只要听我一个人的话就可以,等我发达了,你的俸禄也会涨。你觉得行不行?”

    沈凌云诚挚邀请这样有能力又有勇气的人才加入她的团队。

    “跟着你,你来自哪,以后要到哪里去?”

    这样充满哲学的问题,被她一说出口,沈凌云不免有些恍惚。

    “我从营州来,此后会去很多地方。你不想离开这吗?毕竟对你来说,也许这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人只是轻轻点头,随后便跑出小巷。

    “我住在县令府,最迟后天上午,来找我。”见她跑走,沈凌云忙不迭喊道。

    人影在这黑黢黢的巷子里看不清,但这人头顶自始至终都是橙色,就连提起那些她不喜欢的人,也没变色。方才提议跟着她离开时,这人那橙光还加深了些,也许会跟她一起离开。

    就算她不愿意,沈凌云还是会想其他办法的。

    这人跑远后,她也跟着离开这巷子。走到大街上,还是有些喧嚣。沈凌云沿着街道,慢悠悠的往县令府走去。

    城中的百姓早就被吵醒,有些人躲躲藏藏的观察着这支军队。沈凌云瞧着她们的神色,似乎没什么抵触情绪。

    她心里感到一丝安慰,虽然不知道是否是之前的营销起了效果,还是单纯不在意谁统治这个地方。

    她之前考虑的确有些不周,将人头悬挂在城墙,也许一定程度上能震慑住她们。但谁也说不准反而激起她们更为强烈的反抗意识。

    沈凌云深刻检讨自己,这次是有例外,以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如果没有刚才那小女孩,自己今晚必定铩羽而归,没准也会沾上那些奇怪的药粉,陪上自己的命。

    沈凌云很快走到这县令府,被门口的将士领到她该住的房间。这府邸比之前住过的所有院子都简陋,这一路过去,几乎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

    整个府邸显得空荡荡的。

    沈凌云环顾四周,问道:“城破时。那些下人将东西都搬走了吗?那县令的夫郎等人身在何处?”

    这将士摇摇头,“我们到这时人还没跑完,听那些下人说,这里的值钱物件都被县令变卖了。但具体并不知晓,那些钱去哪了。至于她那后院,只有夫郎和一位小侍。我们进来时,那夫郎已经自戕,那小侍被肖将军带到房间里去了。”

    沈凌云听到前半段还在感慨,这永川县令也许真想做一些实事。听到后半段不由得瞪大眼睛,但旁边这位将士表现得似乎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沈凌云也只得调整表情。

    夫妻一体,县令夫郎倒是贞烈。但在杀戮过后,的确需要宣泄,肖砚初的选择是绝大对士兵会做的选择。沈凌云现在才十六岁,总不好和大伙一起,所以平常只是会加强训练,多耍会大刀。

    躺在床上,她明明很疲惫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左想一下右想一下,想在脑中拟出一个计划。

    她现在需要很多钱,养兵买粮草都得花银子,但现在她还想不出什么能挣大钱的办法。她总不能去抢老百姓的吧,那太不是人了。想着想着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早沈凌云见过肖砚初后,便出了门。吩咐门口的将士,如果有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人来找她,直接将人带进她院子里。

    之前那抢来的银子也被沈凌云叫人还了回去,她没再想着亲自前去问候,怕自己挨刀子。

    她走进这城中唯一一家医馆,想问问那些能使全身溃烂或是让人奇痒无比的药粉的方子。

    沈凌云敲开医馆紧闭的大门,里头柜台坐着个中年女人,听到动静连忙说:“本馆今日闭门,过几日再来吧。”说完抬头一看,瞧见沈凌云,当即被吓得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掌柜的,我没什么大事,别惊慌。我来就想问问,你们这有没有一种药粉,一但沾上重者全身溃烂,轻者浑身起疹子、还会流脓?”

    中年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拿了个椅子让沈凌云坐下。

    “大人啊,我这只是个小医馆,并没有您所说的这奇药。您描述的状况,小人活了大半辈子,可谓是闻所未闻。”

    “这样啊,闻所未闻。那这几日前这的县令可有在你这大量购入一些草药?有的话,能否将账本拿给我瞧瞧。”

    沈凌云转念一想,也许这药方是那县令自己捣鼓的。

    “您如何知道?那县令的确在我这购入一批草药,昨日她还催促我再弄些来。”说完这掌柜便转身去那柜台,将账本拿来。

    沈凌云拿纸笔将其记录下来,也就不再逗留。

    这永川县令也是个奇人,只是可惜了,一开始两人就站在对立面。

    她刚走出医馆,就有一个士兵慌慌张张跑过来。

    “沈都尉,沈都尉,肖将军找您呢,说是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哪里又出情况了?

