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众人再度在议事厅聚集。
傅彩霞拿出了辛苦几日总结出来的名单,递给了南岭刺史。
“大人,一个不留。”
南岭刺史看着厚厚的一沓的账目,全都是在这七年当中,调价欺压,偷账甚至各个豪绅聚头联合做账的单方证据汇总和名册。
他看得脊背发凉,拿着这些纸张的手都有些抖,他看向堂上的傅诩瑾,又看向傅彩霞:“有劳尚书大人、傅姑娘。”
话锋一转他又道:“可……可这些都杀了……”
“我们都已经是逆贼了,李大人怕什么?”傅彩霞道,“他们欠百姓的钱该还了,欠百姓的命也该还了。”
众人看着南岭刺史,将他架在了火上。
这些名单,从州郡到县再到乡,这一条线怕是要杀好几个月才杀得完,如今都杀了倒是把这些都得罪了个全乎,他上有老下有小,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有道言一不惹官二不惹商,这些都是站在刀刃上的人物,发起狠来,手段不知有多残酷血腥。但是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刺史,我们杀人,你在背后,你怕什么?!”赵刚最见不得人磨磨唧唧。
刺史攥着手中的纸,求助的看向了傅诩瑾:“尚书大人……这……”
“李大人,一家老小的命与南岭百姓的命,你选哪个?”
傅诩瑾回看他求助的神色。
刺史闻言,心一横,咬了咬牙,道:“好!杀!”
刺史是个多愁善感的心软柔善之人,周围的人都是京中来的嗜血厮杀之辈,这种氛围压得他心脏砰砰地跳,亦有良心难安,亦有担惊受怕。攥着名单的手都不自然起来,这手中握着的可是一张张的生死簿啊。
“那便从明日开始杀。”傅彩霞道。
杀字刚落,外头的窗上映出一个身影,外头的守卫是做什么的,竟还有人偷听。
赵刚一斧子就扔过去了,陆砚尘也慌忙出剑。
守心剑寒光一闪,唰得飞出,生生击落了赵刚扔出去的斧子。
“外头是嘉奕”他道。
门外的顾嘉奕果真被里头的动静吓到,推门走了进来。
“姑父,姐姐。刺史大人,众位将军”他尴尬抱拳施礼道。
“草!这也能听出来。”赵刚震撼于陆砚尘的内力深厚。
几人齐齐地望向他,看得他脸红。
“你们去做什么?杀谁?带上我!”小小男儿郎挺起胸膛,不想被保护在一方宅院中。
几人被这小孩儿的话稍稍怔住了,十三岁个小娃娃,凑什么热闹,众人都没当回事,哄堂大笑。
傅彩霞看着小小的他,拿着长长的红缨枪,尽力地去凑大人的热闹的模样。想起了自己十三岁时被困在傅宅的心境,抿了抿唇道:“我带他去吧。”
薛明义看着傅彩霞道:“傅姑娘……”
傅彩霞看了看陆砚尘和傅诩瑾的眼神,又对一众人道:“届时我与哥哥一起,保护他不成问题。”
众人闻言也都没了话。
“那从今日起,我便教嘉奕习武,刀剑无眼,怎能全凭他人保护。”他望向顾嘉奕,下巴一挑,“是不是,崽子。”
顾嘉奕本就爱钻习各种武功,闻言眼眸一亮。
“你使得斧子,嘉奕使得银枪,你如何教他?还是我来吧。”薛明义瞪了眼赵刚,也看向顾嘉奕。
“二位将军教习,再好不过,我都想学。”顾嘉奕忙道。
“哼!”赵刚瞪了一眼薛明义,对顾嘉奕道,“小崽子,你倒是胃口大!”
“傅姑娘”刺史出言打破了这嬉闹的氛围,言归正题,“杀了人,后续的账目问题……”
傅彩霞一笑,看向了傅诩瑾:“如今,我爹在这里呢。”
“奥哈哈。”刺史放下心来,“如此,再好不过,再好不过啊……”
……
次日,傅彩霞、陆砚尘带上顾嘉奕一组,赵刚和薛明义一组,便开始了这场劫富济贫的屠杀。
富绅王家,将士们破门而入,冲进室内,见人就绑。富绅院中养着的武奴纷纷冲出来跟傅彩霞带来的将士们缠斗,这些都是富商各地招募来的民间高手,一时间也难分胜负。
院子中逐渐乱成了一团,满院子都是吓得魂飞魄散的女人和孩子,他们拼了命地往外面跑。
武奴聪明,也不与将士过多颤抖,他们找到了目标人物,便齐齐地向领头的陆砚尘和傅彩霞出手。
以人数多和熟悉地形的优势,快速将傅彩霞二人围在了中间。
傅彩霞与陆砚尘并肩而立,眼神凶狠,从容应对。
“霞儿。”陆砚尘与傅彩霞眼神交汇。
傅彩霞点头,抓住他的手腕腾空跃起,狠狠的一记飞踢将面前人踢得老远。陆砚尘手臂使得傅彩霞自然而然地转身,两人齐齐上前,向前飞踢,又是几人倒地。
两人就这样配合着,很快打趴下一院子的人。将士们也将藏于屋中的富绅们全都绑了出来,缚在了地上,整整齐齐跪了几排。
这院中的女人穿的花红柳绿,各个都花枝招展的。但此刻,连脸上厚重的胭脂都遮不住她们苍白的面色。她们躲在男人身后,瑟瑟发抖地护着自己的孩子。
“老人小孩仆役丫头带出去,其他的杀了。”傅彩霞下令。
“是!”将士们领命。
将士们粗鲁地将这满院子的小孩和女人扔出去。院子中,手起刀落,将士们的刀都磨得锋利,一刀下去,血管爆裂,血液飞溅,那些往日里心高气傲的豪绅瞪着大大的眼睛倒在地上。
这世间,他们这些过的好的人,还没活够,求生的欲望极其强烈,濒死之人倒在血泊中挣扎,这场面看着也就更加骇人。
跪了几排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地,院子中泛起浓浓的血腥气,不久便血流成河,这味道,怕是十里八村都闻得到了。
两人回过头,瞧见顾嘉奕拎着银枪站在不远处。
“嘉奕,怕吗?”陆砚尘走过去,挡在了他的身前。
“不怕,食人血馒头的人该死,妇女幼童不该死,该死之人的死刑,有何怕的。”他面无惧色地站在那里,威风凛凛。
傅彩霞也听到顾嘉奕的豪言壮志,走过来问道:“若是今日我不放过这些妻妾孩童,斩草除根,你又会怎么想?”
