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仲景无言,他真不是故意窥探师父过去。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他实在担心。
他没说的是,外面的师父在哭。
他原本在旁安静守着,姜泠月毫无征兆地落下两行清泪,他一急就闯进来了。
又一个画面出现,嬴仲景循声望去。
十七岁的姜泠月独自埋葬师门众人,将分不清是肉还是其他的东西葬入父亲坟墓。满山坟冢密密麻麻,姜泠月寻到断剑,将它们一一收起。
姜泠月逃过追杀,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她偷溜回师门,脚下不稳从山头滚落。
她仰面躺在雪地,用双手盖住自己冻得发白的脸,呼出的雾气从指缝溢出。她将手慢慢移开,看见手心一片洁白,紧绷的身躯才放松。
她靠在坟包旁沉沉睡去,任由大雪将她埋葬。
嬴仲景的心骤然绞痛,这绝不是灵音宗,师父从前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哭声,不觉间已然月上枝头。又是茫茫大雪混着殷红血色,一对男女躺在雪地中,襁褓之中有一个孩子。
一个男人抱起小女孩,将她裹进厚厚的冬衣,粗犷的面上露出怜爱道:“真可怜,以后你就随我姓吧。至于名字,就取你父母佩剑上各一字。”
下一个画面亮起,师徒二人面色皆是一变。
只见画面中的姜泠月与沧祯跪倒在地紧紧相拥,沧祯道:“泠月,如果这次我们被冥杀死,就共赴黄泉。”
“够了。”姜泠月冷冷道,如今魇竟还编织莫须有的记忆扰乱她心神。
仁义打碎画面,随着魇的凄厉尖叫,整个世界黑下来。眼前的空间变得一片混沌。
姜泠月道:“只要走到尽头一切就结束了。中途我们会被拉入旁人的记忆,不要回头。”
嬴仲景点头,二人这才往前走去。随着迷雾散尽,一座恢宏古朴的宫殿渐渐出现。
殿下,正有两个少年。
二人皆是仪表堂堂,身份贵不可言。待侍从领着他们走上大殿,二位少年见到上首的君王,并未面露惧色。
此地乃黎国,二位少年,一个是胥国太子,另一位乃扈国王侯。三国争霸,黎国最弱。其他二国皆有求娶公主之心,并许诺王后之位。黎国国主两方都不敢轻易得罪,这才造成今日这般局面。
公主辛,乃黎国王室唯一的血脉。若嫁入他国可做人质,两位少年各不相让,黎王只得请公主出来面见。
“父王,儿愿前往胥国。”妹辛道。
“为何?”扈国王侯冉文不解。
“太子羽,天下女子莫不往之。”公主微笑着朝俊秀少年看去。姬羽闻言,亦回望公主。
公主妹辛,身量矮小,姿容平平,姬羽却觉公主绝非常人。黎、胥二国就此定下盟约。次年,年仅十一岁的妹辛被送往胥国和亲。
“儿,你这是为何?若两国赠上宝物粮食,权衡后岂不更好?”黎国国君曾问道。
妹辛道:“太子羽,温文尔雅,存仁善之心。日后,定会善待我黎国子民,也会善待王室。”
国君遂沉默不语。
妹辛!
这位公主,可是昱国皇室那位赫赫有名的先祖?
嬴仲景心道,现如今中州最强盛的昱国,称其祖先是先代三国中的黎国王室,传闻中这位先祖有着太多不堪的过往。
他想起幼年时,曾读过的野史话本。
妹辛,相貌平平,却惹得两国君主为其发动战争。一介女流,把持朝政,奴役百姓,最终带着母国走向深渊。
后人大都评价其死有余辜。
魇怪体内,为何会残存着妹辛的记忆。
黎国地处西南,东北为扈国,东南为胥国。黎历十八年,公主妹辛入胥,送亲队伍带着丰厚的嫁妆走出边境。可未曾想,扈国军队竟敢劫亲,妹辛就此被掠入北国。
直至黎历二十三年,扈国国君暴毙,冉文上位,妹辛趁乱逃回母国。
彼时的妹辛,年仅十六岁。在扈国的五年里,妹辛并不是什么都未曾学到。而她的母国几乎四分五裂,国主毙,体弱的叔父监国。
回国后,妹辛迅速联合胥攻打扈国。妹辛率兵千里奔袭,扈国内乱外患,被打得节节败退。战后,胥国与黎国再次定下盟约,约定几年后公主入胥。
黎国迅速崛起,开始吞并周边小国,与胥国的婚事一拖再拖。恢复过来的扈国剑指黎国,妹辛挂帅,在之后的几年中壮大母国,甚至有隐隐超过其他两国之势。
妹辛与姬羽约定,一旦胥国王室有后,必会履行约定入胥。
可就在那一日。
这位战神,死在了二十一岁。嬴仲景望着那已经成长为成熟女子的妹辛,微微叹息。妹辛死后,黎国分裂,逐渐被其他二国吞并。
此后约一百年的时间里,谁都没有消灭谁,直至如今的三国崛起。
二十一岁的妹辛,体态健美,长发束起,今日又是一场与扈国的鏖战。此战若胜,扈国门户樊城可收入囊中,此后一路长驱直入。
想到令她身陷囹圄的罪魁祸首冉文,妹辛冷笑:“手下败将。”
