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晚上下了暴雨,现在四周连空气里都仍然残留着湿润的水汽。
院子里雨洗青竹,更加青翠欲滴。
姬淮轻手轻脚披衣起了床,胥清风累得仍然睡着。
姬淮推开门,本来还舒缓的神色倏地消失。
他干脆利落地往身后的屋子罩了个防护结界。扭头冷冷地盯着前方:“各位。躲着有什么意思。都出来吧。”
“哈哈哈。”高大的树后传来中年人爽朗的笑声。梧潋仙尊踱着步,从树后绕出来。
其他几个人见带头的人站出来了,也都纷纷出来。
“梧潋仙尊。来本尊栖痕山何事?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就自己上来了。本尊都没准备好待客之物。”
姬淮暗自叹息。
只要他们一提出要天道之力,他给他们就是了。
天道之力重要,但远远不及胥清风。
梧潋也不多说,直接就攻了上去。
其他几人也纷纷跟上。
“空明仙尊。想要独吞这天道之力,怕是不够道德。我作为前辈,也该来教教你规矩。”
无论如何,梧潋也没打算让姬淮活下来。
现在他可以用利益把其他几个大乘期聚集在一起帮他围剿姬淮。之后姬淮就可以用其他的利益把他们重新聚集在一起来对付他。
他活了这些年岁,会不会给自己留下这种隐患。
做事,一定要斩草除根。
虽然梧潋的动作猝不及防,姬淮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抬手挡住。
梧潋见一击不成,眼神蓦地锐利,继续进攻。
接下来,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刀兵相交声从未停止。
姬淮一边打着,还一边分出心神,有些懊恼地想:早知道应该再罩一层隔音结界的。等会儿把胥清风吵醒了可怎么好?
胥清风只是有些累,又不是头死猪,外面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醒了。
怎么会有打斗声?
胥清风心中不安。
他穿好衣服,走到门前推开门。
刀剑明光霎时溅了他一身。
胥清风一眼就看见了被人群团团围住的姬淮,顿时脸色大变:“师尊!”
乍然听到这么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往胥清风身上看去。
胥清风衣服穿得齐齐整整,但架不住他,刚从姬淮的屋子里出来,脖颈和手腕上还零星留着昨夜暧昧的红痕青紫。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梧潋不屑地嗤笑:“师徒相.奸,原来从根子里就烂透了。怪不得能做出独吞天道之力的蠢事。”
他们看胥清风的目光带着不屑与厌憎,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
姬淮被这样的目光激怒了,手中灵力跌宕,手腕一翻,流光剑穿透梧潋的灵力,直直插入他的心脏,贯穿他的身躯。
梧潋大睁着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殒命于此。
他可是一个大乘期修士,世间难逢敌手。
“噗”,姬淮抽出流光,往后挡住了另一个修士的偷袭。
殷红的鲜血洒在他脸上,衬得他形如鬼魅。
没了流光的支撑,梧潋的身躯缓缓倒下。
直到死,他也不敢相信,姬淮的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剩下的几人大骇,也不再藏着掖着,什么厉害的法器全往姬淮身上招呼。
胥清风在一旁看得心都揪紧了,有心上前,却又止住脚步。
他只是个化神期,上去就是送菜的份儿,还会分散姬淮的注意力,让他来保护自己。
姬淮身上压力骤大。
他实力强劲,但双拳毕竟难敌四手,身上也渐渐添了伤势。只是衣衫颜色深,他自己又能忍,因此别人看不太出来。
胥清风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伤势,着急得恨不能以身替之。
但终究只能干着急。
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姬淮的步履也逐渐凌乱,显然是到了强弩之末。
姬淮视野一片模糊。
他快要支持不住了。
胥清风还在等他。
流光勉勉强强再次戳进一个人的胸膛,接着就被主人拔出来,撑在松软的地上,剑尖插进泥土。
姬淮已经是半跪的姿势。
鲜血顺着剑身流进土里,消失无迹。
胥清风连忙跑了过来,扶住姬淮:“你没事吧?”
姬淮强撑着摆了摆手:“没事。刚把道侣骗到手,还没颠几次鸾倒几次凤,我怎么舍得死?”
胥清风脸一热:他还没来得及问昨晚上是怎么回事。本来以为是山穷水尽,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得偿所愿。
他微微张口,正想要说什么,瞳孔却骤然紧缩,往前一把抱住姬淮,再迅速转身,与此同时,一道灵力也猛地打了出去!
