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被高位格存在污染而陷入疯狂异变的灵,人类称之为魔物。

    “姑且可以认为,法师塔中的灵皆因接触了‘预知’权柄而被污染,最终消散殆尽。”

    柯莱尔的双眼空茫,追逐着虚无的某个焦点:“那么,假如被污染的并非死灵或物灵,而是尚且与躯壳共享呼吸心跳的生灵……呢?”

    “咕?咕咕?”

    斯图亚特听不懂。它的脖子又不自觉地朝向拧断的方向努力了。

    “……疯狂。”

    柯莱尔仿佛得出了某个惊悚的答案,沉思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伸手将斯图亚特快扭成螺旋贝壳的脖子转回正位,仿佛梳理因果般慢慢论述。

    “斯图亚特,我在城堡废墟得到了妈妈的箴言,她说……不,箴言的内容姑且不论。令我在意的是,妈妈留下的言灵被疯狂和混乱占据,若没有女巫的天赋,哪怕只是听到那箴言都可能被污染。

    “妈妈是掌控权柄的半神,位格凌驾于整个神话世界之上。究竟是什么能让她陷入疯狂?

    “起初我只觉得惊惧,但现在,我大概找到头绪了——

    “污染。

    “妈妈,被某种位格高于权柄的存在……污染了。”

    柯莱尔的尾音落下,阁楼登时陷入凝重的缄默之中,连尘埃飘落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嘎?”

    斯图亚特的嗓子里挤出了绝不属于雪鸮的困惑声音。

    它终于追上了主人的思路,得出了某种不可细思的恐怖结论:“既然赞娅阁下掌握着半神的权柄,那么,能让祂因污染而疯狂的,唯有位格比权柄还要高的存在?”

    位格高于半神的存在,岂不是只有那位传说中的……

    斯图亚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柯莱尔听懂了它的言下之意,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位传说中缔造了世上一切的‘最初之神’。”

    “咕!”

    “关于‘最初之神’的传说,要追溯到第二纪元以前,那实在太遥远了。”柯莱尔走到原本属于母亲的桌前,低头扫视着桌面凌乱不堪的笔记:“但遥远并不意味着消失。”

    她能在末法纪元苏醒,可见时间的铁血法则也并非无往不利。

    斯图亚特飞上木桌,以鸟类独有的优秀平衡能力停在黄铜烛台上,歪着雪鸮脑袋打量着散落满桌的纸张。

    “别看。”柯莱尔把雪鸮的脑袋拨开:“位格过高的文字也会带来污染,一旦陷入疯狂,就算我掌控‘预知’权柄也救不了你。”

    “没关系的,主人!我不识字!”

    雪鸮非常骄傲地挺了挺白绒的胸脯。

    “……”

    柯莱尔哭笑不得地说:“笔记里有星图和符号,少看点对灵体比较好。这样,斯图亚特,你帮我去窗口盯着是否有人察觉法师塔的异样。我需要一段绝对不被打扰的时间来研究笔记。”

    “好的,主人!”

    斯图亚特一下子高兴起来,拍着翅膀飞去了窗边。

    龙族果然是非常单纯的种族……

    姑且不论法师塔被封印了千年都没人发现异样,单是柯莱尔的灵魂中,那正在缓慢融合的“预知”权柄,就能以其半神的位格杜绝任何形式的占卜窥伺。

    人类又怎么可能打扰到柯莱尔?哪怕误打误撞找到法师塔的所在,也多半会被迷踪魔法蒙蔽感知。

    柯莱尔失笑摇头。

    片刻后,她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面前的桌子上。

    她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至少,在柯莱尔的印象里,阁楼从来不曾杂乱无章到如今的糟糕程度。

    首领赞娅是位非常注重整洁与秩序的女巫。这一点不仅表现在她统治族群的利落手腕之上,也同样淋漓尽致地履行在独属于她的工作场所中——

    书卷应当按类别陈列于柜子中,再按照年份进行编号排序,标签吊在麻质的绑绳末梢;

    药草标本应当遵从蕴含能量的种类装在不同的罐子里,再将记录名称与年份的莎草纸捆成细筒放置其中;

    木质星盘与石质星盘应当分列两边,历代女巫首领的占星笔记编年整理并收容成叠,便于查询翻阅;

    ……

    是的,“应当”是这样的。

    而不是如柯莱尔眼前这般:记录月亮圣水的手札歪斜着压住生命魔法阵绘纸,露出古海洋地图的一角;皱褶古旧的笔记上画满了难以辨认的符号;金铃与白柄刀交错散落在黑曜石星盘的刻痕里;白水晶与蓝宝石各洒出半罐,没有谁在乎它们即将拥抱着坠落地板的危险处境。

    柯莱尔伸手拿起一页占星笔记。

    它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单侧不规则的锯齿状纸缘向阅读者极力证明这件事。其上标注的日期表明,它出自第五纪元某位女巫首领之手。

