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结了龟四
    一行人离开五味园后,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太一样,显露出来的神色有茫然、有吃惊、有疑惑、有欣喜,这些都挺正常,韦仁只看向自家大兄。

    韦仁手肘支在车板上,斜侧着身子看着韦世然:“大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韦世然鼓了鼓腮帮子:“我刚刚就不高兴了,五郎,你很高兴吗?”

    韦仁实在想不出来这趟五味园之行有哪里值得韦世然生气的:“买卖谈成了,为什么不高兴?”

    韦世然嘟了嘟嘴:“我觉得刘掌柜不大厚道。”

    韦仁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惹得韦世然瞪他一眼,韦仁才收住笑声,解释道:“他是买卖人呀!”

    韦世然当然明白买东西是要讨价还价的,但刘掌柜最初给出的价钱和最后成交的价钱相差一倍,这一点韦世然有些接受不能,而且……

    韦世然看韦仁一眼,想说话,但再看看跟在他们身边的沈决明等人,韦世然又把话咽了回去:“反正,我觉得他比罗大兄差远了。”

    “这有什么可比的?”韦仁笑着对韦世然眨眨眼睛,“咱们又没吃亏。”

    韦世然一想也是,就又开心起来,问道:“五郎,你怎么还要去千客居,五味园不是已经答应买结了龟了吗?”

    “刘掌柜不肯买我的方子,写都写了,总不能白写吧?”

    说起来韦仁也挺惊讶的,不是惊讶刘掌柜不肯买方子,而是惊讶刘掌柜与他签券书时竟然没问他是不是只做五味园一家的生意。如果刘掌柜问,韦仁不会讳言,但刘掌柜没问,韦仁也不会主动去说就是了。

    兄弟二人也没说几句话,石岩就将牛车赶到了千客居门口,韦世然自己跳下牛车,韦仁则是被沈决明抱下车的。

    石岩看到候在门侧的石大郎时,着实吃了一惊,他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阿翁被韦仁指使到这里来了。

    石大郎这时候已经走到牛车跟前,站定后便向韦世然和韦仁揖礼道:“四郎君五郎君,千客居的掌柜就在里面,他愿意谈一谈结了龟的买卖。”

    千客居也是食肆,不过规模比五味园小得多,但这里的炸物很有名,而且千客居不知是走了哪里的门路,他们家是驺县唯一一家贩售号称“天下第一美酒”——桂酒的商肆,所以韦仁就把千客居也列为了目标客户。

    千客居的掌柜姓封,体型是不同于刘掌柜的消瘦,性情与刘掌柜也不大相似——

    通过石大郎的介绍,封掌柜知道韦仁就是要来与他谈结了龟买卖的郎君后,视线很直白地在韦仁身上打量了一圈儿,就直接开口说道:“我知道结了龟那东西,就是不知道那个还能吃,小郎君有没有带来,我总得先尝过才好说其他。”

    别说客套寒暄,封掌柜甚至没领众人去什么私密的房间,只将人带到角落的一处食案,连招待的水都只是普通的白水,嗯,是不是烧开的水都不一定。虽然买卖还没开谈,封掌柜就哐哐地干掉两碗,韦仁仍是没敢喝,也没让韦世然喝。

    石大郎已经领教过封掌柜的脾气,其他人却是没有,连韦仁这个之前没怎么出过门,出门之后见到的人大多也都客客气气的人都先怔了一下。

    封掌柜既然是这样的风格,韦仁便也没废话,指着谷元怀里的坛子,问道:“那里面是腌制好的结了龟,需要煎制,是让椿婶子去做,还是贵店的大厨自己来?”

    封掌柜让椿婶子去做,不过,椿婶子这次去的不是大厨房,而是一个小灶间。

    料理结了龟和品尝结了龟的过程与在五味园时相差无几,不过封掌柜对韦仁他们腌制的配料不太满意:“我能收些试试,不过我不要腌制好的,只要清洗干净的新鲜结了龟就行。”

    “这个没问题。”然后,韦仁继续推销自己的食谱方子,“千客居腌制结了龟的手艺必定比我们要强,不过,结了龟毕竟是新食材,客人们接受起来肯定不比吃惯了的那些炸物,我的方子里有一些贩售这些结了龟的法子,不知道封掌柜有没有兴趣?”

    封掌柜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突然问道:“我这里不是你走的第一家吧?”

    “不是,是第二家。”没用封掌柜问,韦仁直接说了,“我先去的五味园。”

    封掌柜扬了扬那两条又黑又长的眉毛:“哦?他们家买没买你的方子?”

    “如果他们买了,我就不会与封掌柜说了。”

    “那你说来与我听听,若是得用,我直接与你签一个月的券书,数量嘛……每日不少于一斤,如何?”

    “不如何。”韦仁不为所动,“我本来就相信结了龟会卖得很好,不要说每日一斤,或许封掌柜要得太多,我们抓不了那么多也不一定。”

    “小郎君口气不小。”

    韦仁摇头:“不是口气大小,是新奇又好吃的东西本来就难得,而且,我相信封掌柜的眼光,你吃了我们配料不算好的结了龟就说可以收购,我还担心什么呢?”

