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道旁柳
    少了鸣玉几人,县衙里明显冷清了下去,

    姜琛把这件事告诉了孟昭,孟昭眼里滑过份落寞,但顿了顿,也只是回了“挺好的”三个字。

    这天一大早,新县令便到了,他与姜琛师出同门,算是知根知底,姜琛将这些天自己整理出的青溪县案件资料交与他,叮嘱过后,就收拾好行李,牵上马匹出门,

    这一去,面临的将是什么,姜琛、孟昭与第五薇全都清楚,

    有几分胜算,他们却不清楚

    可他们暗下决心,为了这个真相,必定竭尽全力,哪怕拼个头破血流,也将无怨无悔。

    出了青溪县,三人不约而同地驾起马匹,加快速度。

    道旁的柳枝招展,

    远处,似乎有人在朝他们招手……

    再走近一些,姜琛率先认出晴岚,

    拉紧辔头,定睛一看,晴岚身边,这是乔装打扮之后,女扮男装的鸣玉跟小双,

    “你们,”姜琛双眉渐渐向额心聚拢,果然还是……

    “在下周俊,”鸣玉在马背上拱手作揖,又指指旁边的小双,道:“这是我兄弟,孙杰,”

    小双的脸虽然被涂黑了,但在鸣玉介绍完之后,她的耳垂仍透出一抹红色。

    姜琛揉揉眉心,“别胡闹,”

    “我说过,有缘必能再见,”鸣玉调转马头,“快出发吧,别耽误时间。”

    “鸣玉,你不能……”孟昭刚出声,

    “不对,孟兄这话说的不对,”鸣玉摇摇头,将他的话打断,“你口中的鸣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指赵家的赵鸣玉,据我所知,赵家的赵鸣玉现在正待在家里,好好钻研女红呢,而在你眼前的,应该是周俊才对。”

    “姜琛哥,我想明白了,我要回京城,”晴岚也开了口。

    “你们可知,即将要面临什么?”第五薇看向鸣玉,

    “我们知道,”鸣玉坚定地开口道:“这也是我们三个商议后的结果。”

    小双跟晴岚跟着点头,

    “我们不怕,”晴岚笑着讲道。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爹跟娘,”小双抬头,看看天空,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姜琛一惊,

    鸣玉抿抿唇角,“知道的不多,希望大人能再多告知我们些。”

    “还是回去吧,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青溪再会,”孟昭看向鸣玉的目光,满是担忧,

    “可我们更希望,能与你们一同将真相揭开,”鸣玉笑笑,“千万别小瞧我们。”

    正说着,几人的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转头望去,是那顶熟悉的帷帽,

    “你怎么来了?”第五薇拧眉,

    “我来,”是吴兴颜那熟悉的声音,“可以吗?”

    “群英毕至,”鸣玉信心十足,“此战必胜!”

    一阵风过,吹起几人的衣袂,

    这算是一场什么样的相遇?

    鸣玉笑了,不知不觉间,大家都笑了,就连薄纱之下,吴兴颜的唇角都上扬了几分。

    河面上,飘着落霞的影子,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金色,

    奔波一整天,一行人翻身下马,

    此处前后离城都有些距离,所幸地势平坦,可以将就着露宿一晚,

    寻起木柴,点起篝火,众人饮马于河边,

    小双从布袋里取出干粮,穿在木棍上,贴心地为大家烤着,

    吴兴颜独自坐在河滩旁草地上,静静地望着河面,

    “这么好的景色,隔着层薄纱欣赏,未免有些可惜,”刚捡完柴的鸣玉凑到吴兴颜跟前,弯下身,道:“不妨摘掉帷帽,一饱眼福,”

