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姑娘,可否方便与裴某单独一叙?不会耽误姑娘太多时候。”
裴度翩翩行了君子之礼,温声询问。
晞婵唇边弯出笑意,回头命婉娘不必跟着,便跟裴度一同出门了。
这么久过去,她也有意想跟裴度聊聊。只是日前没什么机会,再过一日她就要回荆,再不说可能就没什么好时机了。
他已为太尉,她却不再是徐昴未婚妻。
裴度还是走上了那条路。
但她绝不是前世晞婵,即使前路凶险,她也没有资格去阻拦他大展抱负,追求自己的理想,她所能做的,想为他弥补的,便是默默站在他身后,为他保驾护航。
这是她亏欠他的。
前世她被徐昴远送去殷地,是裴度只身一人跨马相随,一路护送。那时裴度因她而投奔在徐昴帐下,他的智谋时人少有企及,甚至多有英雄人物慨叹他投至徐昴帐下着实可惜。
后来徐昴发觉裴度对她的情意,怀疑他不忠,且李覃大军来势汹汹,便革除了裴度的职位兵卒,寻了个借口,将其按军法处置,甚至严刑拷打。
她知道徐昴对他用刑,是在车马行走匆匆的路途上,一个大雨天。
裴度手握缰绳,策马追上她的马车。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
他的脸上,脖颈,手背上,都是血痕污迹,一向只穿白衣的他,那日偏偏穿了玄衣。
窗帘外,她掀着帘子同马上的他对望。
隔着雨幕。
她甚至有些认不出那是裴度。他已经被折磨的不像个活人。
他只是平静道:“我送你。”
但其实他只想带她走。
那些趁乱起了歹心的护送队伍也安分下来,把马车赶上官道,不再往深山野地里拐。
然半路出了意外,忽有一队人马横行,不知从哪得到消息,意图截走马车。裴度将她抱至马上,这才向她坦白心意:“惊惊,不求你记住,我从不后悔站在你身后。”
即便周遭兵荒马乱,他也面色平静,仿佛对生死的感触极为木讷。
她得救了,裴度却永远死在了二十弱冠之年。
死在了那场大雨里。
他骗她说,你慢慢往前走,在溪泉边用树叶先为我打一些水。说是玉珏掉了,回去找一找看。
可她到了,是孟获派来的接应人马。那是在这乱世,她唯一的一条活路。
那一刻,她是第一次红着眼想起了裴度,为自己悲苦,为他难过,却半分没有不用暴尸荒野的庆幸。他把爱了数年的女子送向他人之手,只为让她好好活着,难道不是只剩一个原因了吗?
她不敢想。
待她领着孟获部下往回赶去,只见裴度在阴雨连绵的石子路上,赤红着双目,疯了似的斩杀徐昴追兵,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那些追兵是徐昴临期后悔,得不到就要毁掉,遣来杀掉她的。
这些都是她去了殷地才听宫婢提起的。
她跑着要上去,可孟获部下拦着她,思忖冷道:“他是个英雄。脖颈已断,他活不了多久了,徐昴追兵不是好对付的,姑娘还是赶路要紧。”
说罢就将她劈晕了。
裴度骗她走,是因为根本没想活着再见她。
那半块玉珏......
晞婵神思回笼,同身边男子在道上慢行。她侧头望了他一眼,裴度无话,目视前方,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合适的距离,仿佛只要她不开口,他便不会逾越半分。
半晌,她弯唇道:“裴二哥,我儿时送你的那半块玉珏,你还留着吗?”
裴度身形一顿,目光向下,让眼睫遮住眸中的沉思,声音温和:“在家中匣子里放着,想来有许多时日不曾打开了。”
再次听到那声“裴二哥”,他还是无法做到心绪宁静。
她以前,除却儿时,再不曾有这般喊他。
但他终究什么都未提及打断,即使自己觉得奇怪,也罢了。
能听一听,也是好的。
晞婵愣了下,忽地笑出声来。
她看着晴朗日光,街上的人潮,展颜一笑,道:“裴二哥,我上次托表哥送你‘青松明允’,是想跟你求和的,以前我太不懂事了,你对我那么好,我却对你没那么好,我们还能像小时候那样两小无猜吗?”
裴度倏地一怔。
他神色有些乱了,但只一瞬便恢复如常,温笑道:“你怎就不懂事了?儿时我伤了手,你那会儿才不过八岁,就溜进厨房做了一盒糕点,拿来让我吃。这还对我不好吗?”
“就这一件小事,难道你要记一辈子呀?”她失笑,这件事每次她闹了裴度,回头来跟他道歉,他都拿这件事反过来安慰她,“玉珏你放那积灰,我会很伤心的。”
裴度皱眉,忙道:“非也,只是我......”
