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富商的事情不再是秘密,他们如今都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会在家乖乖等着受死。有些害怕得已经卷了钱财跑路,偷偷离开南岭,分散到旁边的州郡。
一行人再度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将城防都替换上我们的人,严查关口出入,如何?”薛明义道。
“要杀的人太多了,哪能分得清楚。”陆砚尘看向傅彩霞,“霞儿,你有什么打算。”
傅彩霞看着屋内的众人一个个愁眉不展的状态,平静道:“跑了。”
她又环顾一下众人:“便跑了吧。”
“姑娘,你这是何意?”赵刚总是不愿意被人吊着胃口,不耐烦得很。
傅彩霞再次淡淡的开口:“我们杀人不就是为了钱吗?“
“如今他们的账簿,门面,地契全都在我们手上,世道不同,这样的人杀不尽,除不绝。我要的是南岭种的出稻子,现在,钱够了,他们跑了便跑了。”
“可当初不是说一个不留吗?”赵刚又不耐烦的问。
“当然一个不留,不是现在。”陆砚尘替傅彩霞道,“根烂在皇城里,杀了那个人才行。”
“嗯”薛明义倒是冷静许多,“姑娘聪慧,我们听姑娘的便是。”
赵刚也服气,不再多说了,但想起让那些个鼠辈逃了,就觉得这次没杀过瘾,心中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剩下的还留在南岭的继续杀,风声继续往外头放,让这些人都抱紧了脑袋,这条弦依旧给他们绷紧了。”
“嗯。”陆砚尘点头。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一旁的顾嘉奕正听得津津有味,好不容易能掺和进大人的密谋,他极少说话,也怕自己的稚嫩影响了这来之不易的旁听机会。突然被傅彩霞点到了名字。
“这几日,我打算收拾东西带嘉奕下乡一趟。这里便先交给诸位。”傅彩霞道。
相处这么久,傅彩霞早就是一行人的主心骨,她说了,自然每人反驳。她看向顾嘉奕,顾嘉奕也点头认可。
“我同你一道去吧。”陆砚尘道。
“愉都到现在还没派兵围剿,不知在筹谋什么,此去怕是要些时日,你留在这里,以备愉都来人。”傅彩霞道。
“好。”陆砚尘道。
几人谈完,散了会。傅彩霞与陆砚尘在院中走动。
“你要扶持嘉奕?”陆砚尘问。
“嗯,哥哥可有想法?”
“没有,你若觉得合适便好。”他顿了顿又道,“此去下乡,怕是他要恨你。”
傅彩霞叹了口气道:“儒道之人,再恨我,会到什么地步?”
“这次,你不让我去,是明知道他会恨你,接下来让我教他,对吗?”陆砚尘问道。
“是。”她看向陆砚尘,“哥哥可愿意?”
“你说话,我什么都去做。”陆砚尘看着她道。
“我过年之前回来。”
“嗯。”
傅彩霞嘴角微微扬起,两人并排在院中走了很久很久……
翌日,傅彩霞与顾嘉奕一大马一小马带上行囊下乡。
顾嘉奕心中欢喜,总觉得姐姐要带他做什么大事。连带着马蹄子都踏得步步生风。
七八天,两人来到吃渔乡。
寻了处客栈,订了两间房,拴了马,路上劳累,两人这日便不曾行动,好好地在客栈睡上了一晚。
这一晚,顾嘉奕睡得踏实,总觉得自己要成为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在被认可的欢愉中入睡。
可傅彩霞今夜着实难熬,他们自官道而来,一路上少间人烟。明日之事,到底顾嘉奕能不能承受?或者自己该不该这么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她彻夜难眠,干脆起身坐在桌前饮茶。夜半,窗棂响起啪嗒啪嗒的声音,起初还细小些,又忽然转大。
下雨了,越下越大,越下越大,雨滴打在窗台上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她走至窗前,缓缓推开窗,风卷着雨水吹进来,她用袖袍挡住了脸躲了一下。
外头的风吹得呜呜作响,雨水拍的窗棂生疼。
南岭不比愉都的冬天那么冷,虽已入了冬,但这里的气候尚算温和,只是晚上会有些凉。落了雨。这几日怕是也要冷了。
她关了窗,吹灭了房中的蜡,静静的在顾嘉奕门外守了一夜。
凭借她的内力,若是顾嘉奕害怕了,里头出了什么动静,她也好察觉出来,能第一时间守在身旁。
里头的顾嘉奕睡得香甜,丝毫没感受到外面的风雨。
次日清晨,傅彩霞一直等到顾嘉奕睡醒,两人来到客栈楼下用饭。
外头的风雨正盛,一点不见停歇。
“嘉奕,你可愿拜允川哥哥为师?”傅彩霞问道。
“什么?武功吗?”
