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封澄出来时,天已黑沉了。

    周寻芳仿佛铁了心要将她拖在茶室里,她茶点吃了一茬又一茬,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几次试图尿遁又被她揪回,封澄只深恨赵家家主如何能清闲至此,和她一介外人都能无所事事地消磨一整天。

    她揉了揉酸痛的腰,脚落在外面的实地上,心中却在想着方才周寻芳所说的话。

    “这天下谁都不能保证心系之人不变心,”周寻芳道,“即便是赵家,也做不到。赵氏先祖为了避免后世血脉为生死咒所累,便传下了生死咒的反咒。”

    “行生死咒之反咒后,此前种种情爱,一概抹消,再不复存。”

    世间竟有这等禁咒,还没待封澄惊讶完,周寻芳又接着道:“然,人心从来都是最不能掌控的东西,抹除一个生人尚且不易,更遑论是曾经痴心爱慕过的、生死不渝的情人?”

    “故行反咒者,从前种种情思,也会随抹去的心中之人而顺势消亡,从此断情绝爱,人间七情,与其再无瓜葛。”

    人间七情,与此再无瓜葛。

    这句话坠在封澄心间,沉甸甸的,她无意识地念了几遍,心乱如麻。

    周寻芳道:“阿雪身为将来的家主,用上反咒,并不稀奇——实话与你说,赵氏数代家主中,没用上反咒的修士,屈指可数。”

    她的脸上一片平静:“于大夏,于人族,赵氏始终处于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赵家动,则天下动,如此庞然大物的掌舵人,人一旦无心无情,处事裁决便从理不从心,如此护得天下安宁,才是赵家家主的正道。”

    “若你无心,我便早日与阿雪商讨反咒之事,也算是一同了结你我二人的心事了。”

    封澄有些出神,连自己不知何时走出了赵家的大门都不知道。

    无心……无情吗?

    望着周寻芳的眼睛,她忽然便想到后世的赵负雪了。

    二十年后的赵负雪,一剑之威,却镇得长煌大原内外之魔皆不敢妄动。

    护得天下安宁这件事,赵负雪大概是做到了。

    无心无情,睥睨苍生,他也做到了。

    她心中莫名钻出了一股无名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火是从哪儿冒出来了,她六神无主地乱撞出门,心乱得想要寻些酒来:“上次打的酒不错,一醉便是五日,不知这时候老板打烊了没有?”

    忽然间,一人狼狈无比地扑到了她的脚尖,封澄失魂落魄,险些踩着人,她被吓了一跳,当即回了神。

    来者裹着一块宽大的黑布,撞到封澄后,那破布也被撞到一旁,只见他蓬头垢面,身上和脸上还有乱七八糟的血污,像一个狼狈无比的乞丐。

    深更半夜还在乞讨的,日子想必是非常难过了,封澄只当他饥饿,便顺手从荷包中掏钱,不料他他吃力地抬起脸来,艰难地扒住封澄的衣裳道:“赵家,去救人!”

    夜色深黑,封澄眼睛好使,即便是深夜也能看个清楚,她定睛一看,当即变了脸色:“崔霁?”

    来者正是那日飞檐走壁的如风少年,可此时此刻,他本该神采奕奕的眼睛灰暗浑浊,眼底还有密布的血丝,身上散发着臭气,全然无了那日的编草玩笑的潇洒气象。

    这臭气无比熟悉,熟悉得令封澄当即变了脸色。

    她果断道:“出什么事了,你先和我说!”

    崔霁语无伦次:“崔家,去崔家地牢救人,有血修,求你……”

    果断地,封澄飞快将他架到赵家门口,猛敲大门叫出人来,见了赵家修士,便吩咐他带崔霁去见周寻芳,崔霁的精神已然有些崩溃,听说封澄要将他安置到赵家暂行歇息后,当即崩溃无比,一边大哭一边向外面冲去道:“我,我不去!我爹娘还在里面,他们还没出来,我要回去救他们……”

    这闹腾的动静不小,几个人也按不住他,封澄瞥见外头街道有数骑快马飞驰而过,随即便听到远远处踹门踹户的喧闹哭号之声,心中只一片咯噔,她当机立断地把人往里一踹,催促道:“带他进去找赵负雪,千万要藏起来!”

