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故人再见
    翌日,鸣玉跟小双再次起了个大早,

    马上就要搬去县衙了,她们想着得好好收拾一番才是,

    可收拾来收拾去,两个人也没收拾出来什么重要东西,

    最后,她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两个人都已经忘记了,她们这回是从赵家跟祝家逃离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

    另一边,县衙里,孟昭早早地就把屋子给她们两人收拾好了,

    等鸣玉跟小双拎着包裹赶到时,一抬眼,就被屋子的干净整洁给惊艳到了,

    两个人不住地向孟昭还有帮着打扫过的差役们道谢。

    然而,自从两人进到内宅的那刻起,县令的视线就一直跟在小双身上,

    昨天来的时候,和鸣玉一样,小双也是身着男装,而且昨天他先是被鸣玉吸引,后是被案子吸引,因此,从始至终都没大注意到一旁的小双,

    今天,小双换回女装,他越看越觉得面熟,

    突然,一个笑脸从他脑海里浮现,但他却迟迟不敢相信,也生怕自己的希望落空,

    时间久了,小双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怯生生地瞥向县令,猝不及防与县令的视线交汇后,她紧忙低下头,躲到鸣玉身后,

    终于,他忍不住对着小双开口道:

    “这位姑娘,可是柳安人士?”

    听到柳安这个地名,小双明显一愣,“县令大人,您怎么知道我是柳安人士?”

    “你是不是姓柳?”县令脸上绽出了笑容,

    小双显得更是诧异,“是玉姐姐告诉大人您的吗?”

    鸣玉也很是诧异,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县令欣喜地指着自己,“双双,你再仔细看看,难不成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小双轻拧起眉,打量了好久,忽然激动不已,

    “你是姜琛,琛哥哥?”

    “是,是我,”县令姜琛兴奋不已。

    鸣玉跟孟昭难以置信地看着县令和小双,

    “你们?认识?”鸣玉的反应像是慢了半拍,

    “玉姐姐,琛哥哥是我小时候最好的玩伴,”小双雀跃道,

    “原来是青梅竹马之交,”鸣玉看小双如此开心,忍不住打趣道,

    听到这话,小双跟姜琛的脸色都有些泛红,

    “久别重逢,真是难得的缘分呐,”孟昭也替两人高兴道。

    “是啊,水灾后转眼就是十三年了,真没想到我竟然在这里又遇到了双双,”姜琛原本以为,当年一别,恐怕此生都不得再见,

    “琛哥哥,没想到再见面,你都成为县令大人啦,”小双真心为琛哥哥取得的成就而开心,

    姜琛挠挠额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呢,双双,这些年过得如何?”

    小双笑着点点头,“老天保佑,让我遇到了玉姐姐,玉姐姐待我很好,”

    “那可真是太好了,”姜琛的目光转向鸣玉,“多谢你照顾双双,”

    “客气什么,小双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啊,”鸣玉笑笑,又长长地呼了口气,“而且这么多年,分明是小双照顾的我更多。”

    小双摇摇头,“才不是呢,是玉姐姐你一直在关照我,”

    “不是,是小双你照顾我照顾得更多才对,“是玉姐姐你照顾我照顾得比较多,”

    “小双你多,”

    “玉姐姐你多,”

    “你多,”

    “你多,”

    “好啦,看样子,你们都多,”孟昭泛着笑意打断道,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

    “大人跟小双姑娘好不容易重逢,就让他们叙叙旧吧,”孟昭对着身边的鸣玉道:“咱们两个去查查名册上的那些人吧,”

    “嗯,你们俩聊,我们俩先走喽,”鸣玉摆摆手,可一抬眼,却看到孟昭的眼睛好像是蒙上了水雾,眼角更是浮起了红色,

    跨出门后,鸣玉悄悄瞥向孟昭,这人神情看上去似乎是轻松的,然而他眼里的雾气却迟迟不能消散,

    孟昭是有什么心事吗,鸣玉不自觉地想到,

    许是觉察到了身旁的目光,孟昭清咳一声,微微扬起嘴角道:“想什么呢?”