“嗯。”
顾嘉奕的双目都发光了:“哥哥可愿教我?”
“若你愿意,我二人倾囊相授。”傅彩霞答道。
顾嘉奕看着傅彩霞严肃认真的神色,心底里忽然琢磨出什么:“姐姐想要我做什么?”
傅彩霞抿了抿唇,良久才开口:“我要你以后只为百姓活着。”
“我们现在所做的不就是为了百姓吗?我顾嘉奕何时退缩过。”
傅彩霞知晓顾嘉奕现在还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她也不想将话跟他讲透彻,只是这盘棋该什么时候落子,她得慢慢斟酌,好好地下。
她瞧着顾嘉奕坚毅的脸,微微浅笑了一下:“嗯。”
用完饭,听着外头的声音,应当是比方才下的还大。他们同店家借了两把油纸伞,还是出去了。
“姐,我们去哪?”顾嘉奕问。
“去看看‘人间’”傅彩霞道。
“哦”顾嘉奕撑着伞,乖乖地跟着傅彩霞走。
两人越走越远,越走越偏,一直走到了吃渔乡深处的村落。
走过一道道地岭,块块农田上,无一株稻苗摇曳。
绕过田路,再往里走。同风扬县极为相似的拱桥下,窝了一堆的人。
他们瑟瑟发抖地围成一团,朦胧大雨中,放眼望去,应当都是男人。
顾嘉奕看到里面的人像野人一般蜷缩在里面,吓了一跳。
转头看向了傅彩霞:“姐。”
傅彩霞往他身旁靠了靠,对他温和地笑了笑,给予了充分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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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去看看。”
顾嘉奕壮起了胆子,点头。
两人走近廊桥,男人们警惕地盯着来人。
傅彩霞早有准备,她锁了伞,径直走向这群男人,像是久违的熟识。
顾嘉奕也锁了伞跟着走进了桥洞。
几人被傅彩霞的不请自来相当地厌恶,尤其是瞧着她一身的粗布衫,更加地不善,但又瞧见她手中握着剑,也没敢轻举妄动。
傅彩霞和顾嘉奕并排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一团的一群人。他们手中都拿着生肉,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再往里面看,倒是有几个女人,他们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还有男人正在做着禽兽的事情。
哪里衣衫不整这么简单,甚至还有全身赤-裸的。
傅彩霞面无表情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也忽视了男人对她不善且充满防备的眼神。一群男人,都在等第一个出手的男人。
顾嘉奕看着眼前的一切,也因为傅彩霞的态度,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现下忽然反应过来,连自己是什么感觉都表达不上了,身体都忘了反应。
发怒!崩溃!坍塌!绝望!……他胸腔里憋了一口气,脸霎时间变白。他想咆哮,可连气都喘不过来,莫说讲话,他已经彻底地失了嗓音。
“各位,劳驾避个雨”傅彩霞淡淡开口。
也顾不得氛围的脏乱差,就悠哉悠哉地坐到了一群男人的中间,静静看着外面的雨。
雨水和着一旁淫——乱的声音,还有他们唇齿间咔吱咔吱啃食生肉的声音。一群不以为然的人,好似这一切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一样。
“嘉奕,坐吧。”傅彩霞看向他淡淡开口。
顾嘉奕握紧了拳头,说不出话。他出门没带他的红缨枪,但此时此刻,他想杀人的冲动已经到达了巅峰。
这里的画面冲击着他,再多一刻他都要疯掉了。
可傅彩霞还是淡然地看着这一切。
“啊!!!”顾嘉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彻底地疯了。
他撑开油纸伞,将手中的伞柄咔嚓折断。外面应景地响了一道雷。
男人看他是来找事的,都将手中的肉放了下来,一群人朝着顾嘉奕围过来。
傅彩霞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并没有上前阻拦。
顾嘉奕自小练武,有些底子,他将伞柄当作红缨枪一般使着。拼了命地朝着一群男人挥舞。
可他还小,身量不足,力气也不足,这里的人多,起初自己的武功还能撑住,后面便越来越力不从心。
伞柄上已经滴滴答答地淌着血,顾嘉奕看着一群男人,他不要命了,他要杀了这些人。
双手紧紧地握住那根棍子,飞身一跃,踢向一个男人的头。转身一击,又狠狠地朝男人后脑砸过去。一棍子将男人的整个后脑都砸得陷了进去。
那男人痛苦到底,脑壳崩裂,脑浆流了一地。
一群人见状也疯了,发疯似的要弄死这个找事的人。
一人去抓他的手臂,一人去抓他的脚,直到将他整个人都钳制在地上。
一个男人夺了他手中的棍子,也朝着他脑袋上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