姬淮灵力耗尽,体力也所剩无几,对周围的感知下降到了近乎凡人的程度。
他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耳边飘过胥清风细若蚊蝇的两字。
“归依”
温热的鲜血滴到姬淮的脖颈,很快在锁骨处汇聚成一摊,又缓缓流进衣领。
身上的人呼吸渐缓。
姬淮颤抖着眼睫,小心翼翼地扭过头。
对上了胥清风尚且含着担忧的眼眸。
但那人的呼吸已经彻底停止了。
他身后是一具被灵力炸得只剩下半副身躯,血肉模糊的尸体。
姬淮不敢置信。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
胥清风怎么会死?
他明明把他保护得好好的,他明明已经把所有人除掉了。
怎么还会有人活着!
姬淮看向那个试图偷袭的修士。
很陌生,很普通的一张脸。
修为在这一群人中也不算高,堪堪到了大乘期中期。
他当时甚至都没在他身上花费太多的注意力。
但他却害死了胥清风。
不,不对。
不是这人杀了胥清风。
是他。
是他姬淮。
是他杀了他。
是他姬淮杀了胥清风。
如果他不掉以轻心,不将玉佩留在身边;如果他注意一点,将来人全部杀死……
胥清风也不会死。
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是他害死了胥清风。
姬淮看着自己的手掌。
上面沾的鲜血,永远也洗不干净了……
姬淮抱着胥清风的身体。
他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他骗走了他的心,却又自私地离他而去,留下他一个人?
他这人怎么能这么过分?
姬淮浑身发抖,缓慢地收紧手臂。
“我恨你。”
姬淮对着胥清风轻声道。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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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淮抱着胥清风,不断重复。
声音渐高,又从撕心裂肺到低声呢喃。
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修士就可以不必进食,身体自然会吸收天地间的灵力来支持运转。
天边从日到月,又从月到日,黑夜与白昼不断替换,不知道过了多久,姬淮几乎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意识混沌,知觉丧失的刹那,竟是一句含混的“我爱你”逸散而出,很快消逝在空中。
该听到它的人已不在了。
之后便是仿佛无尽的黑暗。
暗得太深太浓,似乎黑暗是实体,他才是虚幻。
黑暗流淌过指尖,带着发滑粘腻的触感,握不住拨不开。
姬淮也不想去拨开。他甘愿沉沦于黑暗中。
拨开眼前的又能怎样?背后的黑暗没有尽头。
他的光已经不在了。
都不在了。
什么都没有剩下。
哪怕是一句话,半个字。
熟悉的青竹气息窜上鼻尖。
姬淮倏然睁开眼,惶急地四处张望。
一片青色的衣摆从面上滑落。
姬淮惨然一笑。
他又救了他一次。
为什么要救他呢,他有什么值得他豁出性命去救?
姬淮知道胥清风的答案。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更替他感到不值。
他没有他想得那么好。
不值得的。
不值得。
光风霁月的皮囊背后,是一副朽烂到底的灵魂。
姬淮抱着怀里的胥清风,稳当地站起,进了内室。
他替胥清风擦洗干净,换好衣服,将他服服帖帖地放在床上,仿佛他之前只是在他怀中睡着了。
姬淮又去了外面,将那些人的尸体并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尸体他放在了半山腰。他做了法阵,只要有人想上来,就必然会经过尸体安置之处。
做完这一切,他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去山下买了两套婚服。
那是世人最后一次看见空明仙尊,而他以往总是跟着他的徒弟胥清风并没有陪在他身边。
之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们。
有人在山脚下捡到一块玉佩,因为家里正缺钱,就将之转手卖掉。兜兜转转,也不知道那玉佩最终去了哪里。
人间多了个鲜少出没,喜怒无常的黑衣客。杀人如儿戏,却也会用洗了干净的手,为街边小儿买上一串红通通的糖葫芦。
坊间起了则流言。
空明仙尊的徒弟勾结外人背叛师门,欲夺取昔日师尊手中的宝贝。却被空明仙尊斩于剑下。空明仙尊也重伤而亡。
传播流言的人死了大半。
但流言并未止息,一直到现在。
人尽皆知,谎言也就成了事实。
不是事实又如何?反正没有人反驳。
胥清风喜欢坐在酒楼茶馆的角落,听说书人说上一段书。
黑衣客从未进过茶楼酒馆。
无名山上多了一方无名墓。旁边伴着剑冢,石碑上刻着“归依”与“流光”。青竹环绕,清雅幽静。
空明仙尊和他的道侣葬在这里。
姬淮已经死了。
在胥清风离世的那天。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往,而他们也没有未来。
整座栖痕山都是他们的坟墓,是姬淮不愿意让别人瞧见的隐秘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