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回舟觉得他师父变了。
以前不感兴趣的东西,冼清尘开始关注。
路边卖的炸肉丸子呀,烧肉铺里的烧鸡烧鹅呀,面点摊上的齁甜点心呀……只要看着卖相好的,每样都来一份。
冼清尘吃一口,觉得好吃就再吃一口,然后统统丢给楚回舟,楚回舟舍不得丢掉,也一口一口全都吃了。
楚回舟:“嗝……师父……我吃不下了。”他快撑死了。
冼清尘不咸不淡地瞅他一眼,停住了要付出去的铜板,摊主的两个糖画递到一半,诧异道:“不买了?”
这后面还排了许多人,推搡道:“前面能不能快着点啊?不买就赶紧走,别耽误大伙!”
不怪他们心急,不过一会儿灯会就要开始,大伙儿都急着买完回去讨约会对象开心。
“来都来了。”冼清尘再次将铜板给过去,“就买一个。”
二人走出队伍,他举起糖画放在灯光下看。是个小兔子的糖画,摊主是手艺人,将小兔子画的憨态可掬。冼清尘眼睛都没眨一下,吃掉了小兔子的脑袋。
他们来得巧,刚好赶上这乡里灯火庙会,留下来看个新鲜。
“怎么这么多人。”这摩肩擦踵的,谁碰了谁回头也找不到冤家,就连说话也费力。
楚回舟当是他不喜欢这种氛围,靠近他稍稍提高了声音:“师父,这人太多了,累的话我们就走吧!”
“不累。”冼清尘摇头,“人多挺好的。”
会让他感觉活着。
二人像过江之鲫一般融入人群,顺着人潮走。楚回舟百思不得其解,师父的洁癖难道治好了?他被身边人挤了一下,差点就要落后,心急之下抓住了师父的手腕。
没有衣料隔着,就是冼清尘垂落在身侧的手腕。
风中都是各种吃食的味道,楚回舟站定后想要收回手,却看冼清尘逆光的面庞表情没什么变化,手也没有甩开他,便干脆就这样握着了。
那只小兔子被吃掉脑袋后就一直被冼清尘举在手里,看着十分可怜。
路过有变戏法的,莫名其妙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咯咯乱叫的活鸡,鸡毛飞上天,人群连连咋呼。楚回舟想要举起袖子替他遮挡,可冼清尘看得很稀奇,还吹掉了落在他袖子上的一撮鸡毛,眉开眼笑的。
没走几步又有喷火表演,那大汉喝一口不知道什么东西,冒烟的火把抵在嘴边,“唰”一下全喷出去,热浪滚滚,火舌几乎舔到了周遭人的鼻子,引得喝彩。
“那是煤油,这人中气很足,要不一不小心就引火上身了。”冼清尘细嗅烟火味,施施然对楚回舟道。
又是一下火焰,这次喷的有两三丈远,楚回舟被吓到,连退了两步,撞在冼清尘胸口。
冼清尘揽住他肩,失笑:“你站的太近了,看,头发也被燎到了。”
果然是有一股烧焦的味道。楚回舟难为情地揪掉了那撮烧曲的头发。
冷不丁一个小毛孩撞上了他们,手里举着皮影子,发出“啊呀”一声叫。虽然很快被大人拉走了,但楚回舟还是目送他走开。
“小时候,我也有这样一个皮影小人。听说有法术能让皮影自己动起来,我当时很想学来着。”
冼清尘道:“那是傀儡一道,你将来可以找一位专修傀儡术的师父。”
他是说认真的,楚回舟却反应大:“我不拜别的师父了!”
