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了一跳的云清婉猛然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重心不稳,陆野把她手臂一拉稳稳当当扶住了。
“阿野你......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怎么喊你都没反应。”陆野叹了口气,无奈说。
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又被扯进没有尽头的回忆里了。
从前的事情她不说陆野便从不会问,反正日后都会知道的。
可即便没有还没有记忆,陆野也很清楚史书上关于“天厉之变”那寥寥几笔对于她来说是怎般的苦楚与深渊。
“真是吓死我了!”心有余悸的云清婉狠狠嗔了陆野一眼。
陆野耸耸肩一脸无辜:“我可不觉得这点事儿能把公主您吓死。”
她虚着眼指着旁边的奶茶店决定补充一下被吓飞了的糖分:“我要喝奶茶。”
“好的,公主殿下,微臣遵命。”
也不管她薛定谔的古代人这会儿到底是倒向了哪边,陆野笑笑后去扫了点单码。
云清婉盯着陆野英气逼人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突然意识到阿野好像真的长大了。
脸是从小好看到大的,没什么好说的,从前呼之欲出的少年气已经被沉稳取代了大半,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却又不失医者的温柔与仁心,很难不被吸引。
感受到灼热视线的陆野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奇怪地问:“你看我干什么?”
云清婉眨巴了两下眼睛,实话实说道出了心中所想:“没什么,就是觉得阿野你真的好好看啊。”
冷不丁被夸了的陆野表情并没有展露出半点欣喜,而是充满了警觉:“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没有啊,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啊,我是这样的人吗?”云清婉哭笑不得,他怎么能把自己的真情实意曲解成这番样子。
“你摸着你的良心,你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吗?”
话倒是把陆野问懵了,还能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
“......”
被定了性,似是没有挽回余地的云清婉扯着嘴角彻底笑不出来了。
有这么夸张吗?
陆野无视掉了她的怨气把手机递过来问:“你要喝什么?”
“我不喝了。”云清婉眼神幽幽,沉声回答。
“公主殿下,小野子错了,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这杯奶茶喝了吧。”
陆野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她完完全全拿捏了。
八百多岁了的人了干什么都要哄着,稍有不顺心就闹脾气,耍性子。
但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公主还不是只能自己供着。
都退让到这个地步了,结果她表情认真来了句:“阿野,我感觉你好适合去演古装剧哦,真的好像。”
“......”
“......”
“......”
陆野石化了起码十秒钟后才抽动了两下嘴角试图挽救一下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
最后还是放弃了。
从喜欢上她的那一刻起,哪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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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陆野的所料,云清婉从一楼逛到六楼,又从六楼逛到一楼。把大包小包放进车里又陪她去陈记吃饭,待回到龙湖春晓的时候都八点多了。
云清婉回京城就住在龙湖春晓,前段时间陆野找人来打扫了卫生,必须的一些日用品啥的也都补充齐了。
想着还得给她做饭,厨房的茶米油盐酱醋茶都给换新了。
“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看看,我去买。”把大包小包给她弄进屋后,陆野问了声。
感觉自己成了巨婴的云清婉好笑地说:“阿野,我当公主那会儿都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用得着你操心到这个地步吗?”
“你现在不也是公主吗?”陆野把几袋子薯片拿出来一一放到茶几的框子里反问。
云清婉有气无力瘫倒在沙发上嘟囔道:“都二十一世纪了,哪里来的公主。”
你就是我的公主。
陆野在心中默念了一声却没有把话说出来。
“药箱放在柜子里,晚上洗完澡记得换一下药。荔枝,芒果,西瓜我等下都弄好放冰箱里,不过荔枝别吃太多,会上火。热水器换了个新的,你看好温度,床单被套啥的也换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看陈阿姨,早饭要吃什么?牛肉面可以吗?”
