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决明还在绞尽脑汁想该说些什么把话往回搂一搂,韦仁却已经自我开解完毕,韦仁一握拳头,给自己打气:“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先做些拾人牙慧的事情也不赖!”
韦仁有时候随口说出来的话,沈决明也只能听懂一半,不过看到韦仁重新坐正,他便也收束了心思。
韦仁却又问了一句题外话:“沈决明,你最近是不是挺忙的呀?”
沈决明愣了一下,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划字道:第一次的考试内容已经确定,最近训练三禾等人的时间延长至两个半时辰,不过,我还做得来。
不算教导韦仁习武以及做些笔墨相关的事,沈决明还要帮着阿桂和毋忧维护君子院以保证韦仁的日常生活可以顺畅进行。除此以外,因为韦仁对竹简的需求量日渐增加,沈决明时不时也得帮忙清理竹简或者编织麻绳,说是一天不得闲一点儿也不夸张。
韦仁对此也是知道的,不过既然沈决明还可以负担,他也就只简单叮嘱一句:“什么时候觉得吃不消了就来与我说,别硬撑。”说完,韦仁便继续说给《仓颉篇》做纂训的事,“编撰之前,咱们要先整理一下原有的笔记。”
韦仁细细解释道:“检查每个字缺少哪些我提到的那些要素,然后按照缺少的要素数量分类。比如‘并’字,笔记里就没写它的起源和字形,这就算是缺少两种。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吗?”
沈决明点头。
“很好,咱们一人一半,给你五天时间,能分出来吗?”
沈决明这次先想了想才点头,划字道:我去准备四个竹筐。
韦仁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越来越周到了。”
韦仁这边都开始整理《仓颉篇》的笔记,并准备同步开始下一本书——《孝经》的学习,结果,次日上学后,他就从戚先生那里得到一个“噩耗”。
戚先生从《仓颉篇》中随机捡了30个字向韦仁提问,韦仁的回答不能说是完美无缺吧,也是将戚先生课上课下讲到的内容都记住了。
而韦仁的同桌,熊大宝同学此时连《仓颉篇》的四分之一还没学完,面对这样惨烈的对比,不止熊大宝捂着胸口伤心得不能自已,戚先生也觉得韦仁这个进度有些太快了。
韦仁既然学得快,戚先生便想着,与其让他这么早接触经书,不如把该学的字都学完,以后研读经典也便宜。
戚先生便与韦仁说了:“为吏尚需讽籀书九千字,以此为标准,你要学习的字还有许多,倒也不用急着学经书,咱们还是先以识字为主。而且,既然你识字如此快,不如同时再学习一种字体。”
韦仁有些懵:“什么字体?”
戚先生为韦仁细数:“如今有八体,大篆、小篆、刻符、虫书、摹即、署书、殳书以及隶书,这些字体各有讲究和用途,你以后或多或少都会接触到的。”
韦仁:……什么情况?哪儿来的这么多“体”?那位始皇帝不是统一文字了吗?
看着韦仁眼底快溢出来的疑惑和茫然,戚先生笑了笑:“为师学识浅薄,除了隶书,只通小篆,我便先教你书写小篆吧。”
戚先生显然早有准备,他送了韦仁一卷小篆版本的《仓颉篇》,看墨迹竟然还是新抄录的。
韦仁抖着小手接过戚先生的“拳拳之心”,只扫了一眼上面的字,韦仁就知道自己对“小篆”的模糊印象没有错:十个字里勉强能认出一半,以及,十个字里一个都不会写!
韦仁放学后与戚先生单独相处时,一边撅着屁股在菜地里抓虫子,一边忍不住问戚先生:“先生,你是怕我学得太快会骄傲吗?我看那些篆体字就觉得它们都在跳舞,一边跳还一边嘲笑我是个文盲。”
戚先生大笑:“见字而不识字,这个词很有趣。”
韦仁扭过头,故意板着脸对着戚先生:“我觉得它不太有趣。”
戚先生又是一阵乐。
韦仁自己被戚先生关爱了,不免也准备关爱同桌一把,韦仁抽出零零散散的时间给熊大宝攒出一卷包含了100道100以内加减法的算术试卷:“写吧,每天中午写20道,写完我给你判分,错一道题就做十个深蹲。”
韦仁一句话差点儿没把熊大宝感动哭了,不过,就如韦仁在戚先生那里撒娇没用,熊大宝即使真哭出来,韦仁也是不会心软的!