    “是啊是啊,吴公子,你就摘了吧,”晴岚早就注意到吴兴颜,听到动静,也跑过来,点头附和,

    吴兴颜握紧帽檐站起来,欲要撤离,转身却对上第五薇的眼睛,

    “都是朋友,无妨,”第五薇伸手,想要帮他撩开薄纱,

    吴兴颜渐渐松了手,第五薇念头一换,指尖搭上他的帽檐,这回她没有受到吴兴颜的阻拦,于是轻轻一用力,将他的帷帽扯下,

    鸣玉跟晴岚首先看到的是吴兴颜的背影,正如传言中所说,虽未满而立之年,却满头白发,

    鸣玉上次真正见到他的模样,还是那夜的吴家,但夜色昏暗,终究不如今日清楚,

    带着好奇,两人转到吴兴颜的身前,他的眉毛、睫毛均是白色,浅色的眸子,皮肤虽白的厉害,但在黄昏里,整个人就如同镀上一层金身,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玉雕之美。

    “你是天上犯了罪的仙人吧,”晴岚瞪大了眼睛,

    注意到吴兴颜摘了帷帽,所有人都围拢过来,

    吴兴颜有些扭捏,想要从第五薇手里取回帷帽,重新戴上,

    “黄昏的光,挺柔和的,”第五薇将帷帽抱在胸前,“你不是喜欢阳光吗?”

    吴兴颜抬起手,遮遮自己的侧脸,

    可没有人,发出一点点的惊恐,

    慢慢地,吴兴颜放下手,冲着大伙儿笑笑,他的笑,有些别扭,有些羞涩,

    “往后,这帷帽,想戴就戴,不想戴就不戴,”姜琛出声道,

    “就是,就是,”鸣玉连连点头称是,“吴公子,你很特别,但,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依旧跟我们一样。”

    吴兴颜的手重新抬起,抚上自己的眉心。

    “没有薄纱的风景,是不是更具一番风味,”孟昭也开口道,

    “吴公子,要不要来块干粮,我刚烤好,”小双笑着递来一块饼子,

    吴兴颜接过饼子,

    第五薇将帷帽重新交到他手里,吴兴颜一手拿着饼子,一手拿着帷帽,这次,他没有选择戴上……

    “孟昭,”鸣玉挽着袖子,“咱们去试试看,能不能插条鱼吧,”

    孟昭接过鸣玉手里削尖的木棍,跟着她朝河边走去,

    河水清澈见底,孟昭让鸣玉在岸边接应,自己则挽起裤脚,下了水。

    孟昭出手利落,看到鱼儿游来,便举起手中木棍,三两下,便成功插到第一条,

    在岸边拿着木棍,仔细观察的鸣玉听到动静,很是惊喜,

    孟昭将插着鱼的木棍扔向岸边,鸣玉抬手,将自己的木棍扔向孟昭,

    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鱼就堆成了个小山丘,

    鸣玉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弯腰捧起一小捧水,泼向孟昭,

    被水花砸到的孟昭也不恼,反手捧起一捧水予以反击……

    你来我往之后,烤鱼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鸣玉跟孟昭身上,

    毕竟篝火除了能将鱼烤熟外,还能将衣服烤干。

    令众人吃惊的是,在鱼快要烤熟的时候,晴岚竟拿着个小瓷瓶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

    打开盖子,她将白花花的盐巴撒在鱼上,

    这一举动,不由得让鸣玉打心底里感叹,晴岚这孩子,真是个合格的大厨。

    填饱肚子后,篝火的作用就只剩驱赶猛兽了,

    这时的天还算得不上凉,几人围坐在远离篝火的大树旁继续未完的闲聊,

    整个过程,吴兴颜听得都很认真,可他自己,却又像个局外人一样,始终没有开过口,

    托着下巴,鸣玉忽然道:

    “吴公子,我有一个问题,可否请教你一下,”

    吴兴颜一愣,转过身看着鸣玉,吐出两个字,“请讲,”

    鸣玉想起那天晚上的争斗,问道:“你的拳脚,怎么这么厉害,”

