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触目惊心
    管事言之凿凿,倒让林清如倍感疑惑起来。

    为何这教坊司里的每个人,都接触过砒霜?

    她神情骤然变得冷峻,“鸨母购买砒霜,究竟欲意何为?”

    管事慌忙辩解道:“教坊司来来往往那么多恩客,只怕是姑娘们一个不小心……怀了孩子可怎么好……”

    林清如没有想到,砒霜的作用,竟是避孕。

    雪茶皱着眉头,嫌恶地看着他,“用砒霜避孕?你们就不怕闹出人命?”

    但林清如却知道,他们自然是不怕的。前有孙荣源源不断送来的女子,他们毫无后顾之忧。

    若非锦霜之死,这些黑暗中的罪恶,或许永无见到天日的那一天。

    “不会的,不会的。”管事却只是讪讪一笑,“用的量都很少,哪里会闹出人命呢。”

    “这是最立竿见影的法子了。”他像是万般无奈的模样,只诺诺说道:“大人您也知道的,教坊司是官家之地,常有朝中大人来往其中。这些姑娘难免不安分。若是怀了大人们的孩子,难免惹出事端。”

    就在此时,沈知乐闻言突然凑近林清如的身边,低声说道:“大人,砒霜并非最立竿见影的法子,却是最便宜省事的法子。”

    林清如明白他话中之意。砒霜带有剧毒,他们却能以此给姑娘避孕。为了省事省钱,为了避免祸端。

    他接着解释道:“砒霜避孕,不过是让身体处于中毒状态,其效果并不十分明确,且极容易造成出血或死亡。”

    可姑娘们如羽毛一般轻飘的性命,从来无人在意。

    林清如沉默无言,只是如此一来,砒霜的线索,也断在此处。

    “林大人!你快来看!”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捕快的惊呼声便打断了她的思绪。此时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他们便在院落一角,挖到了东西。

    那是一具早已白骨化的尸体。

    一个五尺见方的深坑,其下便是那白骨掩埋之处。

    湿润肥沃的泥土里,夹杂着早已和泥土融为一体的衣衫残痕,风化破碎,模糊难辨。其下的白骨也早已成为这泥土的一部分,血肉消亡于土壤之中,只余森然的白色斑驳在褐红的泥土之间。

    头颅之上空洞的眼眶填满了泥土,似乎成为一双新的眼睛,无声地仰面,摄人心魄。

    盘根错节的竹根从她空洞的胸腔蔓延而过,挽上她苍白的肋骨与蜷缩的脊背。

    她以血肉之躯,成为这一片土地的养分,被吸食殆尽,供养着其上青翠茂密的竹丛。

    沈知乐被突然出现的白骨吓了一跳,连连退后两步。

    而后似乎又想起自己仵作的身份来,只得强自按下心中的害怕,复又小心翼翼地查看,

    “大人,从骨盆形态与四肢骨骼来看,这具尸体,应该是个女子。”

    林清如点点头,她猜到了,这便是那些死于水刑之下的女子。

    她神色冷冽如霜,看着捕快惊疑不定的脸,“接着挖。”

    捕快脸上有犯难之色,“大人,这竹根虬结交错,几乎将这尸体包裹覆盖,我们这些大老粗,也不懂这个,怕把尸体弄坏了。”

    沈知乐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这个新手仵作,又来活了。

    果然,在林清如的眼神望向自己之后,沈知乐认命地点点头,“我去吧。”

    先暗自在心中为自己鼓劲一番,接着提着自己的小木箱,小心翼翼地踩着泥坑边缘,走入那深坑之中。

    等到了白骨面前,他先是嘴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对白骨告罪一般,而后才战战兢兢地打开身边的木箱。

    雪茶见他滑稽模样,不由得忍俊不禁,噗嗤一乐,揶揄道:

    “小仵作,你这胆子也太小了点!

    你这天天跟尸体打照面的,这般胆小如鼠,怎么当仵作啊。”

    沈知乐心下紧张,只颤抖着手清理白骨上的竹根,恍若未闻。

    林清如看向一旁的捕快,只吩咐道:“你们接着挖别处。”

    而见有白骨挖出,一旁的管事早有涔涔的冷汗从额角冒出,他惊惧不已,眼睛左右乱转,却不敢去看林清如的眼睛。

    雪茶这才瞥见被林清如收起来放在一旁的烟杆,只是旁边那如同一团软肉的红粉之物让她不由得惊呼一声,指着那舌头,

    “大人!这!这是什么!”

    林清如神色一黯,说出了她的心中猜测,“舌头。”

    雪茶瞪大了眼睛,“鸨母的?”

