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仁胸有成竹,然而,当他说出“男女授受不亲”后,只引起一片矜持中带着欢腾、欢乐中带着调侃的笑声,这其中,要数韦楚怜笑得最为夸张。
韦楚怜一边扯着韦仁的腮帮子,一边逗他:“这才上了几日学,你就知道男女了?”
韦家一共四房人,长房夫妻早逝,独子韦安世正在外游学,唯一的嫡支二房有两儿一女,嫡长孙韦赏与妻子田氏在长安侍奉韦贤,三房一儿一女,韦玄成这一家属于四房。韦楚怜就是三房的嫡出女娘,明明已经12岁,猫嫌狗厌的程度与七八岁的男孩子相比也不差多少。
韦仁试着往回扯脸,奈何韦楚怜抓得瓷实,韦仁的嘴角都被扯歪了,实在没辙,只得求助地看向赵氏。
赵氏半笑半嗔地对张氏说:“三嫂,快管管你家这个女大王。”
张氏正在和卢氏说话,闻言转过头,看到自家闺女的作为,头疼似地按着额角,先与赵氏解释:“楚怜就是喜欢逗弄五郎。”说完,才与韦楚怜说,“快放开五郎,弄疼了他,我可不饶你。”
这话听得韦仁只想翻白眼,好在,在张氏作势要拧韦楚怜的手时,韦楚怜总算放开了韦仁的脸。
韦楚怜却没忘自己的问题,见韦仁一边揉腮帮子,一边往后挪动身子,再次问他:“说话呀,从姊有问,你怎么不答?”
“我自然是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生错了性别,怪不得其他女娘不愿意和你玩儿!”说完,韦仁迅速起身,趿上鞋子,转头就跑。
韦仁的话实在又扎心,连不待见他的韦君和在旁听了都弯起了唇角,韦楚怜可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穿上木屐,踢踢踏踏地就去追韦仁。
张氏抬手想拉住自家闺女,结果没拉住,只得扬声嘱咐:“你慢点儿跑,小心摔着!”
赵氏则对已经迈开步子去追二人的沈决明和僮使说:“看着他们,别去偏的地方。”
看着女儿兔子似的迅速消失在视野中,张氏对卢氏和赵氏抱怨:“楚怜真是被我惯坏了,她要是能有君和一半的稳重,我都得谢天谢地。”
“多动动也不是坏事,楚怜的身子是她们姊妹里最好的。”说完,卢氏又满眼慈爱地看着端坐在一旁的韦君和,“再说,君和是长姊,自然要给妹妹们做表率。”
“君和是很有长姊的模样,也就她能耐下性子听咱们唠叨。”张氏瞅赵氏一眼,“元茹送人是把自己送丢了?”
赵氏放下手中的茶碗:“丢是不会丢的,小儿女嘛,可不就有说不完的话。”
“这倒是,元茹是个有福气的,李四郎对元茹是真上心,再有几个月就要成亲了,这时候还能巴巴儿地赶了远路过来,还带了那许多东西。”
赵氏轻笑:“李四郎是个有心的孩子。”
卢氏喝一口茶,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说:“虽有‘高门嫁女’的说法,要我说,还是与李家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家才更让人放心。”
听这话中有话,张氏接话问道:“君和许了那样好的人家,二嫂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韦君和再过几个月也要出嫁了,嫁娶之事卢氏不再避着她,直接与张氏说:“就是好人家才更让人愁。咱们家里都是读书人,也不看重那些身外之物,我自认已经把最好的给她了,可这世上多是势利之人,我只是担心君和嫁过去会被小瞧。”
“与霍家结亲后,我才明白那些官宦之家的显赫富贵。”卢氏伸出保养得极好的手指点点韦君和的耳垂,那里有一枚琥珀色的琉璃耳珰,“霍家三郎还只是一个小辈,就送了这样一整套的琉璃首饰,我自是高兴霍家看重大娘,只是做母亲的,难免替她想得远些。”
韦君和轻挑柳叶一般的眉毛,眼波流转间尽显从容自信:“阿母不必担心,这样的东西我戴得,自然是我配得。”琉璃剔透晶莹,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发着胧胧的光,更衬得韦君和的耳垂圆润柔白。