冼清尘耸肩:“好好好。”
他等着这小子被自己说的话打脸。
既然是庙会,自然有仙者游行,乡民抱着一尊尊神仙像在锣鼓和唢呐声里穿行而过,仙像是用陶土做的,东皇大帝后土娘娘等等,排在前面的都是人们熟知的神仙。后面又来了几个土地神,一盆盆粮食蔬果、鸡鸭鱼肉做贡品缀在末尾,持着幡子的乡民高喊祝福之语。
人群一窝蜂地跟着往前走,热闹地不像话。冼清尘与楚回舟也一路向前,听周围人说是要在最前方的祭台那里看烟火。
烟火这东西在乡间不常见,民间做的烟火比较单调,但修士做的可谓五花八门各显神通,这次庙会,据说是用的从七巧门七巧阁买来的好东西。
楚回舟知道后便十分期待,七巧门最擅长精巧工艺,小时候他也看过七巧阁里送来的烟花,色彩斑斓得令人眼眶湿润。冼清尘没有看过,但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就凑个新奇热闹。
可在放烟火之前,还有个莫名其妙的伏恶环节。
宽大的祭台前,几个乡民打扮成青面獠牙的妖怪,团团围住作修士打扮的乡民,舞着纸糊的刀剑作“缠斗”。
因为是做戏,正义方势必不能赢的太轻易,才能吊得观众胃口。于是修士左右迂回,好几次都看似要着了妖魔的道,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巧妙化解。
冼清尘看得那修士动作,心中微微讶异。这人好像真学过点东西,出手看似普通,其实都有着巧劲,才将动作做的好看出彩。是从哪里请来的戏班子吗?
众人引颈而望,不时加油助威,那修士好似受到鼓舞,在空中连连翻了几个滚,驱散开妖魔,又是腾挪转移,利剑直出,终于叫妖魔们一一伏首,连声讨饶。
咚咚咚的鼓声敲起来,又出现一个身形更加雄壮的妖怪,这回有三个修士来降服,画面更为精彩,打斗更加有力,甚至将纸糊的剑变成了木的剑,打起来声音更加清脆,现场又一下子变得紧张兴奋起来。与此同时,又有四五名额上涂红漆的少女走下祭台,在人群中挑挑拣拣。
楚回舟目不转睛,与冼清尘道:“师父,可认得出那台上是什么妖怪?”
冼清尘说:“应该是虎狼之类的精怪。你看他的扮相,黄白色的吊睛面饰,唇齿都涂成血色,一般就是虎狼刚啃完人的状态。”
“哦。”楚回舟与他贴近,“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去除妖啊?”
“……除妖可没有台上演的这么轻松,你庆幸当初那片林子里没妖怪吧,不然你现在刚满一岁。”
冼清尘难得的幽默感叫楚回舟一愣,片刻后哧哧笑起来,一副快乐洋溢的姿态:“多谢师父当初救我!”
冼清尘唇角微勾,挡开他要靠过来的脑袋:“知道就好。”
此时,那几位少女却突然在二人面前站定,笑意盈盈地对楚回舟道:“公子可否能助我们伏恶?”
周围人纷纷说:“小公子好运道!”
原来还有最后一次伏恶,会在人群中挑选一位幸运观众扮成伏恶仙人,上台刺中要伏的“恶”就算大获成功。
少女道:“你有剑,肯定不成问题的。”
楚回舟何止有剑,他有两把剑!冼清尘嫌拿着累赘,把他的红云也给了楚回舟背。楚回舟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师父信任于他,并让他负重锻炼,于是十分任劳任怨。
冼清尘明白楚回舟跃跃欲试,朝他点了点头:“去吧。”
少女们捧上所谓的“仙剑”,竟是开了刃的,造型朴实无华。
急促的鼓声里,虎狼妖怪落败退场,修士们也退到一边,祭台推上一个人形的木头傀儡。冼清尘仔细一看,这傀儡不知道用过多少年,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坑洼。
附加傀儡术的木偶名贵,乡里不可能每次庙会都换新,只能选择最省钱的做法,擦擦洗洗又一年。
楚回舟将红云和落花都给他,接过那把朴实无华的宝剑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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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刺中,唔怕。”和蔼的老头宽慰他道。
楚回舟自然不怕,傀儡木偶又不会伤人,顶多蹦跳几下。他回头看一眼冼清尘,后者在纠结红云落花中间的系带之余回看他,朝他晃晃手。
意思是快去。
傀儡木偶启了开关,蹦蹦跳跳地上到台前。冼清尘眨了眨眼,被雷得嘶了一声。
旁边人讨论道:“啊,今年又是这个人。”
“大伙投票选出来的恶人榜首,不是他还能是谁?”
