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一双凤目沉沉,宛如寒潭破冰般,深不见底。
让撞入他眸中的林晚音一颤。
许是自己心虚,亦或是苏修言眸中的情绪让她捉摸不透,她住了嘴,连手上的擦伤也来不及痛呼,只怔怔望着他。
林中发生的事情太多,可她却只有、也只能与他说二丫的事。
她想起怀中那瓶解药,不知回来的时候可有弄丢。
可现下他正盯着自己,也不好查看一番。
“公子,医师已至。”
帐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进来吧。”
被攥着的手忽地松开,面前人垂下眸子不再看她,温润的嗓音直往帐外而去。
林晚音暗自松了口气。
她一向以为苏修言是个好相与的,可方才不知为何,瞧着他眸中的情绪,自己竟有些慌张。
有种,怕被看穿的感觉。
帷幔被掀起,一位年近五十的医者提着木箱子进了帐中。
原先半跪在榻前的苏修言站起身来让出位置给医师,自己往凭几而去。
凭几旁,四方小案上。
除却玉壶和几个小茶盏,还放着几样伤药。
苏修言看着这几样伤药,眸光深沉。
这是早些时候他唤吉祥备下给她送来的。
本就担心她箭伤未愈,唯恐会在奔波中落下病根,现下倒好,又添新伤。
他摩挲着指尖,那上头有些沙尘,还有些凝固的液体。
垂眸一看,正是攥过林晚音的那只手。
她手上还受了伤?
望向床榻,倚坐在上头的人被医师身体挡着,瞧不见丝毫。
林晚音自是不知苏修言送了伤药过来,只待医师指端覆上皓腕,阖目屏息探着脉搏。
账内落针可闻,霎时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唯有她忐忑不安。
候了几息,医师收回指端,打开随身带着的木箱子,里头放着许多小瓷瓶小罐。
“医师稍候,此处有些先前备下的伤药,劳烦看看可否用得上?”未等医师从里头拿药出来,苏修言已亲手捧起小案上放着的红木案板,奉到床榻跟前。
目光不动声色停在她细嫩的手心上,皓腕上方大约半寸,掌心之下,俨然是一片擦伤。
伤口浅浅的,有些许尘泥覆在血痕之中
伤药?
林晚音诧异,自己何曾备下过伤药?
待看见苏修言捧着的案板上放置着的那几瓶伤药——
有几个装药的瓷瓶很是眼熟,像极了她先前在苏家养伤时用的那几种药。
只一眼便了然。
医师接过一一闻了闻,筛出几瓶道:“就用这几样吧,比老夫带来的药性要好上许多,另再开一味方子,连着喝几日疏通气血便能无虞。”
再无其他了?
林晚音一颗心放下却又提起来。
她体内的毒为何会连医师都看不出来?
在京中如此,在豫州如此。
立在账内帷幔前的小桃闻言上前几步道:“请医师随我来。”
随着医师提起随身木箱跟着小桃离开,账内只剩林晚音与苏修言两人。
案板又重新被他放回四方小案上。
修长的指尖触上玉壶,是温的。
清越的流水声撞进茶盏,又重归平静。
来人一言不发,只将茶盏递在她跟前。
苏修言念她手上有伤,本想让她将唇凑过来,自己端着喂她喝下就好。
谁知她自顾自接过。
指端有暖意传来,林晚音将茶盏送到唇畔轻抿一口。
温热的水淌过唇瓣的伤处,有些刺疼。
一盏入喉,干涸到有些裂开的唇恢复了些许莹润的光泽。
上边留下些细微的破损衬得唇畔更加嫣红,在烛光下显得娇艳欲滴。
她微仰起头,目光却越过立在面前的人,定在四方小案上的药瓶中,道:“多谢苏公子送药。”
苏修言剑眉微蹙,心中有些许恼意。
怎的自己在她口中又成苏公子了?
原先不还唤着修言哥哥吗?
念及自己奔波一夜,为了她的安危焦灼不已,还在林中寻了那么久。
而她呢?却只心心念念着那两个灾民,全然不顾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便也就罢了,敢情还摆出这生分的模样?
可看着床榻上的人儿。
一头乌发散乱,睫羽低垂掩住潋滟的眸子,脸颊旁即使是被他拭去泥沙与枯叶,也还是脏兮兮的。
唇边血迹已然不见,那微张着的唇瓣上染着水光,如春雨打湿牡丹花瓣。
墨绿莹白相间的衣裙虽还算齐整,衣角处却满是泥点子,还有些被枝桠划破的口子,更有大片的泥渍自肩头蜿蜒自那纤细的腰间。
那恼意窜上心头,出口只成了一声轻叹。
床榻上的人怔怔抬眸。
那双泛着水光的眸子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未等眼泪出眶,苏修言心头的那丁点火就被浇了个熄灭。
她不过是挂念灾民罢了,又有什么错呢?