    星盘、轨迹、特殊点位。

    显而易见,这张占星笔记的原主显然是位经验纯熟的观星者。

    然而,在这份工整简洁的笔记上,有人用炭笔留下了一道毫无美感可言的黑色斜线,刺目的红色墨水覆盖了原本的字迹。

    那暗红字迹潦草到难以辨认,并且意义不明:“命运不在此刻。还要更早。”

    柯莱尔微微蹙眉。

    她在满桌凌乱的枯旧纸页海洋里仔细搜寻,最终找到了数十张占星笔记。

    几乎每张笔记上,都遗留着绝望而潦草的注释。字迹的细枝末节正在大声向柯莱尔宣布,这些破坏性的文字的确出自她的母亲之手。

    笔记的右上角注明了记录时间。

    这为柯莱尔的排序工作提供了莫大的方便,她很快就按时间顺序将它们整理完毕。

    在这叠占星笔记中,距离当前最近的一页书写于第八纪元初期。笔记的书写人正是柯莱尔的母亲,当时的女巫首领赞娅。

    她绘制星图时似乎还未陷入疯狂,笔迹流畅圆润;但覆盖其上的红色字迹却张狂地撕裂一切守序的美感:“你怎敢窥伺命运?闭上眼睛!于是命运无存,深渊无存,绝望无存!”

    来自不同书写时间的文字似乎在声嘶力竭地相互辱骂争吵。

    蕴藏在文字中的疯狂过于汹涌。柯莱尔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调整灵性以防止精神被文字污染。

    良久,她才睁开眼睛,手中的笔记换了一页。

    第七纪元尾声,同样是由赞娅自己书写的笔记,笔触稍显生涩但仍旧工整。红色字迹也照旧潦草到仿佛在嘲弄自己:“坠入深渊之人,却试图探索深渊从何而起。”

    换一页:“没有人察觉、没有人察觉。”

    再换:“星体指向仍未改变。仍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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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的时间之外。”

    再换:“仍在更久远之处。”

    ……

    诸如此类。

    这些指向十分模糊的文字肆无忌惮地破坏了一张又一张珍贵的观星记录。

    最久远的笔记可以追溯到第二纪元。在这张明显更加脆弱且古老的纸张上,暗红字迹显得钝而沉重,没那么潦草,可是文字的内容却明确得令人毛骨悚然:

    “命运指向深渊,深渊诱发疯狂,疯狂带来灭亡。

    “灭亡是归宿,灭亡是我的归宿。

    “灭亡是我们的归宿。”

    更加疯狂的红字覆盖其上:

    “警惕命运!”

    晕眩与恶心在瞬间打断了柯莱尔的思考进程。

    她猛地闭上眼睛,迅速放下手里的笔记。金色光点在她的灵体中温柔地铺开,抚平痛苦尖啸的思绪,进而舒缓剧烈翻涌的惊惧。

    她知道,在刚刚那一瞬间,她领悟到了某些超出位格的东西;所幸融合了部分权柄的灵性及时发出警告,阻断了她滑向毁灭的思考。

    正是那些“东西”将她的母亲推进了疯狂的深渊。

    只差一点……她就要步上母亲的后尘了。

    灵体重回平静,柯莱尔睁开双眼。

    她将占星笔记对折放到旁边,从满桌泛黄杂乱的纸页里拿起一张格格不入的羊皮——只有它是黑色的,显眼得如同白水晶罐子里的一颗黑曜石。

    融化的银在羊皮上凝成文字:

    “命运先我们而来,那么……呢?”中间的某部分文字被抹去了。黒柄刀在羊皮上留下了粗糙的刻痕。

    第二行文字是完整的:“这是至关重要的钥匙,答案或将开启唯一生路。”

    “……”

    柯莱尔看着手里的黑色羊皮,沉默良久。

    毫无疑问,当写下那些文字的时候,赞娅的灵已经被污染了。

    可这位女巫的末代首领,仍在执拗地向未知的命运寻求一个未知的结果。她比对历代女巫首领的占星笔记,翻阅所有古籍旧卷,混乱地举行各种占卜仪式——或许,她甚至已经找到了某种答案。

    只是答案没有结果。

    或者,没有她想要的结果。

    柯莱尔觉得自己隐约窥伺到了些许,但又不敢确定。

    “难道……妈妈预知了神族的灭亡吗?”

    那些疯狂的文字看似不知所以,可每一笔都填满了近乎走投无路的绝望——柯莱尔能感觉到。那是无关任何界限的、独属母女之间的共感默契。

    忽然,柯莱尔觉得手中的羊皮触感有些奇怪。

    在没有银字的皮面,似乎有些规律的痕迹正不动声色的摩擦过她的指腹。

    “刻痕?”

    柯莱尔的手指慢慢地寻到文字的起始,用触觉“阅读”那些无法以双眼感知的文字。抚摸过两个字符后,她烟灰色的眼睛中露出了幼童般的神色。

    那同样是赞娅留下的字迹,用锋利的刀尖刻在羊皮上,在漫长岁月后等来了唯一的读者:

    “我的孩子,别怕。

    “你要寻找失落的过去,你要走遍陌生的纪元;

    “直到群星归位那日,命运将在你的掌心汇聚。

    “别怕,柯妮,我以全部的爱祝福你。

    “永远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