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忙?”
“你家的漆器可以订做不?我想做个婴儿用的浴盆。”无论是赵氏还是韦玄成,都很重视他们兄弟姊妹之间的感情,韦仁对还没出生的小婴儿自然没啥感情,不过他觉得可以让赵氏开心一下。
“可以的。你想要哪种的?架子上那些,我家都能做。”
“重点不是我想要哪种。”韦仁笑不露齿,“重点是我能买得起哪种。”
熊大宝把韦仁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明白过来韦仁的意思,先是忍不住咧嘴笑了一声,随后意识到这时候笑好像不太好,忙解释说:“我不是笑你,呃,对了,你说让我帮忙,是想要与我借钱吗?还是希望,我家的器肆给你便宜些?”
韦仁看着熊大宝,不动声色地问道:“如果我又想与你借钱,又希望你能给我算便宜些,可以吗?”
“便宜肯定是能便宜些的。”先干脆答应了其中一个要求,熊大宝又有些纠结地说,“我也可以借钱给你,但你不能要螺钿的,描金的也很勉强,我所有的月钱加起来也不够。”
韦仁:……就是一个洗澡盆,用漆器已经很奢侈了,还想要螺钿的?你可真敢想。
听话听音,熊大宝的月钱铁定比他多许多,压下心底的酸泡泡,韦仁说了自己的要求:“能便宜些肯定好,不过,我没想与你借钱,我是想问问,我在你家定制浴盆的话,可不可以分期付款。”
兴起给弟弟妹妹送出生礼物的念头也是心血来潮,但韦仁没想过借钱送礼,当然也没想过要去向父母兄姊伸手——问家人要钱然后再去讨家人高兴,韦仁的脸皮暂时还没修炼到那个厚度。
“分期付款”对熊大宝而言是个新概念,经过韦仁的一番讲解,熊大宝才明白何为“分期付款”。熊大宝将韦仁的话仔细消化了一番,最终得出一个“除了结账的时间长一点外,和其他客人没有差别”的结论。
“没问题,就按照你说的,我给你做任者,你分月付钱,不过你不用给利钱,咱们是朋友,我不收你利钱。”
熊大宝很豪爽,韦仁却没接这话,而是说:“你能给我做任者就是咱俩的情谊了,付钱方式和利钱的事,你还是先问问金伯母的意思吧。”
“不用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熊大宝不解:“五郎,你是担心我阿母不同意吗?”
“在商言商,无论事大事小都是商事。”韦仁对上熊大宝天真的大眼睛,深觉自己厚道,“总之,你帮我问问就行,若是金伯母为难,不用勉强,我再想别的法子。”
韦仁自觉厚道,熊大宝却觉得韦仁小瞧了他,有些不服气:“肯定可以的,你又不是不给钱,我阿母回来我就和她说。”他内兄以前从铺子里拿些小件的漆器都不给钱呐!
“我不是不信你,这买卖若是你的,我定不与你客气,但这买卖是你家的,最好还是听听金伯母的意思。”韦仁不想坑熊大宝,反而担心他太过热心,万一为了自己违逆金氏的意思就不好了,韦仁强调,“你千万别与金伯母拧着来,只帮我问问就好,行就行,不行也没关系。”
“有什么区别?”熊大宝年纪虽小,却已经非常明白自己的身份,“我是长子,我家的就是我的。”他不仅是长子,还是唯一的郎君,哪怕上面还有两个异母姊姊,现在当家的是他母亲,熊大宝在家里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这话在韦仁听来简直槽多无口,但看一眼熊大宝圆嘟嘟的脸颊以及透着纯真之光的大眼睛,韦仁忽然问道:“你认识你家器肆内的工匠吗?最厉害的那个。”
熊大宝愣了愣,然后竖起三根手指头:“我家工坊里有三个大匠,他们分别做素工、髹工和上工,都是不同的事,没办法分高下的。”
韦仁挑眉,他自己是完全不懂漆器工艺的,不想熊大宝随口就说出了漆器的工种,韦仁也没多问,而是继续自己的问题:“他们都是‘你家’的匠人,对吧?”
“是啊。”
“我说假设。”韦仁强调自己只是举例,“假设你现在非常非常讨厌他们,一眼也不想看到他们了,你能现在让他们卷铺盖走人吗?”
“我为什么会突然讨厌他们?他们三人对我都挺好的,还教我很多东西。”
“说了是假设,你只需要回答,能还是不能。”
熊大宝半晌后才有些犹豫地说:“我不会无故讨厌谁,如果我特别讨厌他们,他们肯定犯错了,我可以与我阿母说,只要她觉得我有理,就会听我的,赶他们走。”
韦仁撩起眼皮看向熊大宝:“你看,你也知道这事要问你阿母的。总之,商肆内的事,你没权利替你阿母做决定。”韦仁点题,“所以我才说,你帮我问问就行,不必强求。”
韦仁的话在熊大宝的内心掀起了巨大的风浪,活了八年,他第一次产生了“他的东西是他的东西,家里的东西是家里的东西,而阿母的东西是阿母的东西”的意识,进而生出疑惑:“阿翁去世前说了,家业都是我的。”
熊父去世时,熊大宝刚刚七岁,但那时候他已经能明白一些事,比如,熊父的兄弟——他的两个叔伯曾经是想抢走他家的器肆的,好在阿母有舅舅的支持,最终守住了家业,那几间器肆现在也都由他阿母经营着。
熊大宝忍不住说:“五郎,我有些想不明白。”
“什么?”
熊大宝看着韦仁,眼里有迷茫,还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带着深深不解的兴许可以称之为难堪的情绪:“阿翁说家业留给我,可那些器肆到底是我的,还是我阿母的?”
