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瑶被祁硕从汉水中救起时,她听着夜晚奔腾的江水,如新生儿一般懵懂地观察周围陌生的环境。
她失去了所有过往的记忆,这让她烦躁又郁闷。
床边那个满眼爱意的男人自称是她的爱人,他们跟随周天子的女儿将要去往雍国。
她有些怀疑。
白天她躲在临时借宿的屋里,通过窗户缝隙望着窗外并肩而行的男女,他们不像王姬与臣子,平等的姿态倒像是同谋,这让阿瑶更加疑心自己身处骗局。
直到雍国的人找到他们,恭敬地接过祁硕提供的信物,这终于证明了王姬的身份。
或许是醒来时便埋下的怀疑,阿瑶从来都对祁硕抱有戒心。
消弭疑虑的方法,便是寻找回过去的记忆。
刚开始阿瑶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过去,可是空茫的记忆像冬日雪地一样苍白,只有在夜晚入睡时,温柔的女子出声安抚她的不安,她不知疲倦地重复强调她是一个奴隶。
奴隶,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让她有了自己的身份。
女子的声音太过轻柔了,只有当她的声音出现时,混乱不堪的噩梦与濒临窒息的溺水感才会消失。温柔的梦境后阿瑶能得到内心短暂的平静,或许这是过去的她少有的,因此她很贪恋。
她的性格、她的习惯、她所有喜好与惧怕之物,与过去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过去的经历构成了现在的她。
可是雍殊怎么会问起她的过去?
“我不知道。”她的面容在天色下模糊不清,雍殊只能从她的语气中得知她犹疑的态度。
昏暗的环境是最好的掩饰,因而不宜出现在白天的情绪被放任生长,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浓郁地充斥心神。
他和薇姬已经太久没见了,他所知道的都已经是五年前的旧历。
“你不该是这样。”他低声说道。
他乘坐马车离开洛邑时,周道两旁生长了百年的桹木依旧高大,只是管理道路的野庐氏已换了人。
野庐氏比从前那位更加年轻,他无精打采地靠在树干上,见他经过时只是掀起耷拉的眼皮看了一眼,与从前高傲的野庐氏全然不同。
这只是王朝的一角。
自恃身份的王朝贵族不愿意接受现状,但是王朝的气数正在如指间流沙不可挽回地流逝。
和野庐氏萎靡的精神一样,关于洛邑的一切都像是泛黄的树皮,充满枯朽之气。
雍殊望着远去的王城,他有自己的抱负,故乡的草木正蓬勃生长,他一直想要回去。
在城外扔下属于薇姬的玉佩,车轮将它碾压进黄土时,他已经将她留在逐渐腐朽的王城。
只是记忆中肆意妄为的少女不该是现在的模样。洛邑里璀璨如珠玉的王姬总是拥有旺盛的精力,她从来不屑于接过旁人的情感,更何况是因他人的情感而触动。
或许是失去的记忆令她下意识依赖身边的人,因此那位侍卫长才能靠着真假参半的爱意得到她的信任。
“你不该是这样。”他重复道,“如果你拥有过去的记忆,你应该……”
“我不想知道!”阿瑶语气焦急地打断了他,她别开脸,差点触碰到她脸颊的手指在虚空中停顿。
她或许察觉到什么,又往后避开。
“无论你是如何打听到我的事情,还是在哪里听到空穴来风的言论,我都不想知道!”她的声音在夜晚显得尖利,很快又被风声掩盖,但雍殊听得清楚。
她不想知道嘈杂的过往,也不想再听到刺痛脑海的尖叫声,无论是紧密盖住的黑色衣箱,还是瘫倒在地上的曲裾裙摆,无不在告诉她——她的过去是一团污糟。
那被她遗忘的过去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寻找的,就像她想打开记忆中的衣箱时,年幼的她总尖叫着提醒她会有野兽从中跃出。
箱子不能打开,打开后会有无穷无尽的噩梦缠绕她。
“因为他选择了你,所以你不在乎从前了吗?”雍殊逼近一步,他身上的冷意更加明显,“你和他才认识多久?你便将未来托付给他。”
他是在说祁硕吧。
当她走近祁硕时,他总是阴沉的眼睛会变得明亮干净,只要她稍微触碰他,他就会受宠若惊。
可能她真的冲动行事了,但就如贪恋梦里女子轻柔的声音一样,她同样缺少别人的选择,所以即使结果可能不如意,她也不想错过一个可能只在乎她的人。
“我想赌。”她的语气恢复冷静,不若方才急切,这也意味着她所说的话不是意气用事,“即使赌错了也没有关系。”
她的未来和过去一样,即使丢弃也不值得可惜,只要在当下她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可。
阿瑶看不清眼前的人,他的面容隐于黑暗中,唯有身上的冷香昭示他的存在。
属于他的味道渐近,宽大的衣袖被风吹起拂过她的手背,阿瑶以为雍殊会再说什么,但是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被他笼罩的阴影也随之消失。
阿瑶觉得有些寒冷,她抱紧了手臂,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将他认成祁硕,不知道公子殊这次洗手要用去多少清水。
阿瑶不懂他今晚的异常,也无意深究,和箱子有关的一切都应该被关上。
她又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见到道路尽头越来越近的灯光。
祁硕手中的灯笼照亮了她平静的双眼,她见他到来时,勾唇向他盈盈一笑。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别人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看待她。
“出门时不小心打翻了你的包袱,是以来迟了些。”祁硕单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拿出怀中被油纸包着的炙肉给她,“你等不到我时便先回屋去,我会再等你出来的。”
阿瑶咬着仍然温热的食物,问道:“什么包袱?”