她这个人陆野是一点都放心不下,明个早上就要来接还七七八八交代了一大堆。
不过看她睡眼惺忪的样子估计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云清婉虚着眼嘴里喃喃了一声:“阿野。”
正巧陆野拿着刚买的新杯子去厨房给她倒水了并没有听到。
“阿野!”见没人应答,她又挥着手臂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这洪亮的一声喊得陆野头疼,从厨房出来把杯子放好后无奈地说:“有力气喊这么大声不如起来收拾一下。”
“帮我把电视打开。”云清婉指了指电视,喃喃道。
“遥控器不就茶几上吗?”
“太远了,够不到。”
“......”
陆野无语凝噎,几次欲言又止后还是把离她只有几步远的遥控器递了过去。
还说不是公主。
这待遇不是公主是什么?
云清婉倒也不是真的想看电视,就是喜欢把一百多个电视台从第一个翻到最后一个,又从最后一个翻到第一个。
连电视购物都能停下来看五分钟吐槽几句演技太差后再换到下一个。
她见证了电视时代的诞生,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黑白电视时的激动心情,转眼间电视都快成时代的眼泪了。
漫无目的胡乱翻了几个台后不知道怎么就恰好停留在了新闻频道。
【考古学家称裴逸之墓葬发掘工作......】
又是裴逸之。
今天裴逸之出现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些?
入土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突然这么有存在感是要哪般?
她对裴逸之轰轰烈烈爱过,撕心裂肺恨过,到现在什么都不剩下了。
正因为什么都不剩下反而能客观去看待不少问题。
一代名臣,两朝首辅,划时代的改革变法家,提出了诸多超前的政策和举措,廉洁奉公,才识颖异是后世对裴逸之的评价。
而她眼里的裴逸之不是史书上寥寥几页的文字,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初见裴逸之是父皇设宴接见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这般正式的场合是没有她的席位的。
不过她早就听闻新科状元裴逸之玉树临风,才高八斗乃稀世之才。
于是她就求了父皇好几个时辰让她偷偷躲在屏风后看看这个传得神乎其神的状元郎,结果只一眼就彻底沦陷。
裴逸之生得极为好看,清风霁月,清隽无双,举手投足与谈吐间有着温文尔雅的书卷气却又不失意气风发。
她看得太入神以至于不小心把面前的屏风都推倒了。
被屏风倒地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的裴逸之朝手足无措的她望过来,先是愣了片刻随后绽开了嘴角。
那笑如和煦春风吹化了山巅的皑皑积雪,吹开了满树的繁花。
觉得丢死人了的她用袖子遮挡住涨红了的脸就往外跑,结果中途被绊了一跤,崴了脚。
她从小就怕疼,平时一点磕了碰了都能娇娇滴滴掉下几滴泪来,这会儿疼得都走不动路了没一会儿豆大的泪珠就爬满了脸颊。
裴逸之走到她跟前先是说了一声“公主,失礼了”后小心翼翼检查了她脚踝的伤势。
“没有伤到筋骨,敷一个时辰应该就好了。”
她全程羞得恨不得把头埋进地底,心跳快到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口飞出来。
裴逸之嗓音温润如山涧流淌清泉拂过了她的耳畔:“下次公主要看微臣正大光明看就好。”
“谁要看你......”
