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刘世尧方想说‘不妥’,可坐在上堂的男人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他大力拍了一下惊堂木,直截了当地宣布道:“休堂。”
临走时,他淡漠而如蜻蜓点水一般给了赵疏玉一个眼神,只不过她却是一直微垂着头紧紧拧眉,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示意。
李惟初挥袖离堂,一干人等也暂时被看管了起来。
周德从开堂开始就再没有将目光从地上移开,一直到现在,三魂五魄似乎都被五常勾走似的,呆呆地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紧接着身边的衙役将他周德两只胳膊架起,拖了出去。
而他也只是任由他们拖行,两只胳膊好像丧失了所有力气一样,软在他们强有力的臂弯里。
赵疏玉断定,周德一定是出事了。
若说上一刻她还是猜测,那么在看到刘世尧嘴角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之后,赵疏玉便肯定了。
绝对是他在暗中搞鬼!
可究竟是什么……能让周德临阵反水呢?
威逼还是利诱……
出门之时,刘世尧却是露出十分得逞,挑衅的笑容,挡在赵疏玉面前,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说过,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怎么,你以为找出了纵火的人就一定能摆脱嫌疑吗?还想趁机将我拉下水?我呸!”
刘世尧“呸”了一声,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有这闲工夫,还不如乖乖认罪,再跪下求你小爷我,说不定小爷宽宏大量,饶你一命。”
赵疏玉气定神闲地迎向他的眼神,问他道,“你想弄死我吗?”
这么直接而又赤裸裸的询问,倒是让刘世尧不禁愣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你……”
赵疏玉撞开他的肩膀,满脸不屑道:“那我等着。”
她没有再和他多说,径直走出了门口。
刘世尧自觉被她一个臭婊子羞辱,一时火冒三丈,在背后指着她不停辱骂着,将应持礼节全都抛在脑后。
“臭婊子,到时候将你献给大人,我看你还能不能继续这么风轻云淡……”
而赵疏玉却已经是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他眼前,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这一番话。
她路到中转,又急忙掉头去找周德,而李惟初却先一步去到周德那边。
狱中二人交谈的声音细小却清晰地传进赵疏玉的耳中。
李惟初刚开口说出的话却令赵疏玉无比震惊。
“你为何还不说实话,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这句话虽未挑明,但赵疏玉在听到这句话之中,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李惟初,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周玥的典妻文书……
她偷了这么久李惟初都没有发现,以他敏锐的性格,怎么可能发觉不出?
若不然……
便是他默许的。
他允许赵疏玉偷走周玥的典妻文书,允许她去销毁,甚至于,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所预料到的吗?
她所做的一切,都在李惟初的掌握之中吗?
心脏在胸腔之中似乎在剧烈的扑通着,这样毫无证据的推测,到底……是否正确。
李惟初的心机城府深不可测,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站在他的对立面,谁输谁赢倒还不一定。
只能默默先观察着……
“还不出来?准备在门后藏多久,赵疏玉。”
李惟初的眸光侧撇,看向赵疏玉藏身的那扇门之后。
她一点都不惊讶自己会被他发现,这满狱都是李惟初的人,想是自己前一秒刚踏进大牢,下一刻他就会立马收到消息。
何况自己也并不想躲着偷听。
赵疏玉双手环胸淡定地从门后款款走进门,道:“我可不像某些人爱听人墙角。”
“不过赵某真是佩服李县令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脑后还长了一双眼睛的本领。”
“无礼。”李惟初淡淡地批评了她一下,语气不算苛责,也听不出责备的语气。
而周德在看到赵疏玉的一瞬间,他立马把头低下,死死地咬住嘴唇,唇齿连紧,脆弱的唇皮被他咬破,腥甜的血液涌入口腔,心头的愧疚就如口腔中愈浓的血腥味似的,猛烈生长。
周德提了几口气,但喉腔中似乎都憋着一股气不让他吐出口,他的话哽在喉头,随着不明显的喉结滚了滚,又吞咽下肚。
就算是现在像赵姑娘承认错误,她也是不可能原谅自己了,他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呢?
更何况,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说“对不起”。
赵姑娘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是他自己不争气,不能给姐姐,不能给赵姑娘一个好的交代。
这样懦弱无能的自己……
死了,会不会一了百了……
刘世尧,才会彻底放过他的姐姐呢?
“发生什么事了?”赵疏玉在李惟初的默许下走到垂头丧气的他身前,耐心询问道。
周德想过千万种赵疏玉开口对他责怪质问或是失望的话,但她没有。
他在关心自己。
这一切,都发生了什么。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女子,她知道,自己是被逼无奈的,对不对……一定是这样。
在他失神的片刻,赵疏玉耐心地等着,但李惟初就并无那么好的耐心了。
“说。”李惟初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来,凉丝立时握住火炉中的火钳,在烧得通红,滚烫的木炭里滚了几圈。
大有一副再不说实话,就要上“真本事”的恐吓。
赵疏玉轻轻叹了一口气,她道:“你这样憋着不说,我们都不知道刘世尧究竟是威胁了你什么,或者,又是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一概不说,我们如何得知?”
“休堂不过半炷香的时辰,待香燃尽你若还不说出真相,本官便将你们扔到大街上,本官倒要看看,谁敢救你们。”
二十七女纵火一案影响极为恶劣,巡抚今日即将到来,他若不能将这桩案子破了,巡抚一旨御状告上朝堂,参自己一个为官不治之罪,他自己远在江南,便是想辩驳也无可奈何。
届时殿下的计划接会作废。
想及此,李惟初袖下的手不禁紧紧握起。
他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只是许多事情自己所受限制颇多,无法露面亲证,否则……怎会允许刘世尧此人无所畏惧,在堂上颠倒黑白,底气十足!