妹辛身穿银甲,骑一匹赤红骏马,兵临城下。
战!妹辛用兵如神,打得守城军节节败退。战!此战过后,黎国子民再不受他国欺凌。战!妹辛一马当先,率先踏入城中,今日过后,扈国必亡。
樊城城破,黎军进入城中。
就在此时,数里外锣鼓喧天,黑压压的军队朝樊城奔来。妹辛登临城墙,为首之人正是冉文。妹辛命副将整顿兵马,决意与冉文死战。
冉文身穿玄甲,手握长剑,骑着骏马独自来到阵前,“王嫂,今日你破我扈国门户。来日,我必君临黎都。”
“冉文,若不是你使阴谋诡计,我又怎会入你王都!如不是冉雄,我父王又怎会死!”妹辛居高台,手握弓弦。
这一战又是三天三夜,妹辛的军队虽疲惫不堪,却仍士气高涨。冉文两军里外夹击,占了上风。
黎明来临,一支白色军队出没在地平线上。胥人尚白,这正是姬羽的王师。
在场众人皆是肉体凡胎,谁都没有注意到,城墙上出现一只妖物。
此妖正是魇,它静静矗立在垛口上,身边的妹辛却浑然不知,正欲出城杀敌。
它张开大嘴,朝妹辛伸过去。空中竟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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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利箭飞入魇体中,魇化为黑水。岂料此怪甚是不平,对仙人的警告毫不在意,又凝结成原形。
云端上出现一仙官,她身穿藕色袖衫,腰裙素雅,蔽膝华贵,双环髻上戴金冠。颈上璎珞,两耳戴一对珍珠耳珰,玉色披帛环绕身侧。
女仙手握银色长弓,腕上玉镯与之相撞发出一声闷音。女仙身姿亭亭,翩若惊鸿。
可奇的是,嬴仲景竟看不清此人,远远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云。女仙侧坐在仙鹿上,欲射第二箭。魇这才感到害怕,匆匆跳下城墙奔向远方。
见此,女仙也隐没在一团团云中。
妹辛骑马出城,直冲冉文而去,手上利刃捅向其腹部。冉文也不留情,一剑刺在妹辛左臂。妹辛极能忍痛,人群中又冲出一匹骏马,那人正是姬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姬羽手持长矛与冉文一番鏖战。
冉文战功赫赫,自不是文雅的姬羽能比。大地猛然晃动,如一条地龙在地下翻腾。樊城地势险要,巨石嶙峋,顷刻间无数巨石从山坡滚落而下。
“回城!”
妹辛的声音淹没在哭喊声中,无论是三国王师,或者城中百姓,在此战中俱伤亡惨烈,尸骸遍地。
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王师,妹辛便被巨石砸中,摔下了爱马。
“天,你就如此不容我?”妹辛口中吐出血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叔父病死,叔母腹中孩儿还未出世。若没有她,就凭那些守旧软弱的臣子,如何守住黎国。
扈国、冉文、冉雄!这几个名字深深烙印在她的骨上。妹辛身躯微颤,瞳孔涣散,最后面朝西方死不瞑目,结束了她短短二十一年的人生。
嬴仲景胸中闷痛,竟能感受到妹辛那股滔天恨意。他甚至有种闯入幻境,替妹辛复仇的冲动。直至姜泠月找到出口,他才大梦初醒。
“师父,这究竟怎么回事?弟子似乎早就认识妹辛,竟会有这般奇妙的感觉。”
姜泠月道:“他人的前尘往事,何必留恋,你看到的不过是魇吞下妹辛尸身后残存的记忆。刚才一路上,我们共进入六个人的梦境,只是你没有发觉而已。”
入眼一片昏暗,沉云压入大地。闷雷响彻天地,百里之内飞禽啼鸣,一时间风雨大作,穹庐呈泰山压顶之势。
“天雷。”姜泠月缓缓吐出两个字。
嬴仲景也看到了这般令人震撼的场景,担忧道:“师父,我们该走了。”
姜泠月却道:“仲景,你现在就走。无论去哪里,走得越远越好。此处正有妖怪历劫,三日后你再回来。”
“师父,你……不和我一起走吗?”嬴仲景一顿,不解为何师父选择留下。
姜泠月还是道:“三日后,你我在此汇合。”
嬴仲景直觉师父有危险,他再一次违逆师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不走?要我送你?”姜泠月一双眼盯着嬴仲景,神色变幻。
嬴仲景坚持道:“师父,让弟子留下。”
“你留下能做什么?难道在你眼里,你师父就这般无能?”姜泠月拂袖道。
嬴仲景神色黯然,终于拱手道:“弟子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