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孩子转醒后,不仅乖乖听话吃药,还说自己肚子饿了,
能吃得下东西,让大伙儿都感到很高兴,
晴岚紧忙去厨房,给孩子做些养胃小粥。
揽着孩子,原先的那个叫花子开始介绍起自己,
他原本是柳安的一个佃户,名叫柳喜,今年柳安遇旱,庄稼几乎是颗粒无收,粮商坐地起价,又久久等不到朝廷的赈灾粮,百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跟柳安的很多人一样,拖家带口踏上逃荒之路,
说着说着,他哀叹起命运不公,十三年前,他好不容易熬过了水灾,谁曾想,如今十三年后,又遇大旱,
十三年前,朝廷里的官员贪了治水筑堤跟赈灾救民的拨款,十三年后倒好,连银子粮食都不拨了,
渐渐的,他开始咒骂起邱怀春,他认为要不是邱怀春搞出的乱子让朝廷发了怒,这回也不能那么久都等不到赈灾粮。
孟昭在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
姜琛拍拍他的肩膀,
小双背过身,不停地抹着眼眶,
鸣玉将这些尽收眼底。
晴岚的粥煮好了,柳喜接过碗,不住地道谢
孩子很久没有闻到过这么纯粹的米香了,不一会儿,粥就见了底,
填饱了肚子,小孩子的力气慢慢地恢复了些,柳喜引导着他给屋子里的大家一一道谢。
孟昭的房间给了柳氏父子,姜琛欲让孟昭去自己房间休息,
孟昭摆手拒绝,最后,两人终究是一同去了书房,继续之前尚未做完的事情。
书房的灯火燃到半夜,
三更天过,姜琛跟孟昭依旧没有丝毫困意,
姜琛手里是之前从吴家取得的账册,孟昭则提笔,在纸上勾勒着一条条人物关系……
姜琛眉头紧锁,拿着账册起身,走到孟昭跟前,指指账册中名字与钱款往来记录,“你看这里,”
孟昭停笔,接过账册细细查看,片刻功夫,他便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怎么会这样?”
“怪不得,我来青溪县的路上,可以如此顺利,”姜琛后知后觉道,
“这即是梁云华留的后手?”孟昭攥紧自己刚才写就的纸张,上面两个名字格外醒目,一是章潜,二是梁云华,
“看来,得尽快回京了,”姜琛收起账册,连夜,他带着孟昭,去牢房内见了即将被压解归京的吴达盛。
吴达盛见到两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两人的意图,笑得瘆人,
“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吴达盛笑累了,轻蔑地开口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何必再提?”
“吴达盛,你不怕吗?”姜琛盯着他的眼睛,
吴达盛丝毫不惧,瞥见姜琛手里的账本,“看过了?有何发现?”
“这是梁云华给你的?”姜琛扬起账本,
吴达盛勾起唇,“不知道,”
“你不过一枚棋子,”姜琛冷声道,
“是啊,我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吴达盛靠在牢门口,“所以我才得牢牢抱紧下棋人,免得成为弃子,”
“抱得再紧,他们也不会正眼瞧你一下,”孟昭咬牙道:“倒不如吐出实情,迷途知返。”
吴达盛上下打量着孟昭,最后,他的视线紧紧地黏在孟昭的脸上,“你一个小小差役,为何要淌这趟浑水?”
“寻一个真相,”孟昭收紧拳头,
吴达盛视线停留在孟昭的眉眼处,他想透过孟昭,看出什么故人的影子,
终于,他瞳孔一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邱怀春是你什么人?”
孟昭紧抿唇瓣,不做回答。
“邱怀春有一子,”吴达盛自顾自地喃喃着,仔细回忆着有些模糊的名字,
蓦地,他指着孟昭,颇为震惊道:“邱鸣鹤,你竟然还活着!”
“午夜梦回,可曾有愧?”孟昭强忍着内心翻涌的恨意,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吴达盛趴在牢门上,“你们邱家就剩你一人,还要作死?”