    崔霁由且大叫哭号不止,咣咣砸门,封澄只扶额叹息。

    人若是连自己都保全不了,保全别人更是痴心妄想了。

    封澄没走出两步来,便见到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修士向着赵府冲来,她心头一突:“崔家人?往这里来了?”

    上门搜人,几乎是能称之为挑衅之事了,崔家哪怕借上十几个胆子,也是不敢来赵府里面搜人的。

    正疑惑间,封澄想到了方才崔霁口中提到的血修。

    是了,她一拍手,事出反常必有妖,上门来查赵家的,不太可能是崔家,倒是很有可能是血修。

    偏生这时候的崔霁估计是没走远的,要是这群人敏锐,保不齐要听到那疯子的踢打乱叫之声。

    封澄一扬手,手心被划开的伤口中甩出了一杆血色长枪,她懒洋洋地抬起枪来,挡住了的为首者的去路。

    如果这群人的头儿是血修,那她倒是有法子拦一拦的。

    那人见竟然有人拦马,先是一怔,随后便不耐烦道:“崔家办事,不想死的就闪开!”

    封澄微微笑了:“是不是崔家办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头儿,相当不会办事。”

    为首者闻言大怒,抬刀便要冲上来教训教训这个出言挑衅的无名小卒,可刀还没出去,他便被身边一骑拦住了。

    封澄留心一看,拦住他的人是个皮肤白得像鬼的小青年,他披着漆黑长跑吗,长了一个十分显眼的鹰钩鼻,眼底冒着血丝,低头看人时,封澄莫名感觉到了一股黏糊糊的阴森之感。

    这种被冰冷的牛舌舔了一口的感觉……

    静默半晌,那人才拖着长腔道:“原来有前辈在此,是我们小的不懂规矩了。”

    说着,他手下一狠,竟然将为首那人拽得滚下马来,那人尚不明所以,滚在地上一脸茫然道:“大人,是何意思?”

    是何意思?

    封澄冷笑一声。

    作为最接近魔族的修士,血修这种东西,也不免沾了些魔族的臭习性。

    比如说,划地盘。

    在血修之中,弱肉强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血修连同类都能视作食物修行。

    与魔族抢怨气的道理一致,人就那么点儿,可供血修修行的血肉也就那么点儿,友好相处、和平分享,在血修中是不存在的。倘若有血修占了一处地盘儿,剩下的血修要进来撒野,便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了。

    小血修进了大血修的地盘,一是要上去拜会,二是要交保护费,三是要交过路费,倘若稀里糊涂地便舞到对面脸上……

    封澄眯了眯眼睛,身上煞气一腾而出:“是把命留下,还是……?”

    见了封澄煞气,那白脸修士脸上霎时一片惨白,他不敢犹豫,翻身便滚下马来,恭恭敬敬地取下腰间荷包递上:“前辈,小的来时匆忙,并非有意冒犯,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日后定然封一份大礼送到您府上。”

    封澄接过荷包,掂了掂。

    吃了一个人的血修,比不上吃了十个人的血修,吃了十个人的血修,比不上吃了百人的血修。

    血修吃过的人,清清楚楚地写在血修的煞气中。

    是骡子是马,一亮煞气,便差不多能看出所以然了。

    封澄眯了眯眼睛,她并不能弄清目前自己在血修中的位置——毕竟她从未吃过人。

    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为数不多亮煞气的环节,她从未被压倒过。

    滚在地上的血修额头上不住地沁出冷汗,头也不敢抬,眼珠乱转,心跳如鼓:“在洛京这种一步一个天机师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个煞气至此的血修?从前并没有听说过血修之中有这个人!”