看着韦君和明媚的容颜,张氏心下有些泛酸,霍三郎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是三百石的县长,前程不可限量。不过,张氏想得明白,她就一个亲生女儿,韦君和嫁得好,以后韦楚怜还能借助这个从姊的关系选个好婆家,所以酸归酸,张氏还是顺着卢氏的话安慰了一下卢氏,又将韦君和和霍三郎夸了一遍。
赵氏静静听着,默默腹诽,李家的家世自然不如霍家,李四郎的仕途目前看起来也和霍三郎比不了,但那又怎样?她的家世也比不上卢氏和张氏,一样过得不差。
不过听到卢氏的话,赵氏也开始思考韦元茹的嫁妆是不是还有不足的地方,忽然就记起自己也有两条琉璃珠的手链。赵氏打定主意,等韦元茹出嫁时,她就拿出一条给她压箱底,肚子里这个若是个女孩儿,正好姊妹二人一人一条。
三个女人或直白或含蓄地炫耀自己孩子时,韦仁正撩起袍子准备趟水过去对岸,结果脚才伸出去,鞋底还没沾到水,他就被人从后面掐着咯吱窝给拎了起来。
韦仁向后仰头,正对上沈决明的眼睛,韦仁愣了愣,脱口道:“沈决明,你眼睛好黑啊。”大多数人的虹膜都是棕褐色的,像沈决明这种乌漆嘛黑的,韦仁还是第一次见。
透过眼前溪水,可以看清溪底的石头,但溪面宽阔,沈决明真不明白就韦仁这样的小矮子怎么敢想也不想地就踏进去。沈决明原本被韦仁的冒失激得心底火起,不想韦仁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沈决明愣了一下,心下嘀咕,谁的眼珠子还不是黑色的。
火气莫名其妙地熄灭了,沈决明本想将韦仁放回地上,看他似乎也不介意被拎着,又担心韦仁还要下水,就放弃了原本的打算,索性半抱半拎地把韦仁带到了数十丈外的一座木板桥边。
沈决明也知道韦仁是在“逃跑”,故而也是用跑的,但横移这么远的路,还是耽误了不少功夫,韦楚怜终是把韦沈二人堵在了木板桥前。
韦楚怜伸手要去抓韦仁的耳朵,沈决明不敢碰韦楚怜,也不好让韦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打,只好把韦仁向上送,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韦楚怜够不着韦仁的耳朵,气得踢了沈决明的小腿两脚:“你把他给我放下来!”
韦仁居高临下地看向韦楚怜:“你欺负沈决明算什么本事,你也有僮使,有本事让她把你托起来。”
韦楚怜眼珠挪向跟在她身边的僮使,那僮使比韦楚怜还娇小,被自家女公子一看,眼泪差点儿飙出来。
韦楚怜正在跃跃欲试地想爬僮使的肩膀,韦仁已经抱住沈决明的头,大声说:“发什么愣,快跑呀!”
沈决明绕过韦楚怜,跳上木板桥,连跑带跳地就跃到了对岸。沈决明还没停步,韦仁已经扒着他的手臂滑下地,双脚才一着地,韦仁就开始往桃花林的方向跑。
韦楚怜反应过来自己被韦仁骗了,一边喊着“韦五你给我站住!”,一边提步继续追。
韦仁和韦楚怜一个跑一个追,一个个儿矮腿短,一个穿着华丽无法全力奔跑,倒是势均力敌。二人足足在桃花林里窜了一刻钟,惊到数对观花的男男女女,引起数声惊叫怒斥,二人也都累得不轻。
韦仁对自己这个从姊锲而不舍的精神也是服气,回头喊:“你有完没完?!”
韦楚怜一手提着裙摆,一手叉着腰,也是呼哧带喘:“我不管,我今天必须揪到你的耳朵!”
韦仁在桃花林里转了半天也没找到能降伏住韦楚怜的三伯父,被韦楚怜追得无法,只得和她商量:“我让你揪,但你不许用劲儿!”
“那你停下!”
“你保证!”
“啰嗦!”
韦仁就当韦楚怜是答应了,主要是他也跑不动了,又跑了两步,韦仁就停下了。
韦楚怜看韦仁总算停下了,倒也没第一时间冲上来,而是站在原地喘了好几口气,稳定了心跳,才一步一步走向韦仁。
韦仁紧紧盯着韦楚怜,看她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放心地又重复了一次:“不许用劲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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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是小狗!”