    其实这也算是个困扰鸣玉许久的问题,按理说,一个久居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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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人,即便是熟读武功秘籍,也不能如此厉害地与人对战,

    吴兴颜的身手,着实像是在常年与他人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中磨练出来的,

    听完鸣玉的话,吴兴颜很久没有回答,他在犹豫,

    大家的目光看向他,可察觉到他的不自然后,又逐渐从他身上转移开,

    鸣玉愈发觉得自己的问题似乎有些不妥,刚要开口将话题转移掉时,

    吴兴颜出声了,

    “我,”

    月亮落在他的眸子里,他身上,此刻又好似散发起淡淡的荧光,

    “我与很多人争斗过,”

    鸣玉眼神瞥向他的虎口,有些昏暗,看不真切,

    “很多年前的事了,”月光中,仿佛凝出修济叔的影子,

    他的拳脚,是修济叔教的,同时,这也是他身上唯一与修济叔有关的事物了,

    那时,他查到的东西不断地提醒着他,有想接近真相,就必须有过硬的本事,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直至那次濒临死亡……

    感受到吴兴颜话语中透露出的缕缕悲凉,鸣玉不再追问,话锋一转,道:

    “往后有机会,咱们再切磋切磋,”

    吴兴颜浅浅笑笑,点点头。

    “抵达京城之后,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姜琛意味深长地叮嘱着大家,

    “当今朝堂之上,派别如何?”第五薇捻着片落叶,开口道,

    姜琛望向不远处跳跃的火焰,

    朝堂之上,你争我抢,明枪暗箭,人心叵测,

    先皇子嗣单薄,亲生血脉,唯余当今太后膝下二子,一为当今圣上楚庆麟,二为安王楚庆辰,

    先皇在世时,宠爱入宫即为贵妃的章氏,后先皇后之子病逝,先皇后哀痛之下撒手人寰,章氏即执掌后宫,章家势力跟着日渐壮大,

    十一年前先皇病逝,太子十四岁继位,那时章家父子已身居要职,

    圣上继位之后,章家父子仍极力把持朝政,不少朝臣也明显亲近于章家,

    而锦衣卫都指挥使梁云华深得太后信任,四年前,皇帝偶见其独女梁姝韫,便要引她入宫,册封为后,

    这件事,章家父子是看不惯的,

    可无奈于皇帝开口,太后应允,再加上章氏一脉当时又没有适婚女子,

    因此,梁姝韫成了当朝皇后,宠惯六宫,

    可皇后虽有宠爱,但却一直未能诞下子嗣,自然在朝臣那里落下口实,

    然如今,太后侄女,即章宥芳之女章蓁已过及笄之年,章家有意将其送入后宫,

    除此之外,梁云华的骄纵也愈加引发章家父子的不满,他们有意要除掉这块绊脚石,

    梁云华也察觉到了危机,故欲剪除章家父子羽翼,以保自身平安。

    远处篝火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姜琛的讲述,大伙儿听得认真,

    此去,将要面对的困难险阻,大伙儿也心知肚明,同时,也暗暗希望少年意气,可以澄清一切。

    话谈到最后,鸣玉起身,千挑万选了枝柳枝,将它折了下来,

    拿着柳枝,她问道:“京城一行,顺或不顺?”

    紧接着,她一片一片、无比仔细地摘下叶子,

    “顺、不顺、顺、不顺……”

    最后一片代表着“顺”的叶子被摘下,鸣玉兴奋地拿着它在众人眼前晃了一圈,

    空气似乎轻松了不少,

    夜渐渐深了,大家和衣而眠,为第二天的行程养养精力。

    阳光刺破树梢,唤醒了睡梦中的人们,

    鸣玉揉揉眼睛,回头望望,青溪县已然不见,往前看,道路蜿蜒曲折,通向远方,

    晃晃脑袋,去河边掬起把水,拍在脸上,

    是时候继续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