    他偷偷瞄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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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便被那煞气骇得腿软。

    这煞气,杀人如麻一词已经显得苍白了,血修修到如此地步……

    即便是屠城,也不够。

    一想到此处,他额角的汗珠就一滴一滴地滚下来,砸进了地里。

    难道是上古大修,重出江湖了?

    难怪敢从赵家门口大摇大摆地走过……连第一天机世家都不放在眼里!

    一旁被拉到马下的修士也傻了,他慌忙膝行几步,紧接着也解下了腰间荷包,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前辈,是小的冒犯……”

    封澄低头瞄他一眼,并未从他的身上察觉到半分血修之气,她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你并不是血修,拜我做什么?”

    修士给血修上交保护费,便如同将入屠宰场的牛羊叫卖自己肥美多汁。

    那修士脸涨得通红:“既然我们大人叫您一声前辈,那么我们也理应叫您一声前辈,为大人做事,该懂的事得懂。”

    说着,他一脸谄媚地面向那白脸血修:“孝敬大人,是我们该做的事。”

    封澄倍感荒谬可笑,她目光移向那血修,只见那血修笑道:“小的们懂事,还请前辈不要嫌弃,一并收下吧。”

    此时此刻,她是真想把这修士的骨头钻开看看,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软成这个样子。

    不过此时,里头的崔霁应当是藏好了,封澄便不再拖延时间,她抬起枪,枪尖在那白脸修士的身上缓慢地梭巡,每停一处,便引得对面一阵胆寒震悚。

    封澄的枪停在了他的心口上,白脸修士不动声色地吞了一口口水,汗如雨下。

    她是想要剖了他的心。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落下,良久,她的枪停在了他的腰带上。

    封澄颇为轻佻地笑了笑:“我倒不太稀罕这些金银俗物。”

    说着,她极为暧昧地将那白脸血修的腰带挑起些,引得他腰间腰牌佩玉一并叮当:“不如这个,脱了吧。”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一队人马皆不可置信地看向二人,那血修闭了闭眼,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手下动作却不敢犹豫。

    竟然从她手中捡回一条命了。

    牙一咬,他将腰牌取下叼着,抬手便要宽衣解带,谁料上首处又传来一声轻笑:“我要你一、丝、不、挂,你留个腰牌,是要恶心谁?”

    封澄不轻不重地将腰牌从他口中拿下,道:“接着脱。”

    那血修一咬牙:“剩下的人,统统背过身去!”

    那队人马不敢犹豫,当即静默无比地转身而过了。

    寂静深夜中,只有他衣服摩擦而发出的簌簌声。

    封澄打了个呵欠,闭了闭眼,转身便走了。

    白脸血修许久才敢瑟瑟发抖地抬起头来,随即便一脸愕然——人呢?

    既然走了,他也不必折磨自己,他站起身来,飞快穿上衣服,沉声道:“转回来!”

    众人回头一看,那煞气强横到诡异的血修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们的大人也已衣冠整齐,独有眼角染了两份又怒又怕的红意,那为首修士眼见地看到他衣冠皆全,独有腰牌与荷包不见了踪影,于是上去小心请示道:“大人,那腰牌……”

    血修愤而上马,阴森森道:“她拿走,我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默了默,他又道:“那种血修,要我腰牌能做什么?想必走出去便随手丢了,大不了回去补一个罢,走,接着去查那小子。”

    说着,他难掩怒火:“今夜蒙受如此之辱,皆是由他而起,若是被我寻到他,我定然要他尝尝我乌言的手段!”

    那人又谨慎问道:“那赵家,我们还……”

    乌言一咬牙:“方才我听见门口有动静,只不过此时,即便是崔霁逃来了这里,也被人塞进去了!这样,你给齐大人送个信去,求他派崔家那几条老狗来查,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