被一语中的的她轻咬着下唇,用蝴蝶振翅般的微弱声音矢口否认。
裴逸之用衣袖拭去她眼睫上还挂着的珍珠,勾唇浅笑着轻声道:“那就是微臣想看公主。”
如今想来连她后来每每回忆起都还是会忍不住悸动的初见都是有迹可循的刻意。
一见钟情的是她,怦然心动的是她,欣喜雀跃的是她,初见乍欢的是她。
而裴逸之从屏风倒地的那个瞬间起就已经把她当做了复仇的棋子。
后来裴逸之进入内阁任职一路官至首辅,她如愿以偿与裴逸之成婚。
婚后裴逸之对她依旧百依百顺,纵容她的小性子和无理取闹,把她当成了珍宝,宠她,爱他,护她,是朝中皆羡的神仙眷侣。
裴逸之回府先会把她哄睡后再处理公务,休日会陪她在床上赖到日上三竿,隔三差五便会给她惊喜,她随口的一句话也会记在心底。
她以为裴逸之是真心爱她的。
直到一朝巨变成为阶下囚,她才直到都是精湛的演技,都是为了复仇的隐忍,都是镜花水月的假象。
她曾问过裴逸之,哪怕从头到尾都是利用就真的没有过一丝真情吗。
裴逸之昔日里被爱意和温存包裹的眼眸晦暗盈满了冰霜,冷言回了她两个字:“没有。”
那一刻她的心就被硬生生扯了出来,留下胸口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漫天的风雪呼啸往里灌着,每次的呼吸都仿佛凌迟。
父皇对不起魏家,背负着家族血海深仇的裴逸之该恨,该怨。
但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故事讲出来是令人久久不能言的唏嘘,但其实都是八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了。
若是没个像今天这般的契机,她甚至很多时候都想不起来漫长的人生里竟然还发生过这档子事了。
当你读过很多很多书,走过很多很多路,经历过很多很多春夏秋冬,见证过很多很多里程碑式的历史,看遍了王朝的更替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明白了除了时间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后,这点事就真的不是事了。
在某个落日熔金的黄昏,你就突然释怀了,放下了,和解了。
不爱了,不恨了,也不念了。
你从局内人变成了旁观者,从红尘里走到了世俗外,从纷扰混沌回归了虚无。
你与时间一同,化为了永恒。
云清婉并没有意识到她怔怔看着新闻一言不发的十分钟里,陆野一直用难以言说的复杂眼眸看着她。
此时此刻的她不是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而是在八百多年前的大祁。
是陆野手机的响动把云清婉从绵延不绝的思绪里扯了回来。
陆野这个年纪就已是三甲医院胸外科的主治医师,说是外科天才都不为过,不仅医术精湛对待病人也是认真负责,医者仁心。
“我得去一趟医院,有个紧急手术。”
陆野拿好上车钥匙,换好鞋,出门前回身喉间滚动温声说了句:“公主,不要回头看。”
云清婉愣了一下。
今天在商场他好像也说了同样的话,从前被回忆侵袭的时候他也会用小手拉着自己担忧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回头看?开什么玩笑,你别太小看公主了!”
云清婉唇角绽开了笑容。
她走过的路早就长到没有回头看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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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逸之今日一早起来便开始看奏折,到晌午并无半点食欲且身子乏力得很便伏案小憩了片刻,不知道第多少次又梦到了旧事。
梦里的云清婉把下唇咬得鲜血直流,眼底刺骨的恨意蔓延,浑身颤抖不止留给了他此生最后一句话。
“裴逸之,我生生世世诅咒你。”
他迷蒙睁开眼恍神间带着钻心的苦痛哽咽轻唤了声:“公主......”