若按他以往风光之时,雷厉风行,做事斩草除根,对付刘世尧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如今虽落魄如丧家之犬,可也没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地步。
刘世尧这样嚣张跋扈的姿态,他便是千忍万忍,忍到极致了!
周德却是“噗”地一声跪在地上,以头狠狠抢地,哭到声泪俱下,一副似乎被逼到极致,支零破碎一般地回道:
“刘世尧,他,他这个心狠手辣的贱人……他,他不知从何处又拿了一张姐姐的典妻文书……威胁我……让我什么都不要说……否则他就让我姐姐明天就拉进他府里做典妻。”
到底是十四岁的小男孩,急躁之时却连说话都有些颠倒。
赵疏玉垂眸思考,正想应对之策。
正当这周围一片寂静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响亮,中气十足的女声。
赵疏玉心中略有些讶异地向后看去,这里可是大牢,死狱,平常可没几个女子敢闯进来。
到底是谁胆子竟然这么大?
女子有一张圆润的大脸,双眉的颜色极深又粗,眉眼之气一股英气逼人,一双大大的眼睛中尽是威武不惧之气,真到应了那句“浓眉大眼”。
“周德,父亲平日是怎么教你读书写字的?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身份不明的女子目光直逼周德,大步迈向他,粗眉竖起,眼睛圆睁,一副来者不善的气势。
赵疏玉方还在想这女子是谁,但见他能准确无误地叫出周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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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直称“父亲”,她便可确信这就是一直昏迷着的周玥了。
李惟初站在她身后,也小声地在她耳边道:“周玥。”
赵疏玉点点头,神态之间并未有异色,想必是早就猜中了。
“你让她来的?”赵疏玉疑惑不解。
事实上,因为这几日的事情一茬接一茬,她实在是腾不出空来去看周玥的身体状况,只听得锦夏在她耳边提了几嘴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昨日锦夏才说她还在昏迷着,今日就已经醒了,而且看样子,精力十足,想必是大好了。
李惟初却摇摇头,他道:“是锦夏。”
“她?”赵疏玉皱眉,略有不解。
李惟初轻声嗯了一声,道:“锦夏听闻你在堂上之事,维寻说,似乎是急得团团转……听说周玥醒了,立马就去找了周玥。”
“怪不得她能这么顺利地进来,想必也是你早下吩咐了吧?”
李惟初不可置否,只道:“姑娘聪慧。”
赵疏玉却冷哼一声,再不理他。
周玥一把揪住周德的耳朵,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如河东狮吼般近乎贴在他耳边吼道:“你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爹娘教你的全混忘了是吗!啊?!你竟然如此对待你有恩之人是吗?你要还有点良心,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否则,我再不认你这个弟弟,你以后也别叫我姐姐!”
周德被周玥揪得一声不吭,死死垂着脑袋,就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惊心动魄地迎接母亲的关爱。
“我一直以为,他姐姐该是娴静典雅一类的。”李惟初忽然在她背后开口说道,“不过今日一见,才知想象和现实还是很有差距的。”
赵疏玉早就习惯了李惟初突如其来的幽默和清奇的思路,只是敷衍道:“是啊,人不可貌相嘛。”
“她的容貌……”
“怎么了?”赵疏玉扭头,向他投去一个危险的目光,好像是他下一刻敢随随便便以自己的审美去评价别的女生长相如何,她下一刻一定会抡起自己的大拳头在他面前挥舞一番。
“倒是合她那份性格。”李惟初丝毫没有在意赵疏玉向他投递来的视线,陡然之间又转了三百六十度的话题问她道,“你打算怎么应对刘世尧的威胁?”
“典妻得是有妻才可以典。”赵疏玉淡淡道:“她只是一个未婚女子,典妻一事从何说起?”
“你就真的相信周德对你没有任何隐瞒了吗?”李惟初声音沉沉地问道。
“你想说什么。”赵疏玉直接问他。
“他的姐姐,早已成了刘世尧府上的小妾,就跟沈怀夕一样。”
闻言,赵疏玉才彻底愣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他,“当真如此?”
李惟初微微抬了一下眉,他道:“你觉得呢?本官的暗卫们都是吃空饷的吗?”
“……”
空旷的牢狱中周玥骂弟的声音一声更比一声高,骂得门口的官差们脸色一变再变。
“可这样一来,这盘局就是死局,无解。”赵疏玉缓缓分析道,“周德不可能拿他姐姐的一辈子来赌,刘世尧报复心极强,必会想尽了法子去折磨周玥。”
“所以这场纵火案,就是无解的。”
“一个咬一个,就没有意思了……”
李惟初点点头,问道:“那依你所言,你想怎么做?”
“人证物证摆在眼前,窦扬和春禧是做实了罪名,无从抵赖。既一朝无法将刘世尧拉下马,不如徐徐图之,只要他的贼心不死,就一定还会再有其他的证据……”
说到此处,她不禁想到一件事情。
她走近李惟初一步,灼热而冰冷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问道:“那二十七张典妻契呢?这不就是摆在眼前最好的证据吗?”
可在李惟初那幽深而一片死寂的眸子中,他深沉地盯着赵疏玉,而后缓缓吐出三个字。
“赵疏玉。”
再道:“我警告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