韦楚怜伸手揪住韦仁的耳朵,狠狠拧了半圈儿,听见韦仁“嗷——”地叫了一声,才笑盈盈地松开手,随手将耳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韦楚怜得意道:“我可没答应你!”
韦仁疼得直跳脚,揉着红彤彤的耳朵蹦到沈决明身后,直等到那股锐痛消失,韦仁才探头对韦楚怜说:“扯平了?”
韦楚怜轻哼一声算是同意休战,接过气喘吁吁的僮使递过来的手帕,韦楚怜一边擦汗一边看近处的一株桃树:“好香啊,可惜中看不中用,这些桃树结的果子又酸又涩,根本没法吃。”
韦仁心中一动:“你去年送我的桃子不会就是从这里摘的吧?”
韦楚怜耸耸鼻子:“你又没吃。”
韦仁:……废话,韦世然吃了一口直接吐了,他傻了才会跟着吃。
韦仁微阖双眼,感受着裹挟花香的微风拂过脸颊时的宜人凉意,舒服地无声喟叹,这里的生活有诸多不便,唯有空气,真心不错。
直到脸上的汗水干了,韦仁才重新睁开眼睛,发现韦楚怜还没走,问道:“楚怜从姊,你要去哪儿玩儿?”
“你呢?”
韦仁指着不远处的山:“我要去那里看看。”
韦楚怜举手搭在眉心处,看了一会儿才说:“我和你一起,看看能不能抓到好玩儿的虫子。”
韦仁要去的山其实就是个土坡,不高,上面也没有高大的植被,除了星星点点的野花,几无景色可观。所以很少有人踏足,自然也就没有踩熟的路,沈决明走在最前面探路,韦仁跟在后面没什么目的地四处乱看。
说是乱看,韦仁会下意识地辨别入目的植物,所以看到不远处的一小片紫红色小花时,韦仁脑海里自然想到了地黄。
韦仁记得地黄最早在《本经》里有提到,但韦仁至今也没听谁提起过《本经》,家里与医有关的书籍不过《内经》、《汤液经》和一部只剩残卷的《黄帝岐伯按摩经》,以他们家的家世和藏书量作为标准,韦仁觉得,要想看到更多医经,多半只能找医学世家,或者去朝廷的藏书阁里寻。
韦仁正在胡思乱想,韦楚怜突然“哇——”地一声蹦到韦仁眼前,手里一只小儿巴掌大的步甲虫被怼到韦仁眼前,那六条闪着墨绿色光泽的长腿正在拼命倒腾,差点儿刮到韦仁的鼻子尖。
韦仁下意识后退一步,定睛看了一会儿才评价说:“我觉得还是黑色的好看。”韦楚怜手上这只是绿步甲,颜色很鲜艳,但韦仁不喜欢它背上的黑点儿。
没吓到韦仁,韦楚怜悻悻撇嘴:“没意思,我一会儿送去给君和从姊。”
“君和从姊惹到你了?”
韦楚怜微微扬起下巴,眼睑半垂,斜睨着韦仁:“楚怜,这样浓的眼妆不适合你。我屋里的墨画手艺还不错,要不让她去教导一下你的僮使?”
除了姿态,韦楚怜大概还想模仿出韦君和那种矜持的语气,奈何太过用力,唯余做作,韦仁忍不住乐出声。
韦楚怜看着手里的步甲虫:“君和从姊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这样体贴我,你说我是不是得谢谢她的好意?”
韦仁勉强压下嘴角,回应道:“是啊。但你直接送虫子也不好吧?君和从姊肯定不会收。”
“那怎么办?”
“你准备个好看一点儿的盒子,说送她一只漂亮的宝石虫。”听起来比较像女娘佩戴的首饰或者小摆设,而且步甲虫本来就有“爬动的宝石”之称,也不算骗人。嗯,虽然韦君和估计欣赏不来这种会动的宝石,韦仁默默地想。
韦楚怜眼珠子一转,嗤嗤笑起来,一边把步甲虫放进一个开口的荷囊里,一边嘲笑韦仁,“韦五,你越来越坏了。”
“彼此彼此。”请安时二伯母卢氏说赵氏惯着他睡懒觉也就罢了,韦君和竟也跟着附和,哪怕她说得委婉,韦仁也很不喜欢。
韦仁和韦楚怜正在对着冒坏水,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蛇、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