    急匆匆赶回县令府,肖砚初在议事厅来回踱步,看着很焦躁。

    “肖大人,出什么事了?”沈凌云立即上前询问。

    一旁的朱仁回答:“吴将军进入天苍山后,便与大军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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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系。如今肖大将军很是心急,来信命大人迅速赶往姚城附近。且据消息,何钧淮的军队已经逼近京城,大将军如今更是急躁。”

    肖砚初此时也坐下,紧皱眉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几个消息一同传到母亲耳中,总让我觉得有阴谋。”

    “大人也许可以不必如此担忧,我等都能察觉之事,想必大将军也早已洞察。”沈凌云尽职尽责的宽慰上司。

    “你们都这么说,但我总是心慌,夜里也被噩梦惊醒。”

    肖砚初这次却依旧显得很焦虑,“沈三,你去准备,你日一早便启程,以最快速度前去与母亲会合。”

    沈凌云接下命令,只留朱仁与李周在里头继续劝慰。

    沈凌云去大军驻扎的地方,将命令下达后,便绕道去往奇兵队长给的地址。

    破败的房子挤在一起,像是石榴子,彼此间没有一丝空隙。沈凌云一走进这地方,就收获许多目光,有些带着新奇,也有些带着隐晦的厌恶。

    “别打了,再打狗儿就要没命了。”前头一阵喧哗,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很是着急。

    沈凌云穿过人群,往发出声响的地方一看。一个头顶冒着黑光的瘦弱女孩,躲进墙角,正在被一个中年男人拳打脚踢。

    “这有了后爹,就有后娘。这句话可真不错,这刚嫁进来时还好,日子一久就随意拿来泄愤。”

    “你也不看看,那狗儿就是个怪胎,你要是和她处久了,你也好不到哪去。”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她大概了解了这人的处境。

    “住手!”

    沈凌云大喝一声,立即从人群中走出。正打孩子的男人停止动作,往这边瞧来。

    一看沈凌云的打扮,都噤声不语。

    “本大人巡视城中,恰巧经过。这光天化日毒打继子,你可知已经触犯律法。我即刻将你捉拿归案,处以死刑。”

    沈凌云话音一落,那男人有些惊恐。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只是教训一下她,谁叫她昨日那么晚才归家,也不知道去哪鬼混。她这一副尊容,出去会吓死人啊。”

    周围人也纷纷开始为他求饶。

    沈凌云看向角落里那个身影,最先看到的是一双倔强的眼睛,带着仇恨,仿佛有一团火。

    只是这双眼睛有些奇特,有一只眼睛竟然是蓝色的。

    这让沈凌云一下子联想到瓦登伯革氏症,基因突变引起的病症,异瞳是其主要特征,还会伴随不同程度的听力损伤。

    沈凌云看到她头上的光变为橙色,但沈凌云的视线停留在她眼睛有些久,橙光慢慢转变为蓝光。

    她将头埋进胳膊里,隔绝掉所有目光。

    中年男人观察沈凌云的反应,“大人,你也瞧见了吧。她这样天生的怪胎,就是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灾难。”

    “行了!我将她带回县衙,你若是有异议,也将你一起带回去,去大牢里好好呆着。”

    沈凌云懒得掰扯,直接开口。大步走上前,将角落里像是鹌鹑的人,一把提起。

    看着她身上的伤,想着直接公主抱出去,但都是女人,还是女尊世界的女人这样可能太冒犯了。

    就只能半揽着她,立即离开这地方。周围人倒是没发出什么反对的声音,少了这么一个人,什么都影响不了。

    沈凌云将人带到医馆,大夫上完药,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别看了,待会我离开会把银子付了的。”沈凌云打趣到。

    大夫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离开里间,回前头继续问诊。

    “今天没来找我,就是因为被家里人罚了?别一直背对着我,你那眼睛我已经看到了,我承诺的不会变。”

    沈凌云伸手点了点她,“我是个合格的上司,绝对不会以貌取人,我只看中能力和价值。你只要好好干,我不回亏待你的,承诺的也不会变。”

    “再说了,蓝眼睛也挺酷的。”

    沈凌云觉得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自己更贴心的上司了,还给下属做心理辅导。

    眼前这人的光逐渐变成橙色,瞧着已经信任沈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