“我定然会上前阻止,打不过,我便下跪求你。”他丝毫不直怯懦也不羞耻地说道。
傅彩霞满意一笑:“那嘉奕认为当今皇上如何?”
“无耻!该死!”他简言道。
“那先帝如何?”
“先帝纵然开辟了盛乐的盛世,我认可他为不可多得的千古一帝,但为人太狠,若是方才是他来屠戮,便要真如姐姐所说的斩草除根了,我与他所想不同。”
“那你心中的皇帝应当是什么样子?”
顾嘉奕认真回答:“自然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有野心,又是儒派,还含浩然气魄,这不是正是傅彩霞所寻之人吗?她心中砰砰直跳,像当初在院子中被苏云野撞到谋反之心一样。
她急忙平复下自己的心情,说道:“嘉奕,你可愿意跟着姐姐学下棋?”
顾嘉奕知晓傅彩霞日日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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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棋艺,倒是听说过她棋艺高超,一时兴奋无限:“姐姐愿意教我?”
“嗯”傅彩霞点了点头。
……
两拨人从早晨杀到天黑,晚间才回到刺史府宅。
闻了一整日的血腥味,身上像是发了腐一样,浑身酸臭。连带着整个刺史府都一股子血腥味,搞得几个文官谁也吃不下饭。
这血腥气属实恶心,傅彩霞、陆砚尘、薛明义一回到宅子就泡澡去了。只有赵刚拉着顾嘉奕吃得津津有味,一个是真的没头没脑,一个是有头有脑不好意思说。真是可怜了顾嘉奕。
他今日杀完人回来,不知从何处逮来了一只可怜的干巴鸡。进了院子洗了手就开始拔毛杀鸡,刺史府中的日子实在是清贫,带过来的银子又是官银,花也花不出去,许久不曾吃过肉了,可馋坏他了。
他有好吃的还不忘了顾嘉奕,右手拎着干巴鸡,左手拎着顾嘉奕,两人在院子中,寻了块松软的泥地,就开始挖起了坑,说是要做什么叫花鸡。
那可怜的鸡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照以前赵刚都不屑于烤了他,如今这状况,两人还挑起了吃法。
鸡烤熟了,赵刚将两只鸡腿子都撕给了顾嘉奕。
“嘉奕,吃!”
顾嘉奕接过鸡腿,闻着血腥味,恶心得想吐。一边想吐一边吃。边吃边反胃,实在咽不下去,吐过接着吃。
“赵将军,不如我们洗个澡再吃吧。”
顾嘉奕感觉胃都不是自己的了,也尝不出鸡好不好吃了,只知道赵将军吃的蛮香的。
“嗐,待会儿满身的油一道洗了,也省得再烧水了。”他依旧啃得津津有味。
顾嘉奕蹲在身旁,如嚼蜡般啃着鸡腿。
“嘉奕,你拜我为师吧,我将我的招式全都教给你。”他边嚼着鸡肉道。
“好。”顾嘉奕忍着恶心回道,艰难地往胃里咽,他敢保证,往后再也不吃鸡了。
薛明义走到背后,重重踹了赵刚一脚。
“就你还做嘉奕的师父,一会让孩子噎死了。”薛明义气急败坏道。
“我……”赵刚刚想起身同薛明义好好掰扯。
顾嘉奕将鸡腿递给了薛明义:“薛将军,我吃不下了。”
薛明义接过鸡腿,将它仍在了赵刚手上的油纸上,瞪了他一眼道:“自己吃吧。”
拉着顾嘉奕就走了。
赵刚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也没胃口继续吃了,气得肚子疼,瞧着两个龇牙咧嘴:“老薛,你这个坏不死的,等你日后立了坟,老子都不去看你!”
哼!他属实是饿了,按照他的身量和体重,就这么杀了一天的人,不曾歇息。早就饿得两眼昏花,全靠信念支撑了,说是没胃口,可拎起肉就又啃了起来。
傅彩霞洗完澡出来,便在膳房用饭,刚听说赵刚在院子中挖了坑烤鸡就头痛不已。这是别人的家,怎么……简直无法评价。
又听到顾嘉奕噎了个半死,纵使聪明如傅彩霞都一个头两个大了。
晚间休息,傅彩霞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搬出刺史府宅比较好,这里清贫,又有南岭刺史的妻儿家眷,他们这一行人,属实不该再留在此处。
商议过后,他们将那日首杀的王氏富绅家中地契据为己有,心安理得地搬进了这处宅院。这个他们曾在这里杀光了这户家中的男人的地方。
这处宅院离刺史宅院较近,住着也算舒坦,地方大,也不显得他们一行人吵闹。傅彩霞本就是爱静之人,倒也是最合适不过的宅子。
……
一切安置妥当,几人堂上筹谋之时,傅彩霞向一行人辞行,想带顾嘉奕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