韦仁拉着小伙伴一起跳进学海的三天里,先是五味园推出了数道“美人笑”的系列菜品,隔日,千客居也推出了“黄金蝉”的新鲜炸物。
有了石大郎的汇报,韦仁才知道,五味园将他们送去的结了龟调理后与其他食物结合在一起做成了新的菜品。比如,其中一道“荽香美人笑”,就是结了龟去头去脚后与胡荽和葫蓉拌在一起再淋上自制酱汁的菜肴。
相比五味园对结了龟的“改进”,千客居倒是保持了结了龟的“原汁原味”,不过千客居也不是干巴巴地端上结了龟就擎等着客人们试吃,封掌柜请了位说话人给食客们讲了一段儿“黄金蝉”背后的故事——
话说,有一日,封掌柜和千客居的大厨,也就是他的妻子史厨娘,一起去山中寻找一种千客居独家腌料所需的神仙草。不想遇到天降大雨,二人不得已寻了个山洞躲了一夜,再出山时已经是第二日。中间虽有波折,好在顺利找到了神仙草,封掌柜和史厨娘也很高兴,准备返程归家时,史厨娘却发现自己左耳上的黄金耳珰不见了!
那耳珰是史厨娘自君姑那里得的,一直小心佩戴,不肯离身的,这可如何是好?夫妻二人随即折返回去寻找,寻找途中巧遇到一位少年,那少年当时正在一棵参天古树下挖东西。
封掌柜和史厨娘便上前询问:“小郎君可有看到一个黄金耳珰?”
少年回答:“我来寻些吃的,不曾见过什么黄金耳珰。”
封掌柜和史厨娘十分失望,正准备往前面继续寻找,就听到少年突然“咦”了一声,二人转头看过去,就看到少年手中出现两物,其中一个正是史厨娘丢失的黄金耳珰!
封掌柜和史厨娘大喜!
史厨娘从少年手中接过那沾着泥巴却仍是闪着金光的耳珰,同时看到少年手中的另一物,不禁问道:“小郎君,你怎么挖蝉吃?”
经过少年的一番介绍,封掌柜和史厨娘才知道,少年游学至此,突然想念家乡一道用蝉做的美食,便临时起意进山来寻。
史厨娘为感谢少年帮她寻回君姑送她的黄金耳珰,就用自家祖传的秘方腌制了一坛蝉,并按照少年家乡那边的做法,用上好的脂膏将蝉料理出来,味道果然如少年说的那般,十分美味!
不仅如此,少年还说,他曾从一本古籍中看到说这蝉曾是供给皇室的贡物,只有极其尊贵的人才能享用。
封掌柜和史厨娘实不敢信,这蝉虽说好吃,但也不至于能成为贡物吧?
后来听少年解释,封掌柜和史厨娘才知道,少年师从的一位先生不仅通晓经书,也长于烹调,那先生曾说,蝉入土十余载,尽吸地之精华方破土而出,是上上等的补物,吃了对身体有大大的好处!
有什么好处?客人不如先尝上一个,我再为你细细说来——
石大郎没什么说书的天分,不过他给韦仁等人转述这段书时,堂上众人仍是听得连连点头,等石大郎说完,赵氏还问韦仁:“这故事是你给千客居编的?”
韦仁看向赵氏,十分无辜:“我是编了个故事让他们卖结了龟时讲给食客们听,但封掌柜大概不太喜欢,就另外改编了一个。”听封掌柜说“做买卖讲究诚信”,韦仁还以为封掌柜做买卖纯靠硬实力说话,原来该吹的时候也是一点儿不含糊!
赵氏和韦元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韦世然则发表了一下对“美人笑”和“黄金蝉”两个名字的看法:“我觉得千客居给结了龟的名字起得好,五味园那个,若不是提前知道是结了龟,谁知道‘美人笑’是什么东西。”
韦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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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通这个“美人笑”是怎么来的,不由看向赵氏和韦元茹。
母女对视一眼,韦元茹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说:“是不是取了‘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这句?”