    鸣玉下意识地摇摇脑袋,“没,没什么,”

    孟昭抬起手掌,捂住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此刻,他眼底的雾气更盛了——

    孟昭手背上移,揉揉眼眶,彼时,他眼尾的红色也更为显眼了,

    原来是哈欠啊,是自己想多了,可鸣玉转念一想,自己跟小双的房间被收拾得那么好,孟昭他们一定费了很大功夫,

    “孟昭,真是太辛苦你们了,帮我们把房间打扫得这么好,”

    “哪里,我们大家都是朋友啊,”孟昭抹了下鼻尖,“再者,衙门里事务多,多个人便多份力,处理起这些事来也会轻松很多,往后还要请你多多指教,”

    “彼此彼此,我要学的东西也有很多,”鸣玉弯起眼角,

    孟昭扬扬另一只手里的名册,“今天要去的地方不少,准备好了吗?”

    “当然,”鸣玉拿过名册,瞧过一眼后便活力满满地往前一指——“城北李家,出发!”

    孟昭渐渐弯起了唇角,跟在鸣玉身后,迈开了步子……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鸣玉跟孟昭两个人从城东跑到城西,从城南跑到城北,他们俩的腿都被溜细了一圈,

    可与贾有盛起过争执的人中,十有八九都拿出了不在场证明,

    “事情发生后,不会有人给凶手打掩护了吧,”鸣玉从李家茶铺出来后,一屁股坐在他家门口的石阶上,揉着自己发酸的小腿,“怎么就快要把人排除光了呢?”

    孟昭看了眼名册,“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啊?”鸣玉揉完小腿,又揉起了脑袋,“谁呀?”

    “张记米铺的掌柜,”说完,孟昭便收起了册子,

    鸣玉有点不情愿地站起身,“他跟贾有盛又是因为什么结的梁子啊?”

    “像是因为万红楼里一个叫牡丹的姑娘,”

    “万红楼的姑娘?”鸣玉皱皱眉,“也是,贾有盛平日里也是个风月子弟,”

    “嫁给个风月子弟,洞房花烛之夜还遭此横祸,那位新娘子也是个可怜人啊,”孟昭叹了口气,

    听到这话,鸣玉也跟着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吧,早日揪出真凶,就算是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可怜姑娘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张记米铺里,掌柜的还在旁若无事地迎送着客人,见到衙门里的捕快前来,面上顿时流露出茫然之色,

    “掌柜的,您可知我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孟昭盯着张掌柜的眼神,问道,

    张掌柜看上去很是不解,摇摇头,谄媚道:“差爷办案,我们这草头百姓哪能猜得到呢。”

    “这案子,可是跟张掌柜有牵连,”孟昭别有深意道,

    “冤枉啊,小民平日里本本分分,哪里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张掌柜连声喊冤,

    “前天晚上,你人在哪里?”鸣玉眯着眼,沉声道,

    “前天晚上,前天晚上……”张掌柜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孟昭跟鸣玉对视一眼,事情好像有眉目了,

    “你不说,我替你说,”鸣玉冷哼一声,“前天晚上你去了贾家,还趁着夜色放了把火,对吧!”

    “不,不对,”张掌柜的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贾家娶亲都没给我下帖,我去他家干什么?”

    “因为你跟贾有盛有过过节,见他娶亲心里不爽,所以……”孟昭低沉着嗓子,

    “我跟贾有盛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差爷,为了这一点点小事儿,我犯得着吗我?”