韦仁:……
韦仁没想到熊大宝竟如此敏锐,虽然话头是他起的,但韦仁不太想和熊大宝讨论这个问题。只是,他自己不小心挖的坑,总归得自己填上。
韦仁含蓄地说:“是你家的,而你和金伯母是家人,俗话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遇到事情,你们需要听取对方的意见。你不也说了,如果你有理,金伯母也会听取你的意见吗?”
熊大宝想了想,点头:“好像是这样。”
“就是这样!”韦仁语气铿锵,“我说分期付款的事必须先问过金伯母的意见,就是因为咱们还太小,缺少阅历,有很多事都不懂,咱们自己觉得没问题,不代表真的是对的,所以,要听取长辈的意见。”总算把话圆了回来,韦仁暗暗呼出一口气
“……对啊,我阿翁也说,让我听阿母的话,哎呀,我差点儿忘记了!”熊大宝重重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这次的语气坚定得多,“五郎,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
韦仁笑而不语。
“那等阿母回来,我就与她说分期付钱的事。”熊大宝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五郎,若我阿母不同意,你不要不高兴。”
韦仁忙摆手:“不会。”
韦仁事后都得庆幸,他没有敷衍熊大宝,而是十分用心地把坑填上了。因为回到家后,沈决明就告诉韦仁,他和熊大宝在书房里说话聊天时,书房外面一直有僮人在,特别是那个给熊大宝送药的奶娘,沈决明确定,她有用心在听书房内的动静。
韦仁不喜熊家僮人的这种做派,但想到熊大宝自幼失怙,金氏对熊大宝格外关注些倒也是人之常情。
知道自己与熊大宝说的话多半会被金氏全部知悉,韦仁对金氏的态度便稍有保留,他昨天与熊大宝说得那番话,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若遇到专制或者那种讲究“孝就是顺”的长辈,定会不悦。
不想次日到达学馆后,熊大宝就给韦仁带来了好消息:“我阿母同意了,她说你随时可以去肆里。”因为办成了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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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拜托的事,熊大宝有些骄傲,声音中都带着欢喜,“我把分期付款的事说与我阿母,她一听就答应了,我阿母说你很好,她会让最好的匠人给你做,也不多要你的钱。”
韦仁观察着熊大宝的表情,确定他没有说谎,心下稍安,韦仁对着熊大宝抱抱拳:“多谢你替我说话,寻个休沐日,我就去你家器肆看看。”
“咱们放学又不算晚,你今天就可以来呀,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着急,我得想想浴盆要做成什么样。”韦仁提醒熊大宝,“这事你先替我保密,这是我给弟弟妹妹的惊喜。”
“没问题。”
其实,浴盆做成什么样子,韦仁已经想好了,就仿照着上辈子他一位好友给家里孩子买的浴盆的样式就行,他现在真正要考虑的是:从哪里弄钱!
漆器是很贵的,哪怕是最最普通的漆杯都能卖到四五十铜钱,换做上等货,价格能翻上十倍。韦仁没打算买太贵的,但也不能太寒碜,而他那每月一百铜钱的月钱肯定是不够的。
韦仁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如何操作还需要再思量,于是上午的课时,韦仁过得相当浮躁,思绪总是时不时飘回家里的牲畜棚。
戚先生自然看出韦仁上课时有些心不在焉,连续警告两次无果后,戚先生拿出了戒尺在韦仁眼前晃了几下,韦仁这才勉强放下脑海中的赚钱大计认真听戚先生讲课。不过,因为戚先生没真下手,韦仁真正专心起来时,都已经是下午的事了。
心里虽然想着赚钱的事,韦仁放学后仍是没急着回家,依然去学馆后院给戚先生做事。
菜畦如今事情不多,种子均已下地,草还没冒出来,韦仁帮着浇浇水就行了。韦仁今天主要帮戚先生检查竹简——前段时间不是阴天就是下雨,竹简受潮后很容易发霉。
韦仁要做的事就是翻看竹简,若发现有哪片竹简发霉了,能拯救的就拯救一下,不能拯救的,就要把竹片拆下来,待戚先生按照竹片上的内容重新抄写一份,韦仁再把新的竹片重新绑回去。
这事不难,但韦仁干得仍是有些心酸,这世道,农人种地自是不易,可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难呀。
韦仁忍不住说:“先生,竹简真是太不方便了。”如果放到两千年后,在书架上摆几卷竹简,还能装装文化人,放到如今,韦仁只觉得这些竹简真是又占地方又难伺候。
戚先生听到韦仁那感叹的语气,呵呵一笑:“五郎,你可知,百多年前,大多数人是如何书写的吗?”
韦仁想了想,百多年前,不是建国初就是前朝,若是建国初,戚先生应不会用这样的时间词,也就是说,戚先生说的是前朝。
呃,前朝不就是秦朝吗?韦仁脑海里不禁冒出来那位鼎鼎有名的帝王,小心脏跟着抖了抖,无论如何,韦仁十分庆幸没生在那时候,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成就一位名垂千古的帝王,不知道千万骨够不够,他可不想去修长城!
甩掉各种胡思乱想,韦仁猜测道:“是用皮子吗?”
“那可是用不起的。”戚先生将新写好的竹片递给韦仁,“那时候也是用竹简的,但有毛笔前,字均是用刀刻上去的。”
韦仁双眼微睁,半晌后,方叹息道:“先人不易呐!”
“是啊。那时候读书的人定是没有现在读书的人多,一件事,做的人多了,总有一些人会产生奇思,又有能力和运气实现那些奇思,百年后,或许那时候的读书人用的便是完全不同的‘笔’和‘竹简’了。”
韦仁听得心头悸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戚先生:“或许不用那么久,或许我就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狂妄!”戚先生先是批评了一句,继而抚须大笑,“若是如此,那史书上或将有你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