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鸣珂出了春和宫门,看见那湖边梨树下,已经空无人影。
秦琅走了,晏西棠也没回来。
那几册被晏西棠搁在石台上的文书,倒还静静地躺在原处。
她便让常小山把文书拾了,放回景明殿中去。
不等那小太监搁了文书出来,她就抬腿迈步,一个人往御苑中去了,去找晏西棠。
走了一圈,人倒是看见了,远远地站着,看了少息,看清楚是个什么光景后,她就转身掉头走了。
突然觉得好没趣。
那出云假山边,玉兰花树上,碗口大的玉兰花,开得端庄美丽,洁白无瑕。高瘦清秀的男子,一身位高权重的玄色朝服,却又是个玉带紧腰的风流状貌,被一群小宫女团团围住,如一群小麻雀一般,问东问西。然后,人家还十分好脾气地,耐心浅笑,有问必答。
女人缘太好,桃花运太盛,永远都是那么受欢迎。
这宫里的宫女们喜欢他,云韶府里的花娘也喜欢他,像容语微那种官宦小姐,喜欢他,像扶疏那种娇娇公主,也喜欢他……
反正,这天底下,似乎就她一个人,觉得他讨厌。
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派温润友好,似乎就对她一个人,诸多的不满,教训,捉弄,取笑……
琳琅长公主看得五味杂陈,说不清楚自己是种什么心境,反正,连冲上去找他理论的心情都没有了。
然后,便想要走一走。靠走路,来散心。
遂在那花廊中、宫墙下,一阵疾走,一路乱走。
尤其是今日,又撇开了常小山那个愣头愣脑的随侍跟班,难得的,一个人在那自小就熟悉的宫室与高墙之间穿行,竟别有一番孤寂与惆怅,自我消遣的满足。
不知不觉,走到西边桑榆门,那双层楼门之间,青石阔场中,入朝下马处。
彼时早已过酉时,那些在朝中上值的大人们的车辆,也早已散去。
只剩了良笙,守着晏西棠的马车,在那处静静地,等候。
夜鸣珂心头突然来了些主意,堪堪走上前去,对那小厮说到,你家大人在宫里赏花呢,要晚点才出来,他把马车借我用了,你陪我出宫去,办点事情。
说吧,径直扶住车驾,登车上去,往车厢里,坐得四平八稳。
使唤起别人家的小厮来,跟个自己跟班一般,说话麻利得,顿都不顿一下。
良笙也就愣都没愣一下,当即便招呼了车夫过来,驾车,自己也镶边坐上车把式,带着她出宫去。
良笙是个有眼色的人,他知道,琳琅长公主在他家大人眼中,似乎是个最特别的。长公主殿下说话,自然也没得怀疑。即使是有疑问,那也是他家大人的事。
他只管听长公主的话。
至于他家大人,等下赏完花出来,找不到人,找不到车,怎么办?
他也不是没想过。
那就只有委屈他的大人,甩腿回家去吧。
∝∝
出了宫,良笙才想起来问那车内的女郎,要去什么地方,请她说个方向。
夜鸣珂反问他,你家大人,平日散值,都会去些什么地方?
“回家。”他答。
他家大人,确实基本都是两点一线,年轻而丧偶,过着孤独而单一的生活。
“除了回家,还有什么别的地方么?”
“有时候……去云韶,当然,也只是偶尔,不多的,还都是被别的大人们硬拉着去……”良笙极力地保持着清醒,想着给他家大人,勾画出一个完美形象。
“呵……”车内女郎传出一声不置可否的轻笑,便给他指了个方向,“那就去云韶吧……”
“……”良笙无言,只能默默地,给车夫指路。
心中暗道,敢情,这位殿下所言的出宫办事,也是随性由心,甚至还带着些故意的吧。
那就更是活该他家大人甩腿回家去。
可等将那一脸风轻云淡,孤身逛花楼的女郎送到云韶,看着她进了影壁,良笙的心头,还是又转了个弯,自己在门上耐心地等着,却让车夫倒回采霞门去,等着接大人出宫,顺便也要知会大人一声,长公主殿下今日有些不对劲。
毕竟,他每月的月银,都是在大人那里领,而不是公主这里。而且,他自小就受晏家收留,也算个姓晏的。
∝∝∝
云韶府,春眠阁。
两个妙龄女郎,凭几地席,松散踞坐,对案小酌。
琳琅长公主入云韶,面对卿若一通五花八门的介绍,不为所动,却顺手拉了这位主事的,陪她喝酒。
“这酒,还真不错!”夜鸣珂一连几杯下腹,不吝赞赏。继续伸过空杯,要卿若再倒。
想起夜青岚那臭小子一口气喝下一壶,还要再来一壶的壮举,也就能理解了。
好酒勾馋虫,那果酒醇香,入口清冽,下腹温润,继而仿佛熨帖了全身,胜过情人的手。
“这酒后劲大,还是要克制些……”卿若一边笑着给她斟酒,一边还是好意地,提醒她。
“管它呢……”夜鸣珂娇笑着摆手,轻轻扇着腮面上起来的燥热与酡红。
她已经决定抛开那克制了,要贪图这一时的口腹之欲。
她就是太克制了!什么都克制,饮食清淡,头脑清晰,情感内敛,克己奉公,像一尊端在高处的塑像,一片踩在半空的浮云,触不到地,找不到根,虚浮得心里发慌。
“夫人今日怎么想到一个人来云韶喝闷酒,是大人惹你不开心了?”卿若又开始八卦。
“我不是他的夫人!”夜鸣珂仰面,纠正她。
“我知道。”那卿若也不惊讶,还点头。
“你又是哪知眼睛看出来的?”夜鸣珂反倒有些惊叹于她的眼力劲儿了。
“像大人那样的人,入花丛都不为所动的,想来是心执,若是真娶了你这样的夫人在家里,他还会来喝花酒吗?”卿若挑眉。
“……”夜鸣珂似乎有些酒意上头了,偏头侧目地想了想,才笑,“这是在夸他呢,还是在夸我?”