“那起码样式变一变啊,去年也是这样子的。”
他们说的样式,是这傀儡木头脸用毛笔简单潦草地画了五官。
——说五官其实很牵强,因为眼睛的位置是两个双环的圆圈,鼻子是一道竖线,嘴巴像两瓣屁股,周围潦草长着一圈胡子。
而它干瘪的胸膛上,则力破苍穹般写着“冼清尘”尊名!
这是造谣!是诽谤!是污名!
真是没眼看。冼清尘有种想掀了这祭台的冲动,楚回舟也觉得很冲动,但很显然,他冲动的是看见了仇人,即使是假的。
“冼魔头!”楚回舟低喝一声,飞身跃上祭台。
“好本事!”人群发出赞扬。
冼清尘心如死灰,楚回舟一点也没出戏,可见是打心底认同他就长这个鬼样子。他抱起双臂,开始冷脸观战。
尊名“冼清尘”的傀儡木偶只象征性地跑了几步,楚回舟手里的宝剑就要刺中它的胸口,本是毫无悬念,可怪风突起,众人一时都被迷了眼,再看清台上局势,发现变故陡生。
傀儡木偶本来不太灵活的关节突然扭转自如,下巴脱了节咔咔作响,全身都诡异地扭动起来。它没管愣住的楚回舟,直接跳下了台,闪现到刚才送剑的少女面前。
“冼清尘”的脸本来画得滑稽,但下巴半脱落后加上突脸的效果,小姑娘喊都喊不出来了,手脚发软瘫坐下去。傀儡要出手,楚回舟反应过来,跳下来一把掐住它的脖子往后拖。
刚才到一旁去的修士打扮的三人也骤然出现在它身后,三人手脚并用咣咣往傀儡上贴符,傀儡木偶停住了挣扎的动作。
面具摘下,都是英气的少年人。
其中一个女孩长舒口气,对楚回舟拱手道:“多谢道友相助。我等是苍山符修一派,前来捉拿这妖怪。道友是?”
楚回舟警惕道:“无门无派。”
他们没有寒暄的机会,观众们惊吓之余,没想到真的目睹了一场除妖现场,都难掩激动之心,全拥堵上来,送鸡蛋送瓜,手边有啥送啥,全都高呼“仙人在世”。
庆祝除恶成功的烟火瞅准时机,在尖锐的破空声里飞上夜空,半空中绽放出绚丽的色彩,各种颜色五彩纷呈投落下来,轰隆隆的星碎声。
几个少年人面子薄,聚在一起不断大声推辞“应该的”,“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楚回舟挣扎着想要出去,却怎么也挤不出去,急出了汗。
冼清尘身边空出了一片空地。
他蹙眉环视一圈,总觉得还有种怪异的气味在周遭流动。掩藏在烟火的硝石味中。
目光所及,有个垂着头的人影格外扎眼,挤在人群里被推搡。他扎眼,是因为他不像其他人那般有热情,而是始终低垂头颅,十分格格不入。
冼清尘不动声色吃掉余下的兔子糖画,拔剑。
那人突然抬起了头,拿出一根木棍。
冼清尘想起来了,他是方才街上那个喷火的大汉。
“楚回舟!”
破空的剑啸之声穿来,楚回舟敏锐地昂头抬手,接住了冼清尘扔过来出鞘的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