他的阿音是最最良善的,孤身一人前去林中涉险已是不易,好不容易寻回来了,心急问几句怎么了?
倒是自己,一昧隐瞒二丫现下的情况,更惹她心中着急,也怪不得她耍小性子。
而林晚音倒不是耍小性子,只是觉着自己所为有些不太好。
因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握在他人手中,她只能接近苏修言,只能回应他的情意,利用着面前人对她的情意,往后还不知道要在他人的授意下再做出些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他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而她如今所行种种,与今夜那加害于二丫的灾民又有何异?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修言。
自己的性命,和面前这温润如玉的君子,她终归要选一个保全。
从前为了母亲所愿,她无数次违背自己心中所想。
在苏家的牡丹宴上,为着林家能攀上苏家,更是舍弃了自己,为苏修言以身挡刺。
可待毒发之时,犹如筋骨寸断般的疼痛席卷而来,让她求生不得。
她知晓如今自己所行种种,由始至终要选的都是自己,所以她愧对面前人,更厌恶自己与那灾民无异,再无颜唤那句“修言哥哥”。
仿佛不唤出来,她就仍是在苏家婉拒苏修言的林晚音,而不是为了苟活下去而算计他人的林晚音。
烛光下映得面前人轮廓英挺又不失温润,她看着那片薄唇轻启,说出的话语让她更心酸。
“莫要想太多,我也不知二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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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如何,才未答你此前疑问。待晚些时候我与你一同去看,可好?”
看着床榻上的人鼻尖微动,泪从眼尾滑下。
苏修言心头一软,半跪在床榻边上,伸手想拭去那滴泪,却又怕自己指端的尘泥玷污了她的脸。
虽说她的小脸本就脏兮兮的。
终是只用另一只手笨拙地将她眼尾的泪痕、下巴挂着的那一点泪珠拭去。
睫羽浸泪,愈发显得她柔弱可怜。
他将拭去泪珠,还湿润着的手轻柔落在她掌中伤口处,本想再出言宽慰一二,帐外就传来小厮叫唤:“公子,东西都备齐了。”
东西?
什么东西?
似乎察觉到指端下的手微微一僵,苏修言将目光从她伤口处移开,解释道:“给你沐浴的。”
言毕,半跪在床榻前的他,忽地俯身上前。
林晚音脑中一片空白,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手就环过她的腘窝,整个人又被他抱在怀中。
当苏修言将她抱起,腘窝的疼痛又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大步走向帐外时,她在想:这是今日第几次了?
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她的腿脚实在是疼得厉害。
帐外的人掀开帷幔,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
只几步之遥,就又入了一顶账内。
水汽混着药香扑面而来,抬眼望去,昏黄的烛光下,一切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潮湿、黏腻。
雾气中隐约有着浴桶的轮廓。
而另一旁,是一张小榻。
她被放在浴桶前,在从苏修言怀中下地时,她瞧见那如血滴一般的耳垂。
甫一落地,足尖和腘窝都传来疼痛。
手抚上檀木浴桶,林晚音勉强撑起身子,只觉得双颊又热又烫。
许是帐中水汽太过,有些憋闷。
“新的衣裳给你备好了,都在衣桁上。我去外头给你守着,待你好了再唤我进来,届时我给你上药。”苏修言转过身欲出帐,又顿了脚步,接着道:“上完药一同去看二丫。”
不等她回答,人已径直出了帐。
她将怀中的坠子,和那一小瓶解药放在衣桁旁的小案上。
除去鞋袜,看着自己青红一片的足尖,把一身沾满污渍和泥点子的墨绿莹白相间衣裙褪下,林晚音扭过头望向自己腘窝。
巴掌大的一片淤青,透出黑紫色,微微有些肿起来。
而左肩往下一些,正是半月前所受的箭伤,伤口早已愈合,上边结着厚厚的痂,有时会泛起钻心的痒。
手探入檀木浴桶,里边的水一圈圈荡开,漆黑的药汁仿佛与檀木浴桶浑然一体,唯一不同的是荡漾时会微微泛着绿,闻着是一股药香。
暖意从纤细的手腕渗进五脏六腑,让她浑身止不住一颤。
迈进浴桶,她只浸到箭伤以下的地方,靠在檀木桶壁旁,皓腕捧起漆黑的药汁,淋在伤口上。
有些酥麻的感觉,泛着痒意。
泡在着如墨的汁液里,林晚音只觉得自己要同这一滩汁液融合在一起。
脑中被雾气熏得有些迷糊。
方才的一切,迷茫、慌张、无措,以及想逃避却只能接受的抉择,重新在这片刻的混沌中将她碾碎又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