以为她会不喜。
惊惊总是讨厌他靠近。
玉珏他时常带在身上,但却不敢让她知道。
他叹了口气,道:“我日后定好好保管,不会让它落灰的。”
晞婵默了默,也知这事儿急不来,一时难以改变两人的隔阂,便道:“裴二哥十五那年走后,我的确很想念,但也打心底里是希望你能有一番功业,只可惜年少别扭嘛,羞于把话讲出,看到裴二哥现在平安喜乐,我也就放心了。”
裴度弯了弯唇,低眸没有出声。
只可惜徐昴出现后,终究一切都变了。
晞婵忽然顿住步子,转过身,抬头认真道:“裴二哥,虽然我们长大了,说这些仿佛不值一提的往事,可能会显得矫情,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
望着裴度深邃的眼眸,她暗自给自己鼓了鼓气,松开唇瓣打算一股脑全说出来。
哪知她还没开口,李覃那厮的欠揍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嗤,这不裴大人吗?怎么有闲情雅致来街上晃悠了?”
晞婵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果然瞧见一身玄衣常服的李覃,身后还跟着好奇打量豫州情物的段灼。他们二人倒真像是来逛的。
她那句“怎么哪都有你”登时堵在喉间,再说不出来了。
以往他刻意粘着就算了,这次偏就像是偶遇。
于是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并排往茶楼方向走着。
晞婵略微尴尬,也不知该如何跟裴度解释李覃二人。一开始本就是裴度约的单独谈谈,结果她说了半炷香,裴度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就来了两个非要跟着的外地人。
——让她介绍风情。
这也太会挑时候了吧?!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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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话却不能不说,明日她就要走,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晞婵尽量忽略他们二人,扭头冲从始至终面色平静的裴度笑了笑,道:“裴二哥,你后来回豫州那次,有一老翁惨遭殴打,我听信徐昴,以为是你所为,但后来我想明白了,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总是对谁都很和善,即便那老翁辱骂的再难听,你也不会出手至此。”
裴二哥从来不是那般心狠之人。
她那时却不信任他。
晞婵垂下眼睫,在裴度终于诧异有了波动的目光下,低声道:“想来不是那老翁辱骂了你,而是辱骂了他徐昴吧,殴打老者的人,同样也是徐昴。无论如何,我都希望把这些话告诉你,再同你道个歉。”
裴度安静了好半晌。
“惊惊......”
话音未落,突然响起“砰锵”一声,像是重物落地。
晞婵和裴度撤开对视,一齐往旁边看去。只见李覃手持半截长矛,神情不满地嫌弃道:“壮士,你们这卖的矛也太不结实了些,我不过稍稍用力它就断了,若上了战场,不得被敌军削成泥浆?”
摊主脸都黑了,是个年轻小哥,望了眼那断矛,似是觉得身上冷飕飕的,抖了一抖。
小哥抱着拳,眼看不少人都往这边来看,欲哭无泪地道:“这位爷,您力大如牛,是个好汉!没事就往别的摊上看看,好矛好剑多的是,不收您钱,您还是别砸小的生意了。”
旁人怎么也用不断,他一握就断。
这是他家矛的问题吗?!
李覃皱皱眉,挥手让段灼把一袋钱搁上摊子,也不说其他,丢了那半截,径自往前迈步走了。
晞婵正要同摊主说声歉,猛不迭瞧见那小哥呲牙咧嘴抱着钱袋笑开了,一时哽住,又恐前面那位负气,忙同身边两人知会了声,就小跑着追上去了。
他脾气倔的要死。
若不立刻哄好,再往后拖,他不定能上房揭瓦。
段灼眨了眨眼,侧身碰了下裴度肩膀,奇道:“你跟晞婵姑娘聊什么呢?”
“......”
裴度瞥他一眼,懒得理,语气无波地说了句“幼稚”,便也阔步跟了上去。
他心思还在晞婵的话上。
打那件事以后,她就一直不愿同他来往,现在突然这么说,那盒香,还有今年初见时的那声“裴二哥”都在他心底浮现出来。
还有她与徐昴退婚一事,如此一来,也不妨问上一句。
怕她有难言之隐。
段灼撇撇嘴,转去掏钱买了几串糖葫芦,在自己扁扁的荷包和李覃鼓鼓的荷包之间纠结了一下,毫不犹豫从那鼓鼓囊囊的大荷包里掏出银两,爽快付给摊主。
他这也是为主公预备着!
待会儿他又作起来,反把好心哄人的晞婵姑娘给气到,这不就有东西赔礼了?
他不得再说上两句好话?
这也是要费口舌的。
嗯嗯,应该的应该的。
至于裴大人......段灼走着想着,虽说用主公钱给他情敌买甜食,不太义气,但主公一定不会计较这些钱的,而且,万一裴度那厮偏就不喜欢甜食呢?
他想罢,再无负担地抱着四串糖葫芦,开开心心追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