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掌军政,制定征兵之法,确定服役的民众数量,每年四时指挥大蒐礼,以此进行军事演习。待到战时,司马征集军队讨伐有罪之国,国君亲征时则辅佐左右。
在礼乐崩坏的世道,各国战事相比从前愈发频繁,司马一职举足轻重,乃国君信任之人才可担任。
雍国的司马梁匄是国君雍仲廪还是公子时的门客,他在周朝只是一个小官,受人排挤流落到雍国,机缘巧合遇到雍仲廪,雍仲廪为梁匄的才干折服,引荐他进入军中。
如今雍国的三军是梁匄改革后的成果,这支精锐部队为雍国吞并了许多国家,令雍国重新进入中原各国的视线。
梁匄于雍仲廪而言,不仅是能干的手下,更是多年的好友。
因此在听说梁匄放任刺客进入山林刺杀公子们时,雍仲廪并不相信。
雍殊对父君的性格很是了解,在听到父君的怒骂后没有立即请罪,而是将早已备好的各种证据呈上。
寺人牵躬身接过散发墨香的竹简,再低头递送到雍仲廪面前。
雍仲廪冷眼盯着被牛皮绳串联的一根根竹片,在寺人牵的头越来越低时,他撑在五彩蒲席上的手终于抬起接过了这卷案牍。
他的怒火不知道是因为认为雍殊诬陷还是因为梁匄的背叛,展开竹简的力道之大,令扬起的衣袖险些掀翻了旁边的彤几。
国君未赐座,因此雍殊仍然恭敬地站在大殿中央。
雍仲廪的愤怒并不会让他像周围匍匐跪地的宫人一样战战兢兢,他的目光平和地落在国君身旁的彤几上。
国君坐在三重席上,在坐席的左右,是诸侯规格的彤几与雕几,而在他身后却是无法忽视的黼依,绛色布帛上用黑白丝线绣有斧形花纹,这是王才能使用的屏风。
父君的野心已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对普通人来说,三十多年的交情尚且经不起利益的考验,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所有证据清晰地写在案牍上,在漫长的沉默中,殿内只有竹片碰撞的声响。
雍仲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视线死死凝视竹片上的一字一句,粗重的呼吸声令站在他身边的寺人牵脸色发白。但到最后,国君的情绪反而平息了下来,火山中滚烫的熔浆还未爆发,便已成了灰烬。
他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初显老态的眼珠里已恢复冰冷。
“你做得很好。”他盯着面前垂首而立的青年,语气不辨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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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国一进入冬天,温度便迅速降了下来,白日里还能感受到阳光照耀的温柔,夜里呼啸的寒风却侵入枕席。
司马梁匄在家中传来疾医。积年累月的伤病令他在冬日饱受折磨,疾医也只能稍稍缓解他的病痛。
今年他的旧病更加糟糕,梁匄知道是因为秋天他做下的错事,东窗事发的隐患让他夜里不得安眠。
公子殊率领士兵包围了整个司马府时,兵器的冷芒令刚要离开的疾医从夯土台摔下,雍殊抬手制止伸出长矛的士兵,疾医忙连滚带爬地离开这杀气腾腾的包围。
梁匄抽出架上的青铜剑,未着鞋履踏出房屋。
他高大的身体在地上投下阴影,梁匄提剑环视四周,他的府邸已被层层包围,尖利的兵器齐齐指向他。
他最后看向夯土台下的公子,他未着兵甲,身上的广袖长袍让他看上去像是舞文弄墨的文人模样。
疏朗的眉眼里仿佛还带着会客的笑意,但他的声音却和他的父君一般冷漠无情:“国君有令,叛臣梁匄勾结外族,即刻捉拿入狱。”
宫殿内,雍仲廪失手打翻了杯盏,金色的器皿在毛毯上滚动,直到停在曳地的裙摆前。
雍仲廪抬眼看去,是他的妻子娕姜,她的妆发有些凌乱,看着是听到消息后疾步行来。
“你也很意外罢。”他终于在他人面前卸下平静的面具,长长的叹息声中充满不解与悲伤。
他和梁匄相识三十七年了,知道他们感情的,是妻子娕姜。她嫁给他后,常常提醒书房中忘记时辰的他们用膳。
娕姜原本心虚的脸色猛地僵住,她仔细观察国君,意料之外,他没有指责她,说明他不知道她和梁匄的事情。
还有挽回局面的希望。
她稳了稳心神,踢开脚边的杯盏走到雍仲廪身边,语气怀疑道:“是否雍殊调查有误,梁匄一向忠心国君,怎么会勾结他人?”
雍仲廪打量着妻子,娕姜在他的目光下勉强维持端庄的表情。
她的眼角已有了掩饰不住的纹路,眨动的眼亦不如从前明亮,雍仲廪突然发现妻子老了。
而他比娕姜还年长几岁,岁月在不知道的时候流去,快得让他以为自己还停留在和梁匄彻夜长谈的时光。
“没有误会。”他缓缓道。
“是、是吗?”娕姜试探地问道:“他为何要背叛国君?”
