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伍长一
    接下来的日子,韦仁每天按时上学,放学后就帮戚先生给那片菜地除除草、抓抓虫或者扫扫院子什么的,回到家后则会关照一下秧苗,做完记录后就开始蹲马步,韦仁现在虽然还是坚持不了太久,但马步的姿势比最开始已经标准许多。

    总之,韦仁过了一段消停日子。

    唯一的插曲是,毋忧、阿桂和石岩从沈决明那里学到了最新的按摩手法——韦仁后来还是觉得没必要舍近求远去求梅先生了,就以语言的艺术让毋忧三人以为那些手法是沈决明的家学,沈决明也如韦仁预料那般没有多嘴。

    直到四月中旬,韦仁按照记忆中村里人的样子,亲自动手,自然也少不了君子院众人的帮忙,将已经长高到四寸上下的秧苗们依次自陶盆移栽到了木桶中。

    八个大木桶上整整齐齐栽种的秧苗已经可以连点成片,一片翠色入目,简直不能更加赏心悦目。

    韦世然这个只是偶尔尝新鲜般地帮忙的人都特别高兴:“五郎,我特别激动,但说不上来为什么激动,就是,看着它们就觉得很高兴!”

    韦仁想了想,说道:“看到生命,就是会很高兴。”

    “什么?”

    “生命。”韦仁指了指那些秧苗,“我们有生命,牲畜有生命,飞鸟有生命,昆虫有生命,这些秧苗也有生命。”

    韦世然眼眸微睁,他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知道春天花草会长出来,秋冬花草会枯萎,但从没把植物的生命同鸟兽鱼虫联系在一起,自然更不会觉得,植物的“生命”与人类的“生命”是一样的东西。

    韦世然恍然:“对哦,它们也是活着的。”韦世然有些好奇,“五郎,你说,它们听得到咱们说话吗?”

    “我觉得是可以的。”

    韦世然就小心翼翼地用沾满泥巴的手指戳了一片叶子:“你们好好长呀,争取多生出些稻米。”

    韦仁忍不住乐。

    韦世然回头看向韦仁:“让阿翁阿母和大姊也来看看吧?我觉得他们也会喜欢。”

    韦仁点头,插完秧也算是阶段性胜利了,是该邀请大家过来欣赏一下。

    兄弟二人洗完手后,就手拉着手,先去扫眉院找韦元茹,谁知道韦元茹听到两个弟弟的来意竟是有些不乐意。

    韦世然和韦仁都有些失落,这就像你使劲浑身解数做好了一盘菜,你自觉色香味俱全,就想请亲近的人同尝,结果对方连一筷子都不愿意下。

    不过韦世然心大,韦仁主意大,二人好说歹说,还是把有些不情愿的韦元茹从一堆贝壳和丝线前拉开,姊弟三人这才联袂去了正院。

    正院中,韦玄成跪坐在石榴树形成的阴影中垂首抚琴,琴案旁侧,袅袅青烟正自博山炉中徐徐升起,而赵氏坐在另一侧的帷帐中,单臂斜倚着凭几,双眸半阖,唇瓣含笑地静静倾听。

    韦玄成拨弄一根琴弦,缓缓流淌着的琴音中突然混入一拍急而脆的音符,赵氏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正好撞上韦玄成投过来的促狭视线。

    韦玄成:“哎呀,弹错了。”

    赵氏啐他一口,随即红着脸别开视线,眼波流转间尽是欢悦。

    三只小电灯泡看到这副情景,六只脚齐齐定在了十丈外。

    韦元茹瞪着两个弟弟,没好气地说:“我就说了,阿翁和阿母这时候肯定没空看那些秧苗。”

    韦世然看向韦仁,也有些犹豫,声音压得低低的:“五郎,阿翁大概也觉得秧苗没有阿母好看,阿母肯定也觉得阿翁比秧苗好看。”

    韦仁呼噜着胳膊,抚平上面立起来的鸡皮疙瘩,看向自家兄姊:“呃,那……原地散了?”

    韦元茹和韦世然一起点头。

    三人旋转脚跟,才要退出正院,赵氏突然看了过来:“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吧!”