    封掌柜捋捋下巴上的胡须:“小郎君有意思,这样,你出个价,我先买你的方子,若是物有所值,咱们再谈收结了龟的事。”

    韦仁点头:“可以,50铜钱。”

    封掌柜直接让伙计取了50铜钱教给韦仁,韦仁随即从袖筒里取出几片竹简递给封掌柜,“底下标了数字,是阅读的顺序。”

    封掌柜接过这几片用50铜钱换到的竹简,好奇地逐字读了下去,封掌柜很快读完,抬起头看向韦仁,眉毛紧紧蹙着:“第一个法子倒是有些意思,可这第二个,小郎君,我们做买卖最是讲究诚信,不是什么话都能随便说的。”

    在场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韦仁到底在竹简上写了什么,不由都看向韦仁。

    韦仁听到封掌柜的质疑,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了些,韦仁细细端量封掌柜的脸色后,对封掌柜招了招手,封掌柜不明所以,但面对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封掌柜也没太抗拒,探身将耳朵凑了过去。

    韦仁也略略探身,双手圈住嘴巴,凑到封掌柜耳边刚要说话,就发现韦世然也把耳朵凑了过来。韦仁瞄自家大兄一眼,又瞄封掌柜一眼,见封掌柜没反应,韦仁便也没阻止韦世然“偷听”。

    韦仁声音低低的,带着某种奇异的似是能探知人心的飘渺:“封掌柜,你是不是常常失眠,即使睡着也容易做噩梦?”

    余光看到封掌柜骤然睁大的眼睛,韦仁继续说:“恕我冒昧,封掌柜看起来是豪爽之人,但周围的人是不是会误会你暴躁易怒?我猜,封掌柜应是不太喜欢这种评价,心里不免堵得慌,有时就会有种想吐也吐不出来的感觉。哦,对了,你的指尖和手臂之类的地方有时还会像是被压了好久,感觉麻麻的,对吧?”

    韦仁每说一句话,封掌柜脸上的震惊之色就增加一分,当韦仁说到最后,封掌柜已经忍不住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封掌柜居高临下地看着肩膀舒展、背脊笔挺,坐姿端正得完全不同于一般孩童的韦仁,脱口问道:“你、郎君会卜术?”

    韦仁:……韦仁差点儿没一个跟头来个原地前滚翻,狗屁的卜术,他说的明明是医术好不好!

    韦仁笑不露齿:“封掌柜说笑了,我家里有大夫,上面写的那些结了龟的好处,我都保证是真的。结了龟既是食物,也是一味药材,吃了有益身体,但也不能吃太多,所以我才特别备注,客人买之前必须先尝过,且每日不可吃多于15个。”

    封掌柜一听是“医术”,兴趣瞬间大减,摆摆手:“我说话直接,小郎君别见怪,什么医啊药啊的,没用!”

    韦仁没与封掌柜争辩,只问:“那封掌柜还收结了龟吗?”

    封掌柜重新坐回垫子上,干脆道:“收!我是卖吃食的,又不是卖药的,只要好吃就行。”

    封掌柜捋捋胡须:“方子我亏了点儿,权当交你这位小友。那结了龟,我先收三天,每天100只,拢共算你120铜钱,你觉得成,咱们这买卖就定了。”

    韦仁没直接答应,而是转头看向谷元:“谷元,你每天抓得了那么多结了龟吗?”

    从踏入五味园那一刻开始,谷元一直都有些懵懵的,他隐约猜到韦仁谈这两桩买卖与他有关,此时被问到,谷元心下落定,勉强压抑住兴奋的心情,谷元又强迫自己想了想之前抓结了龟的情况,才慎重地说:“可以的,就算我自己抓不了,也能找人帮忙。”

    得到肯定的答复,韦仁才应承下封掌柜的条件:“封掌柜的价格还算公道,我也就不讨价还价了,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你说。”

    “若三日之后封掌柜还要继续做结了龟的买卖,明年的我不管,但今年的结了龟必须都从我们这里收购。”

    “你们只要能保证送来的结了龟新鲜干净,我自然不会再找其他人。”

    “好,咱们一言为定。”

    说着一言为定,韦仁仍是把这一条写进了券书里,惹得封掌柜签字时还瞪了韦仁一眼:“人小心也小!”

    封掌柜的脸型和身形一样,又细又长,凶起来时就给人一种又躁又阴的感觉,只论外貌,着实比刘掌柜差远了。

    韦仁拿好自己的那份券书,对封掌柜笑出八颗小白牙:“以后我与封掌柜多来往,兴许心能变大一点儿。”一句话又把封掌柜给逗乐了。

    谈完买卖,众人准备离开千客居时竟还遇到了卫二郎,韦仁这一行人中只有韦世然与之熟识,便上前打了招呼:“卫二兄,你来吃饭呀?卫询呢?”