低头便瞧见了堆积如山的奏折边云清婉第一次乔装打扮偷溜出宫见他,两人逛庙会时买的莲花琉璃簪。
那日他刚处理完公务回到官邸小厮来报说有人求见,他到前厅就瞧见穿着便装正在东张西望的云清婉。
公主擅自出宫若被知晓少不了责罚,他欣喜间想着得把人赶紧送回宫去,云清婉飞扑进他的怀里娇声埋怨说:“裴逸之,你这几日怎么都没来见我,我想你了。”
拗是拗不过她的,一点不顺了她的意就是扬起脑袋的一句“我可是公主,裴逸之你敢不听我的?”,加上这几日公务太繁忙也确实没抽出身去看她,只得以“逛完庙会得立马回宫”为条件答应了下来。
不过最后她还是因为累得厉害在官邸的房内呼呼大睡了一夜,第二天果不其然事情败露给皇上气得差点要革了他的职。
公主擅自出宫不说还在外过夜成何体统,虽然朝中人都知道公主与他两情相悦,赐婚是早晚的事,但皇家的颜面还是得顾。
便以他罚了两个月俸禄,公主禁足半月收了场,结果半月后他回官邸再次见到心心念念之人时就知道今年怕是拿不到俸禄了。
庙会上的簪子都是平常老百姓的物件,对于看遍了稀世珍宝的公主来说不值一提,但云清婉还是兴致勃勃挑了根说:‘裴大人每月的俸禄也就这么点,可得省着用,就这根莲花琉璃簪了。”
后来大婚之日的凤冠霞帔上也有这根“定情信物”。
可最后云清婉却将它连同大婚之日头戴的凤冠,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全都毁了。
能修的他都找人修好了,却只留了这根莲花琉璃簪在手边。
自陆远卿把云清婉带走已经快十年了。
回头看十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白驹过隙一瞬,可过起来实在太漫长,太漫长了,漫长到裴逸之觉得已经足够了。
这十年间陆陆续续其实是有传来她的消息的,为穷苦者施粥,行医,办学堂教人读书写字,救济老幼病残,还是那个把世间所有的真与善都寄于心中的她。
而陆远卿也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想当年因为她对陆远卿处处念着护着,还为陆远卿跟自己置过几次气,一度让自己甚至动了杀心。
尽管知道她对自己和对陆远卿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但也无时无刻不想着把陆远卿的那份也抢过来。
自己的公主,眼里怎么能有别人。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只能把她托付给陆远卿,也是讽刺至极。
政权更替,皇权易主,就算是自己也难以保全她的性命,只能让她离得越远越好。
“生生世世诅咒吗?”
裴逸之胸口绞痛难忍,苦笑了一声。
她的确该恨,该怨,该诅咒自己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每一步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把她推向了和当年的自己同样的深渊。
所以最后面对她是否有过一丝真情的问题,也只能以“没有”作为回答。
罪魁祸首没有资格用任何理由去祈求哪怕一丝的心安与原谅,就该接受生生世世的诅咒。
是小厮的一声“裴大人,钟太医到了”把在没有尽头的回忆迷路里找不到出路的裴逸之拉了出来。
裴逸之深呼吸几下整理好心境后应声道:“请进。”
政变夺权后即便每日处理公务到后半夜也并没有几个时辰能休息,但辗转反侧直到鱼肚翻白都难以入眠,时不时还会胸痛难抑,连咳不止。
钟太医为他把过脉后叹着气语重心长劝阻道:“裴大人还请不要过于操劳了。”
裴逸之收回手腕笑笑说:“总要有人操劳,如今北方闹了旱灾,边关小国战事接连不断,前几日又出了瘟疫的消息,如何能不操劳。”
“裴大人为国为民但也要多加注意身体,如今大祁离不开裴大人。莫要再为逝去之事烦扰,以免气血攻心又加重病情。”
钟太医与裴逸之是故交,知晓他没日没夜,舍身忘我扑在公务,以至身体劳损至此罹患肺结除了忧国忧民皆因对永宁公主的情。
但终究是往事不可追,执念无处解。
“钟太医所言甚是,但这都是我该受的。”裴逸之没有在意话里的劝诫,只当是惩罚:“得趁着剩下的时日再为大祁做些什么。”
要么负魏家满门忠烈的在天之灵,要么负皇上的救命栽培之恩,要么负她。
哪一个都负不了,最终却只能负了她。
自己唯一能做的赎罪只有为大祁把这条命燃尽。
偶尔倒是盼着能早日去那黄泉路上等说不定还能最后再见她一面。
可她怎么可能愿意见自己呢。
只能用这副油尽灯枯的身子再为大祁多做一些,到时候能远远看她一眼便也知足了。
劝解的话钟太医已说过太多太多,但终究只是徒劳。
那般的情要如何才能放下呢。
他的肺结已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时日无多。
为大祁操劳至今的他最后得把心结消了才是,现在这番样子要怎么过那奈何桥呢。
钟太医思忖许久后还是给裴逸之开了一剂方子,虽无法治其身却能治其心。
“裴大人,去见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