“大人在咱云韶,是公认的一枝花,用不着我来夸,我这是在夸你呢……”
面对个年纪相仿的美貌女郎,那卿若也不吝词令,也自信于自己的眼力,“不过,看大人那样子,你虽不是他夫人,但是他心头,怕也是恨不得把你当成夫人来对待的……”
“没有的事!他恨我还来不及呢!”夜鸣珂听得有些难为情了,摆手,托腮,又嗤笑,十分的,不以为然。
“为什么?”
“我得罪他太深……”她本能地反应。
“哦……”对面卿若倒是一副愿闻其详的模状。
夜鸣珂却低了头,缄了口,不想说了。
其他的过节,兔子灯母羊传,贬官岭南私采荔枝之类,都好说,唯独那件闹出人命的往事,人死不能复生,她过不了这关。她想,晏西棠心里面,也定是将她钉在杀妻仇人的位置上,来日日对付的。
再抬头,便转了话题:“不过,那天来的弟弟,倒真是我亲弟弟。”
“小公子,很不错……”
“就是还有些淘气,没怎么长醒,让人操心……”
“那也很正常,我也有个弟弟,今年都十八了,一路考进了今年的春闱,却还没长醒呢……”
“他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我到时候,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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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考卷拿来看看,若真是有才,不说榜眼探花,保个三甲进士,还是可以的……”
“你……竟有这么神通?……”
“可不?”
“……他叫南烛,沈南烛,你可记清楚了啊,要不要我写在纸上给你,免得酒醒后就忘了?”
“我清醒着呢,忘不了……沈——南——烛,原来你姓沈啊……”
“对呀,姓沈!”
“前朝管理教坊司的沈公公,后来这云韶府的主家,是你什么人?”
“我是他养女,也是……”
“哦……”
“我六岁时,被家里卖给了他,十四岁来初潮,就跟了他,三年前,他去世了,就把这云韶给了我。”
“哦,那你现在,可有钱呢……”
“可不?日进斗金……”
“你今年多大了,小富婆?”
“我这月满二十。”
“哦……某人花重金买了一张步松月,说是要送给这月过生辰的人做贺礼,就是要送给你吧?……”
“怎么可能?他在我手里买的琴,然后再拿来送给我?吃饱了撑的,才会这样!我为了那张琴,花了大半年时间,找了大半个大兴,折腾死人,也不知他要送给什么宝贝的人……”
“怎么不可能,买了又送回来,这样才是琴挑嘛……”
“挑你个鬼!哎,你听好了,我跟你那大人,没有任何瓜葛,他不会看上我这种残花败柳,我也不稀罕他那种心深似海的……”
“不是,不是,我没有半点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很好的……”
“我很好,我自己知道,啊?”
“是他不好!”
“嗯,对,是他不好!哎,我不跟你多说了,这入夜里,来的人多,有些重要的客人,我要去门口招呼招呼……”
“等等,再给我来一壶……这酒……”
“这酒,后劲忒大,再喝,醉死你!”
“不碍事,我酒量可大呢。还有,我一个人喝,好无聊……”
“你等着,我找个小倌儿来陪你喝,如何?”
“不要!”
“你想要什么样的,高大英武的?还是斯文俊俏的?”
“我说了……不要!”
“云韶的倌人,可是出了名的绝色,又特会服侍人,你……真的不要?”
“真的不要!”
“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很快就来!”
“卿若,哎,你回来……”
∝∝∝
夜鸣珂见拦不住那卿若,便也只有由着她去了。
绵绵酒意,渐渐弥散开来,晕乎乎的,晕得她抬臂搁头,往小案边上趴伏了,又蜷身缩腿地,沉迷于那晕劲儿中。
外间依稀有些旖旎丝竹,宛转唱腔,不时地,提醒她身处之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看见阁子中,进来一人,玉冠锦衣,人倒是俊俏得没的说,浑身气度,简直不像个这烟花地里的小倌人,可就是看着太膈应。
“卿若!”她伸直脖子,张口就喊那主事的人。
“卿若不在,你叫她做什么?”男子猫腰下来,屈膝,凑脸,抬指来抚她腮面酡红,嘴角依稀挂些笑意。
“她这是什么眼神啊,说要找个小倌儿来陪我喝酒,怎么找的?”女郎往凭几上懒靠了,亦抬手将那男子递过来的脸面,一把轻拍。
礼尚往来。
“我……怎么不行了?”男子蹙眉,继而又笑得更甚。
“你这长得太像晏西棠了,看着膈应,我不要!”
“……”
“卿若,给我换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