原本她该搬到祁硕那里,一些行囊已经在几天前送过去。
“是一些衣物,还有个木盒子掉了出来,里边是块碎陶片,还有干枯的花。”
是她随手收集的一些物品而已,刺瞎刺客的陶片,在汉水岸边摘下的野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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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通行的文书我已得到。”祁硕说起他们将要离开的事,语气也染了些笑意,“车与马也已经备好,我们先往陈国,往东游具区泽与会稽山。”
等他们离开雍国时,差不多便是早些时候约定好成亲的日子,她会是他的妻子。
祁硕低头看着地上的两道影子时,心底逐渐安定。
因为雍殊而受到影响的心情在他期许的话语中平复下来。现在已经进入冬天,阿瑶笑道:“若是下雪,如何爬山呢?”
祁硕与她站在避风的角落,四周是零散的灯光,偶尔能听得他人家中传出的欢声笑语。这里像他在王幾的故居,与友人比邻而居,王姬偶尔会经过他的家门。
身边的声音若即若离,周围的场景犹如梦境,他恍若回到了旧地,而王姬不再只是从他面前经过,她和他亲昵交谈,规划未来。
心神松懈,话语未经思考脱口而出:“那得劳烦你卜算何时宜出游了。”
“卜算?”
待听到阿瑶疑惑的反问时,祁硕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他的呼吸一滞,慌忙找补道:“你如果判断可以出行便可。”
见阿瑶没有生疑,祁硕的呼吸慢慢恢复正常的频率。
难得的安定因为他的疏忽已经消失殆尽,他仰头看着雾蒙蒙的天空,从口中叹息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白雾。
诞生于谎言的感情,一不留意就会粉碎在现实中。
友人的父亲,是薇姬的老师。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薇姬开始向他学习占卜之术。
国都有专门事占卜的卜师,可是身为天子之女的薇姬却突然对占卜产生了兴趣,她的马车开始频繁路过他的门口。
等待马车的銮铃声,成为他的日常。
但后来薇姬不再来了,她不再占卜,就像她当初开始学习时一样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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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雍殊和雍衡因王姬争风吃醋?”世子雍识的身体养好了些,他坐在案前,听下人谈论近日在岍邑流传的这桩笑谈。
这是他母亲派来的人,意在嘱咐他莫要让另外两个弟弟捷足先登。
雍识本想嘲笑他们,但是心情却像被巨石压着一般沉重。
雍殊和雍衡有眼无珠,将奴隶认成王姬,他之前又何尝不是。
母亲很少让他接触朝堂上复杂的事件,因此雍识在回忆起王姬腰上属于奴隶标志的刺青时,下意识觉得自己出了幻觉。
因为母亲对与司徒私情一事的隐瞒,他没有和往常一样将事情告诉母亲,而是让人在暗处注意王姬身边的异常。
他们看到了一名婢女被赶出王姬府,很快有人跟上想要将婢女杀去。
那人雍识认识,是王姬身边的侍卫长祁硕。
祁硕发现了他的跟踪,在雍识害怕自己也要遭遇不测时,祁硕竟然收回横在婢女脖颈上的长剑,他留下吓得瘫软在地的婢女离去,似乎不是为杀她而来。
雍识将昏迷的婢女带回,在她口中再次确认了——如今在雍国的王姬,是个冒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