    “那问你前天晚上在哪儿,你为什么吞吞吐吐,闪烁其词?”鸣玉直勾勾地盯着他,

    “因为这,这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啊,”张掌柜被鸣玉的眼神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有胆子做事,怎么没胆子承认了?”孟昭冷嗤道,

    张掌柜神经兮兮地四下环顾一周后,附到孟昭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什么。

    “谁能证明你说的是实话?”孟昭拧着眉头,

    “到那里后您就去找画眉姑娘,她会给我作证的,”张掌柜用很小的声音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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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眉姑娘?她是谁?”鸣玉高声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鸣玉这一嗓子,也引来了店里几个客人的目光,

    “小姑奶奶,您别嚷嚷啊,让这位差爷带您过去看看您就知道了,”张掌柜急得只想把鸣玉的嘴堵住,

    “孟昭,你要带我去哪里啊,”鸣玉不解地问道,

    孟昭瞥了张掌柜一眼,淡淡地开口道:“万红楼,”

    店里的客人听到这几个字,更多的眼神扫了过来,

    虽说张掌柜喜欢去青楼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可就这么大庭广众地被嚷嚷出来,张掌柜的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

    鸣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就跟着孟昭一起出了米铺,到了街上。

    “这张掌柜真可笑,”鸣玉鄙夷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喝花酒,喝了花酒还不好意思说,”

    孟昭对于张掌柜,也是一脸鄙弃。

    “孟昭,你逛过青楼吗?”鸣玉忽然抬起脸,问道,

    “没,”孟昭如是道,

    “我也没去过,”鸣玉耸耸肩,“每次从那里路过,都会看到许多姑娘倚着栏杆招揽来来往往的路人,那声音——那声音简直能让我的鸡皮疙瘩掉一地,”说着说着,鸣玉还打了个寒颤,

    听着鸣玉的描述,孟昭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每次路过青楼,里面散出的脂粉气和酒臭味,都让他脑袋涨得厉害。

    “待会儿,这万红楼,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孟昭晃晃脑袋,问道,

    “你要去吗?”话刚问出口,鸣玉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人家都问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去了,他还能不去吗?

    孟昭点点头,但又很快解释道:“我只是进去问明情况,别的事我都不会做,”

    “你做不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鸣玉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我怕你误会,”孟昭抿抿唇,

    “误会什么?”鸣玉抬眼,

    孟昭垂眸,对上鸣玉的眼神,“误会你的朋友是个品行不端之人,”

    “正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相信你啊,”鸣玉眨眨眼,认真地讲道,

    孟昭也咧开嘴角笑了,“那你要不要去?”

    “那你想不想让我跟你一起去?”鸣玉斜斜脑袋,

    孟昭勾着唇角,点点头,“想。”

    听到孟昭的回答,鸣玉笑着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好朋友,就是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都要一起去闯!”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孟昭开心地补充道。

    两个人在路上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共识,

    从米铺到万红楼的一路,他们都显得很是轻松——

    直到他们真到了万红楼的门口,

    听着里面糜乱的声音,鸣玉跟孟昭在外面伫立了许久,

    “要不,你在前面先走两步?”鸣玉用胳膊肘捣了捣孟昭,

    孟昭轻咳两声,试探着,“你跟她们一样,都是姑娘,要不,你先在前面?”

    “不不不……”鸣玉连连否决,“里面也有男子,他们跟你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心慌,”孟昭诚实道,

    鸣玉也不做隐瞒,“我也有些意乱,”

    两人又僵持了有一刻钟,

    事情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要不,咱们手拉手一起进?”

    鸣玉狠狠心,咬咬牙,她心里想的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进去这万红楼一探究竟,可事实上,她的腿却像注了铅一样,沉的不得了,

    “手拉手?”孟昭胳膊朝鸣玉那边靠了靠,他的手掌向外翻了翻,可由于羞涩,他的动作幅度也就止步于此,

    鸣玉的手掌往孟昭那边靠了靠,渐渐地,两人的手掌碰到了一起,

    两人的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是因为手掌上的接触,还是因为即将要进万红楼的紧张,

    接触之后,两个人的手掌再次缓缓移动,又过了好久,两个人的手掌才缓缓收紧,

    “进!”鸣玉强行斩断意乱,

    “好!”孟昭尽力压住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