赵氏颔首:“可能吧。”
韦世然:“这句是《硕人》里的话,和结了龟有什么关系吗?”
韦元茹瞥韦世然一眼:“螓,何解?”
韦世然答得很顺溜:“古代的一种虫子。”
韦元茹:……也不能说错。
“‘螓’是‘蝉’的一种别称。”韦元茹看向韦世然,“我那里有从二从兄那里抄得的《诗》的诠注,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抬过去,你抄一份,和戚先生教的对比着看吧。”
韦世然看看阿母和大姊,最后扭头看向自家弟弟:“五郎,你要记住,不要随便在背后议论他人。”没有好下场的。
韦仁、赵氏和韦元茹同时笑起来。
牛老汉的长孙牛寿年给五味园和千客居送货的第三日中午,石大郎亲自赶车到朝元馆,接上韦仁和韦世然先后去了五味园和千客居。
韦仁不知道结了龟在五味园和千客居的贩售情况到底如何,刘掌柜和封掌柜倒是都同意正式向韦仁收购结了龟。
不同的是,刘掌柜与韦仁签了30日的券书,每日要两斤半,而封掌柜不知道是生意很好,还是因为先前与韦仁的约定,他直接签了两个月的券书,且第一个月每日都要三斤,第二个月则需要看情况。
也幸亏牛老汉仔细,他今天把牛实派去给谷家帮忙,然后让谷元跟着牛延寿一起来了。韦仁也是问过谷元后,得到他可以抓到足够的结了龟的保证,才敢应承下刘封两位掌柜的要求。
签券书的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在五味园时,刘掌柜半玩笑半认真地与韦仁说了一句:“早知郎君有妙计,鄙人便买了那方子。”
韦仁只笑笑,没接茬。
韦仁的方子里能被刘掌柜称为“妙计”的大概只有那个被封掌柜改得面目全非的故事,给金蝉编一个“典故”只是韦仁的灵光一闪,其实在韦仁看来,哪怕千客居的黄金蝉真的卖得好,最大的原因也是他家料理炸物的手艺。
韦仁却是不知,大概是受到那个黄金蝉的故事的影响,只要在两家吃过饭的人都以为,五味园的“美人笑”是从千客居的“黄金蝉”学来的,甚至有人认为,五味园的“美人笑”就是从千客居那里进货的。
这个情况还是韦仁随韦玄成和兄姊去看望二伯公顺便感谢从二伯母和韦彭祖时才知道的——
二伯公所居正堂内,人并不齐全,不过每一房也都来了人,双方寒暄过后,韦仁便将腌制好的结了龟作为礼物分送给了每一房的人,还详细介绍了吃法和各种注意事项。
韦仁在家时,话多的程度那是名列前茅,在亲戚面前时却收敛许多,所以在长辈和兄姊看来,韦仁就是一个不算内向但也还乖巧的孩子。
而这样一个孩子却能和五味园、千客居的掌柜谈成合作,与刘掌柜的合作还能说有韦彭祖帮忙,与封掌柜的合作却是韦仁自己谈的,这件事着实引得大家好奇。
先是大从伯父问韦仁有没有因为结了龟的事耽误课业,顺便又考教了他一番,而后是三房的韦荣与韦仁打听结了龟的买卖是如何做起来的,能看出来他对“赚钱”这件事十分感兴趣,对小小年纪就能赚钱的从弟更是兴趣十足。
韦仁或听或答,没有骄傲,但也没有刻意谦虚,微笑着说话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他还是那个不算内向但也还乖巧的孩子,但有心人却明白,这孩子绝不是“不算内向”和“乖巧”两个词就能概括的。
二伯公就捋着胡须向韦玄成说道:“这孩子你们养得好。”
韦玄成也笑看着自家儿子:“不瞒伯父,现在看着好,费心的时候可也比他的兄姊都要愁人。”
谁知,韦玄成这边才说韦仁愁人,韦仁那边立马就要让韦玄成愁上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