    随着赵氏的话音落下,韦玄成也停下了弹琴的动作。

    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韦玄成的独奏会变成了才艺表演,表演的自然是韦元茹姊弟三人,用韦玄成的话来说,就是:“既然来了,总要让父母高兴高兴吧?”

    韦仁觉得韦玄成应该是不太高兴,才需要让他们姊弟重新给他带来快乐。

    一家五口热闹了许久,眼见着已经快到用午食的时辰,韦玄成才松口放过三个孩子:“好了,说说吧,你们一起过来是做什么的?”

    已经打过一套拳、耍过一次木剑、背了一大段《诗经》,还表演了一次爬柱子的韦世然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把头上的汗,兴致勃勃地说道:“阿翁,我们今天插秧了!”

    韦玄成想了想,才说道:“是从土里挪到水田里那一步?”

    “嗯,我们想邀阿翁阿母和大姊去看看,绿油油的,特别好看!”

    韦仁没韦世然那么精神,已经有些蔫儿了,歪在韦世然身上,随意摆摆手:“不看也罢、不看也罢。”

    赵氏和韦元茹都被韦仁那副半死不活得做作模样逗得不行,韦元茹一边笑一边拿出帕子递给韦仁:“擦擦脸。五郎,你现在不是每天练武吗,怎么还这么弱呀?”

    韦元茹是单纯的询问,韦仁就想了想,答道:“大概是因为,我天生就是来享福的。”

    一句话惹得全家又是一阵乐,韦玄成揪了揪韦仁的鼻子:“走吧,带我们去看看,看完正好用午食。”

    无论是韦玄成、赵氏还是韦元茹都见过大片大片的庄稼地,韦世然眼中“一大片”的秧苗在他们眼中真的很小,不过在家里看到这许多秧苗也很新鲜。

    韦玄成将每个木桶中的秧苗都察看了一遍后,问韦仁:“你一直在记录它们的生长过程吧?”

    韦仁点头:“是,戚先生给我的建议。”

    韦玄成指指韦仁的房间:“去拿一卷给我看看。”

    沈决明帮他插秧完就去给僮人训练去了,韦仁只得自己跑回房间取,沈决明记录的相当详细,只一个多月,已经积攒了半个木箱的竹简。韦仁挑了一卷日常的,然后把那卷沈决明才写完没多久的月度总结的竹简也捎上了。

    日常那卷韦玄成只扫了一眼就递给了赵氏,他自己则仔细看月度总结的那卷,看了一盏茶的时间,韦玄成才将竹简重新卷好,没有递还给韦仁,而是对着韦仁摇了摇手中的竹简:“我拿去给你凡师伯看看,他也一直惦记着这些稻子呢。”

    韦仁倒是无所谓,不过还是问了一句:“阿翁,要不我让沈决明再抄一份,免得你送来送去的?”

    “不必,你凡师伯看完必要给你批注的。”垂着眸子扫一眼二儿子,韦玄成在他后脑勺上呼了一把,“放心吧,一定给你拿回来。”

    众人一边说笑着一边从君子院折返回正院,准备共用午食,不想石伯正带着沈家姊弟和另外十名家僮候在正院门口。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沈决明忙完君子院的事,就去了西仓——韦家宅邸内靠西面一个放置杂物的院子,将沈常节换下来,亲自盯着僮人们习武。

    沈家姊弟教习僮人习武时都是采用以战代学的方式,教完基础或者套路,就让他们一对一对打。

    今天也不例外,僮人们随机捉对,依次在场中比拼,每一对打完,沈决明就将点评写在地上,由十人中唯一识字的三禾读给其他人听,必要时,沈决明也会亲自上阵给众人示范。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意外出现在张望和齐贵对打时。

    张望和齐贵一人用刀一人用剑,二人在场中你来我往,交缠数十回合,即使刀剑未开刃,金属激烈碰撞之声仍是听得人热血上头。

    又一次交身而过时,齐贵手中的剑猛地刺向张望,张望横刀于胸前,一架一拨就躲过了这一突袭,不仅如此,张望趁着齐贵来不及收手时,伸出右手直劈齐贵手腕!