雍仲廪亦感到不解,梁匄见到他时,只是厌烦地闭上眼,“他什么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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娕姜回到自己的寝殿时,雍识正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殿内来回走动。
她的烦躁顷刻间抑制不住,“你这是想让其他人知道你心里有鬼!”
雍识止住脚步,在原地站了会儿后,他无力地瘫坐在地,“母亲,我们将亡啊。”
他无法想象父君知道母亲私情后该是多么庞大的怒气,连同他这个儿子,怕是也会在国君的盛怒下被怀疑不是他的血脉。
这桩丑闻简直是踩着一国之君的脸面和尊严,只能通过死亡掩盖一切。
母亲逃不了,他也是如此。
娕姜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她的儿子被她养得太软弱了。
但是这不能怪他,她怀孕时每日担惊受怕,刚生下孩子后便一路逃亡,识儿稍微记事时,周天子便要他远离家乡成为寄人篱下的质子,他一直活在害怕中。
他的父君没有保护好他,也没有资格责怪她的背叛。
“你说王姬是假冒的?”她紧紧抓住雍识的手臂,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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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知道今天雍殊的心情不一样,因为同屋的婢女说起公子罕见地饮了酒。
公子殊很少饮酒,年初酒正送来的酒坛一直封存着,今日她们却闻到了酒香。
这和她没有关系,阿瑶数着祁硕送来的金,手指在一旁计算逃离雍国前应该买什么物品。
她近日无事,沧姑亦不管她,因此打听到了许多物品的价格。
除了购买干粮,还需要换些中原诸国的布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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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发现身边议论的声音渐渐缓慢,一旁的婢女隐晦地交换眼神,目光落在那盒金灿灿的货币时,皆有些挪不开眼。
圃芽扯了扯她们的袖子,不自在地说道:“沧姑要来寻了,快去干活吧。”
她和寺人禽一样猜测阿瑶是家道中落后才沦为女奴的,她对金钱的态度不如常人,也没有意识到贫穷的人面对如此多财富时会起的贪婪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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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姑踏入公子的寝屋时,浓郁的酒香让她脚步变得缓慢。
上一次喝这么多酒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使臣从洛邑回来。
公子不沉溺享乐,没有纨绔子弟般糜乱的作风,但唯有情绪起伏较大时喜欢饮酒,这总让沧姑担心旁人因此得知他的想法,以此设计构陷他。好在公子性格克制,一年大醉的次数从不过三。
她观雍殊的眼神尚且清明,知道他此时未醉。
“公女近日忙碌,让奴仆禀告公子,明日她不登门了。”
后天是予缇的生辰,早在两个月前她便让兄长为她空出一天庆贺。
雍殊揉了揉眉头,问:“她怎么了?”
沧姑听到他的问题有些踌躇。
雍殊遂知晓了:“她的侍卫家中出事。”
公女与身边的一名侍卫来往过密,只是公女未婚,因此沧姑不知道怎么回雍殊的话。
“还有一事。”沧姑眉间的褶皱再次习惯性地折叠,“新来的婢女阿瑶,最近常出入集市,行为有异。”
酒水流入杯盏的声音让沧姑的声音显得比刚才遥远,雍殊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语气如常:“不必理会她。”
她想要进入毫无胜算的赌局,这是与他无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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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瑶虽然在处理金钱一事上不够熟练,但她在雍殊府里经历的恶意比从前增加了许多,因此不像圃芽以为的天真,她对待周围的人不缺少提防心。
她的钱财藏在了府里最隐蔽之处,在被告诫不能靠近的公子殊寝屋外,有许多年岁久远的树木,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当夜深人静时,阿瑶伸手摸索时,隐藏在黑暗中的树洞里空无一物。
她不确定地又往里边伸长了手,可是直到摸到粗粝的树皮,依旧没有找到她装满金钱的盒子。
高大的树木分隔府内的空间,夜晚的风声像是凄厉的哀嚎,令府里处处透着诡异。
阿瑶从树下站起身,她在府里没有信任的人。在屋内点算金币,除了无处可去外,还是因为她知道这些性格普通的婢女没有胆量行强盗之事。
会是谁偷走了她的钱财?
粗壮的树枝张狂地生长,从安静的屋内飘出的浓烈酒香弥漫在她身边。
在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时,耳边有细微的触感扫过,像是垂下的发丝。
阿瑶回头望去,看不清的身后传来猛力,肩膀被毫无准备地往前推去,撞开阖上的门扉。
砰的一声巨响,耳边无尽的风声被隔绝在墙壁之外。
摔倒在地的刺痛尚未缓解,被撞开的房门随即被从外紧紧关上。
她撑着地板坐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闭空间中,听到黑暗中由远及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