    见她点头,雪茶更是震惊不已,“鸨母的舌头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这正是问题所在。”林清如微拧着眉心,“是和烟杆一起发现的,也埋在院中。”

    说着,她看向泥坑中的沈知乐,“沈知乐,借你银针一用。”

    细长的银针闪着锋利的冷芒,探入烟杆的水烟袋中,在取出的瞬间赫然染上漆黑的深色。

    果然如她们的推测所料,鸨母吸入了带有砒霜的水烟。

    在得到这个结果时,林清如的脸上并未露出轻松的痕迹。

    “烟杆和舌头,为什么会放在一处?”雪茶说出了她的疑问。

    林清如沉声说道:“除非凶手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雪茶疑惑地看着她,“不对啊。咱们之前的猜测不是两人吗?一人下毒,一人割舌。若是只有一人,以孙荣那种利落的死法,凶手完全没必要下毒啊。”

    林清如此刻沉默无声,似乎也失去了头绪。鸨母之死,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

    此厢还没个头绪,那边的捕快又有了新的发现。在一片惊异的呼声中,方才那具白骨的不远处,又挖出来一具新的白骨。

    还是同样的大小与深度,那具白骨,以蜷缩的姿态,安静地躺于泥土之中。

    林清如脸色阴沉,只吩咐道:“接着挖。”

    整整一天,这一方小院被捕快们翻开了每一寸泥土。其上的翠竹被尽数连根拔去,露出其下一具又一具触目惊心的尸体。

    其间做贼心虚的管事似乎想偷偷漏出院中,被眼疾手快的雪茶伸手拦住,

    “站住!”她目光狠厉,“上哪儿去?”

    眼见逃脱不得,管事慌张地看着院中的尸体,眼珠子四处乱转。

    那些被挖出的尸体,有的已经彻底白骨化,血肉消弭于泥土之间,与天地融为一体。

    有的仍在趋于消亡的过程,腐烂的皮肉融化在泥土之中,难以剥离。蛆虫蛹动,竹根蔓延,臭气弥散。

    触目惊心的场面让人几欲作呕。

    一开始挖时,那些尸体还被整齐的埋放。等及后来再挖,尸体的埋放逐渐变得杂乱无序。

    几乎她们脚下踩的每一寸泥土,都埋着那些姑娘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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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骤然面对这么多尸体的出现,沈知乐从一开始的谨慎小心,也逐渐变得习惯熟稔。

    他在清理尸体的过程中,一脸惊惶且沉重地告诉林清如,

    “有些尸体在土里呈蜷缩扭曲之状,似乎……似乎明显被活埋的特征!”

    林清如心底陡然一惊。

    教坊司丑恶真相的背后,竟是这般震慑人心的不堪。

    而更为耸人听闻的是,有些女子,甚至还怀有身孕。

    那些逐渐腐烂消解的尸体,面庞早已模糊不堪,林清如的目光凝聚于那肿胀破败却隆起的腹部,沈知乐告诉她,

    “那是她们在怀孕中死去才有的特征。”

    林清如不知道,她们是否是因为怀孕才遭此毒手。也许早已喝过砒霜的她们,并不知晓自己即将到头的命运。

    整整二十六具尸体,二十六个无辜姑娘的冤屈,在这一刻,得以重见天日。

    林清如目光中似有寒锋霜刃,狠狠刮过管事的面庞,她声音沉冷如冰,

    “你只有一次机会,对我如实招来。”

    她冷冽的气场让管事脚下一软,忙跪下求饶,

    “大人饶命!这些都是云娘干的!无我无关啊!还请大人明鉴!”

    雪茶亦是怒意冲冲地瞪着他,冷哼一声,“鸨母已死无对证,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说是鸨母干的,只凭她一人,能施得了水中之刑?能埋得了这么多尸?”

    管事一边讨饶一边辩解,“大人明鉴!的确都是云娘干的!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听她吩咐办事罢了!不信您问教坊司守卫!这偌大的教坊司,唯她一人说了算啊!”

    说着,他竟将头磕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从水刑,到埋尸,全是云娘的主意!我们哪有办法拗过她去!”

    听他将所有的责任推到鸨母身上,林清如只冷笑一声,“那你为何不上报礼部?或是直接禀明官府?”

    “这……”管事神色露出片刻的迟疑,似乎是在想应对之语,“她……云娘她在教坊司一手遮天,我哪里敢?”

    “一手遮天?”林清如眼中有冰冷的嘲弄之意,“水中之刑是谁动的手?埋尸之处是谁挖的坑?整个教坊司的守卫都听你的指挥,你有脸说不敢?”

    她看着管事结舌不语,只冷冷说道:“无论你说不说实话,背着这么多人的性命,你都难逃一死!”

    听得她此言盖棺定论,一直奋力狡辩的管事浑身像卸了力一般,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只最后问你一次,鸨母之死,究竟是不是你所为?”

    这话似乎又让管事抓住一点希冀,他睁大了双眼为自己辩白,狠狠摇头道,

    “大人!这个真不是我!前日夜间,我与云娘争执完后,就回房休息了!真不是我!”

    林清如脸上露出犹疑之色,眼前看来,管事无非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为掩盖水刑的暴露,能接触到砒霜,又有争执的事实,还并无不在场证明……

    可是,和那柄烟杆在一起的舌头,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清如目光再次凝聚那条诡异的舌头之上。

    在思绪翻涌游离之间,她脑海中似乎抓住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细节,心头突地一跳。

    她猛然转过头去看向雪茶,

    “是咱们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