    齐贵手臂一阵酸麻,张望的攻击却还没完,张望左手灵巧翻转,刀把狠狠撞向齐贵手背,齐贵吃痛,松开了手指,铁剑“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张望盯着齐贵,一脚踢开铁剑,手臂一扬将自己的刀也丢到了一边,对齐贵勾了勾手指:“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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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贵两颊紧绷,眼角抽动,对着旁边吐了口痰,冲着张望就奔了过去,二人开始肉搏!

    谁也说不清齐贵到底是怎么出手的,那种拳拳到肉的“砰砰”声比刀剑相拼还让人血液沸腾,众人光顾着叫好,就连沈决明都因为角度没能及时看到,还是在张望突然跪趴到地面上,双手还捂着短襟下摆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三禾忙上去查看张望的情况,也有人,比如和张望同住一屋的方三就怒着脸,直冲到齐贵跟前,一把扣住对方肩膀:“你小子下黑手?!”

    齐贵挥开方三的手,手背一抹下巴,不屑地说:“他自己不带护裆,赖我?”

    “你——?!”那玩意儿带着又硌又沉,谁没事儿带着啊!

    方三七分的火气被激到十二分,脑袋一热,侧身下腰,一脚就向齐贵的面门踹去!

    齐贵抬手要拦,齐富已经挡在他面前,竖着手臂硬接下方三这一击,齐富连退数步,都顾不上手臂的疼痛,大吼:“有话好好说!”

    “说个屁!对自己人下手的杂种,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他!”

    齐富压着心头的火气,还想劝方三,齐贵已经在他身后大喊:“我怕你?来啊!看谁教训谁?!”

    齐富回头狠狠盯着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特别想自己先给这臭小子一脚,结果右肩突然一阵剧痛,齐富反射般地想活动一下肩膀,愕然发现已经动不了了!

    下一刻,一个纤瘦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然后这个背影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到齐贵身边,齐贵“啊——”地一声惨叫,两只手臂几乎不分先后地被沈决明给卸了。

    沈决明侧转过身,视线依次扫过齐贵、齐富和方三,然后半蹲下-身,在地上划了三个字:还打吗?

    三禾这时候刚好过来,想问沈决明要不要先把张望送回去,就看到沈决明写的字,顺口就替他读了:“决明问你们还打吗?”

    齐富齐贵方三:……还打什么呀,胳膊都动不了了。

    三人中要数齐富最冤枉,他是在劝架好不好?余光看一眼仍是满脸不服的齐贵,齐富暗叹了口气,对沈决明弯腰,说道:“这次是齐贵下手没轻重,决明你怎么罚,我们都认。”

    “凭什么,张望他是输不起吗?”齐贵废了两只胳膊精神却依然亢奋,“那是不是以后比试都不能伤到对手了?”

    方三抬起还完好的左手,指着齐贵臭骂:“你也好意思说输赢,不是阿望让你,你小子早输了!”

    齐富几乎与方三同时开口,也同样是对着齐贵:“你闭嘴!”

    齐贵却没听自家兄长的呵斥,只盯着沈决明:“你们也没说不许我们攻击下面,他自己不戴护裆,那玩意儿就算废了也是他自己该!”

    沈决明没说话,三禾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齐贵说得其实没错——

    沈常节和沈决明都是从铁官厂走出来的,哪怕小时候学的都是正统的武艺,现在真正打起架来也是不讲武德的。平日也只限制他们自行对练时不许攻击眼睛和后脑,至于下面,沈常节觉得攻击这里很实用,所以有很多招式是针对下盘的,便让他们训练前绑个铁片,以免误伤。

    那么脆弱的地方,挨着个铁片哪里能好受,大家训练时便约定成俗地尽量避开这个位置,所以,张望没戴是正常的,若说是活该吧,似乎勉强也是能说得通的。

    沈决明看着齐贵,没什么表情地又在地上划了几个字:你是故意的。

    这五个字,沈决明写的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是认定了。

    三禾转述后,忍不住也蹙眉看向齐贵,齐贵抿着唇没应声,但眼睛还是看着沈决明,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沈决明便又写下一句话,依然是肯定的语气:你对我不满。

    三禾诧异,扭头看向齐贵:“你对决明不满?怎么回事?”

    沈决明写下第三句话:因为伍长的事?

    三禾这次没有第一时间读出来,反而有些沉默地看了一眼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