“爹娘含冤,若不为他们清洗罪名,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地苟活于世,”想起百姓对父亲的评价,孟昭双眼猩红,
“朝堂之上,尔虞我诈,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吴达盛闭上眼,“押过宝,可就改不了了,”
“倘若此番梁云华护不住吴家,你还会如此袒护于他吗?”姜琛像是语重心长地在规劝,
“良禽择木而栖,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不等吴达盛再说什么,便与孟昭一起出了大牢,
“良禽择木而栖”这几个字,也是姜琛下令杖打吴兴晖的那天傍晚,吴达盛在他耳边说过的话。
四更鸡叫,
孟昭的身形在发抖,两步路之后,若不是姜琛及时撑住他的肩膀,他恐怕就要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孟昭,”姜琛将他扶向房间,“保重好自己,”
孟昭痛苦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儿时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夜,在牢里,娘亲流着泪,给他唱起摇篮曲,
忽然,牢门口出现一阵骚乱,闯进来的那些人,孟昭全都认识,他们都是经常逗自己玩,送自己小玩意儿的叔叔伯伯们,可这次见面,叔叔伯伯们脸上再也不是以往的笑意,他们的盔甲上沾满鲜血,
父亲眼含热泪,朝他们躬身行下最后一礼,
孟昭颈间一痛,剩下的就都不知道了……
等他恢复意识时,已经出了京城,他的身边,只剩下抄家前,因出门采买而躲过一难的严叔严霜。
工部侍郎邱怀春勾结柳安县令金开惕贪赃枉法,木料石料以次充好,使得大水轻易冲毁堤坝,后又贼心不改,收取柳安县令从赈灾粮款中抽取的贿赂,现罪行败露,诛连九族,并已行刑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严叔化名孟寒,带着哭干眼泪的他,一路躲躲藏藏,于深山中藏身,
从那以后,二人对外与父子相称,以打猎为生。
之后,他们多番打听,得知先前梁云华部下吴达盛辞官回乡,常住青溪县,他们便搬到与清溪县临近的金潭县,等待机会。
一拨拨情绪上涌,孟昭头痛欲裂,却又在强撑着自己,
他清楚,等重新回到京城,自己会遇到更多熟悉的仇敌,更多熟悉的场景,他必须控制住自己,必须学会冷静,要抽丝剥茧,还爹娘一个公道,还天下一个公道。
天亮之后,姜琛将晴岚唤到书房,开始跟她说起回京事宜,
得知姜琛哥马上要回京的消息,晴岚十分惊讶,
虽然她刚到青溪县不久,可她甚是喜欢这里,再加上她想着,有姜琛哥在,还有刚认识的赵姐姐他们,因此在这里自己一定可以过得轻松快乐,
前些天上街的时候,她甚至都开始留意起商铺位置,想着不久之后,自己就可以在这儿大展一番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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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姜琛哥这么一说,打破了她的计划,让她有些自乱了阵脚。
从姜琛哥的书房出来后,晴岚垂头丧气地在院子里游荡,
鸣玉跟小双根据姜琛的安排,刚去青溪县城外破庙将柳喜一家人安顿好,结果一进院子,就看到唉声叹气的晴岚,
两个人不明所以地走上前,
鸣玉拍拍她的后背,“怎么了这是?”
晴岚看看两人,可怜兮兮地撇撇嘴,“姜琛哥他们要回京城了,”
“怎么这么突然?”小双很是吃惊,
鸣玉猜到他们会离开,但不想他们这么快就要离开,“他们什么时候走?”
晴岚伸出四根手指,“姜琛哥说他只是暂代青溪县县令一职,四天后,正式县令走马上任,他们到时就该离开了,”
“大人让你跟着回去吗?”鸣玉看着闷闷不乐的晴岚道,
晴岚摇摇头,这个结果出乎鸣玉跟小双的意料,
“姜琛哥问我,愿不愿意留在这里,”
叹了口气,晴岚耷拉着脑袋,“前些天还赶我走,现在又希望我留下,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几天前,第五薇的话再次在鸣玉脑袋里响起,
“琛哥哥说为什么要你留下来了吗?”小双的眉毛蹙起,
“他说,他先回去替我跟我爹解释清楚招婿的事儿,等我爹冷静下来,再让我回去,”
小双想了想这个理由,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那晴岚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晴岚持续叹着气,“我舍不得他们走。”
小双不自觉地跟着垂下眼皮。
午饭时,气氛是低沉的,每个人都低着头,抱着饭碗,可多半天的功夫过去了,所有人碗里的饭都不见少,
今天的午饭吃的格外久,听见大家陆陆续续放下筷子的声音,姜琛抬起头,沉声宣布了回京的消息。
小双看看姜琛,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鸣玉看看大伙儿,挤出个笑,道了声“一路平安”,
晴岚低着脑袋,强忍泪水,
第五薇率先起身离桌。
离别前,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一转眼,两天的时间过去了,
黄昏时,鸣玉与小双敲开姜琛的书房门,
鸣玉解下了配刀,换下了差服,
她说,她要回家,
小双说,她要跟着玉姐姐,
姜琛久久不愿接过鸣玉怀里的差服跟佩刀,鸣玉便抱着往前走了两步,将它们一齐放在桌子上,
“真的决定了吗?”姜琛看着鸣玉,语气复杂,“毕竟,走到现在很不容易。”
鸣玉没有说话,笑着点点头。
“这不像你,”姜琛看着她的眼睛,却下意识摇摇头,
“大人就这么了解我?”鸣玉耸了下肩,“说不定我过两天还会来。”
“孟昭知道吗?”
“没告诉他呢,”鸣玉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往后若是有缘,必定还能再见,”
“自己想清楚就好,”姜琛望向小双,
小双的眼神有些躲闪。
一路沉默,将她们送到两个大门口,姜琛惊奇地发现正背着包袱的晴岚,
晴岚说,她也要跟着赵姐姐回家,
或许,于她们来说,如今之决定,便是最好的决定了吧,姜琛在心里自我安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