    “今天没带他。”卫二郎在韦世然的脑袋上重重揉了一把,差点儿把韦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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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的发髻都给揉歪了,看一眼韦仁,卫二郎问道,“你就是五郎吧?经常听到世然提到你。”

    韦仁向卫二郎揖礼:“是,见过卫二兄。”

    “真乖,咱们这就是认识了,以后不用这么拘谨。”卫二郎扫一眼跟在兄弟二人身后的一群人,点了点头,“出门就该多带些人,最近不太平,你们可别自己乱跑。”

    韦仁和韦世然都有些懵,韦世然询问道:“卫二兄,哪里不太平了?”

    “哪里都不太平。”卫二郎这话说得人一头雾水又心惊肉跳,不过他显然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只说,“记住我的话,别自己乱跑就是了。”

    韦仁和韦世然只好应是,他们现在也看出来了,卫二郎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办事的,二人便没再耽搁卫二郎的时间,主动与他辞别。

    离开千客居后,韦仁这行人没再去其他地方,而是直接回到了韦宅。

    但凡归家,第一件事都是要去向父母请安的,韦仁便让沈决明把谷元和椿婶子先领到君子院招待,他则和韦世然一起去了正院。

    这时候,韦玄成正在卧房内念书与赵氏听,而韦元茹则在自己的院子里打磨贝壳,三人听说韦仁和韦世然回来了,便纷纷来到了正堂,三个人都很好奇兄弟二人此行的成果。

    在外面时尽是韦仁一个人动嘴皮子,回到家后就换了韦世然转述。

    韦世然的转述那是既全面又带有强烈的个人情绪,韦仁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出了五味园后,韦世然当时表达的不满竟然不是对着刘掌柜,而是对着韦彭祖去的。

    “我总觉得,如果当时五郎应下16铜钱或者刘掌柜第二次提到的25铜钱,彭祖从兄也不会提醒我们。”

    之前明明已经被韦仁给说转了心情,如今面对父母和大姊,韦世然的情绪又被勾了起来,越说越生气,生气之外还有委屈,韦世然那双大眼睛直直看向韦玄成:“阿翁,彭祖从兄明明是我们的兄长,他为什么偏帮着刘掌柜一个外人呢?”

    韦玄成一时被问得哑口,侧头看向妻子,赵氏略略蹙起眉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向韦世然解释其中的人情世故。

    一个枇杷忽然砸到韦世然胸口,疼倒是不疼,就是吓了他一跳:“大姊?”

    “瞧你那点儿出息,这有什么值得你生气委屈的?”韦元茹不如父母想得那般多,也没什么顾虑,特别直白地与弟弟剖析道,“彭祖从兄对曾家比对咱家亲近,自然不会帮你。就是不论亲戚间的远近亲疏,你和五郎与他又没什么交情,他就是单纯偏向一个和他有交情的外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韦世然就是拧不过那个弯儿:“可是我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互坑的又不是没有,韦元茹在心底默默想着,可看着弟弟那张仍是稚嫩的小脸儿,她也说不出更重的话。

    正堂内的气氛一时竟然有些沉闷,韦仁看看父母和兄姊,探身戳戳韦世然的脸颊:“大兄,我觉得你想的不对。”

    韦世然愣了愣:“哪里不对?”

    “彭祖从兄虽没帮着咱们与刘掌柜讲价,但也帮咱们约到了刘掌柜,已经尽力了。”韦仁转了转眼珠子,“而且,你怎么确定,彭祖从兄就知道一斤结了龟到底值多少钱呢?”

    韦世然怔住,过了一会儿,韦世然的右手握拳砸了一下左手掌心:“对哦,彭祖从兄可能什么都不懂。”韦世然有些歉疚地说,“我错怪彭祖从兄了。”

    韦仁点头:“大兄,你不能认为其他人都像阿翁阿母和大姊那么聪明,什么都懂,这天下,傻子一定比聪明人多的。”

    韦世然点头:“我不该理所当然地认为彭祖从兄知道的,哎,我以前是不是也犯过这样的错呀?”

    韦仁:“偶尔吧,你总认为别人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做好,哎,有时候就是不能对人期待太高。”

    韦世然拉着弟弟的手:“若是我再犯这样的错,五郎,你记得提醒我。”

    韦仁晃了晃手臂,带动着韦世然的手臂也跟着晃了晃:“我们互相提醒。”

    韦玄成赵氏韦元茹:……你们高兴就好。

    韦世然想通了,心情也好起来,伸手把韦仁和他坐席之间的酒坛子指给韦玄成看:“五郎说其他的钱都要分给做事的人,只得了50铜钱,算是大姊和我们一起的,都给阿翁你换成桂酒啦!”

    韦仁跟着补充:“所以,我们没钱交公,非要交的话,阿翁你替我们交。”

    韦玄成又是熨帖又是好气,笑骂:“账算得不错,再算就从你下个月的月钱里扣!”

    韦仁竖起手掌往下一甩,做作地说:“哎呀,我与阿翁说笑呐!”

    众人大笑。

    笑过一阵,韦玄成才问韦仁:“五郎,你怎么看出封掌柜失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