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柯莱尔将皮箱悬在身后,悠闲地穿过金盏花镇的街道,最后停在一片寂寥的小广场,倚靠在岩石堆砌的观赏喷泉旁。

    “金盏花镇的城墙与房屋上都刻印了驱魔符文,所以就算是夜晚,魔物也很少进入城镇——这大概就是群居的优点,将外界的危险稀释到最低……”

    周遭无人,听众只有她自己和蹲在手提箱上的雪鸮。所以柯莱尔的声音也轻得像是一束微风。

    她很喜欢这样静谧的环境。

    “提到危险,主人!”斯图亚特鼓动了一下翅膀,对着柯莱尔咕咕:“那张贴在城门口的悬赏令,您准备怎么办?”

    柯莱尔好整以暇地回答:“既然人类想找,那就让他们找吧。”

    面容是很脆弱的印记,只需要修改一些细节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没人能把她和悬赏令上的女孩联系到一起,剩下都是人类自己折腾出来的事情——她又不是人类,何必掺和进去呢。

    “您不打算处理这件事?”

    有温热的风经过此地,斯图亚特在风里鼓动着雪白的翅膀,跃跃欲试地想要给守城的骑士一道龙息。

    柯莱尔按住阔沿帽,免得被风吹走。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声问:“斯图亚特,如果你想要抓捕某个踪迹不明的猎物,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想办法把猎物的藏身地掀翻!”

    “如果连猎物的藏身地也找不到呢?”

    “咕……”斯图亚特的脑袋拧了半圈,两只眼珠一上一下地眨巴:“那就想办法把猎物引诱出来!等猎物自己暴露踪迹,然后再……再……”

    斯图亚特没有说下去,它已经明白了。

    宽阔帽檐投下阴影,柯莱尔的烟灰色眼睛带着仿佛透明的质感。

    “等猎物自己露出行踪再动手抓住,可比漫山遍野寻找一只猎物容易多了。”柯莱尔微微眯着眼睛望向城门的方向,声音更轻了:“那个想找到我的家伙发布悬赏令时,也是这样想的。”

    否则,为什么要在悬赏令上清楚地注明:发布自伦塞帝国圣城主教堂?

    “与其说那是‘悬赏令’,不如说是一张专门写给我看的‘请柬’。如果我们没能沉住气,对守城的骑士或者教堂出手,那我就变成了自行暴露踪迹的猎物。”

    雪鸮憋了半晌才咕出一句:“用心险恶……”

    柯莱尔伸手将斯图亚特的脑袋转回来,情绪与神态都没有半分波动。她轻声总结:“用人类的话来说,这是一个 ‘为我量身定做的陷阱’。”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主人?”

    “如果有合适机会,我会旁敲侧击地探听这个‘主教堂’的底细,但现在没必要自找麻烦。”柯莱尔将帽子稍微压了压:“我们还不够熟悉这个时代,斯图亚特,谨慎一些总没错。”

    “可恶的家伙……咕!”

    雪鸮的圆眼睛猛地瞪大,与主人对视一眼。

    是的,连思维钝感如斯图亚特都意识到了——对柯莱尔而言,那个神秘悬赏者的身份,并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柯莱尔刚苏醒不久,见过她真实样貌的人类屈指可数。

    老妇人薇纳斯不会离开木屋,冒险家伯尼丝不存在任何嫌疑,而扎克小队已经永远留在旷野……有机会画出悬赏令上那张素描的,只剩下被柯莱尔放过一命的罗纳小队。

    “在法师塔的时候,我该吃掉那三个人类的……”斯图亚特沮丧地咕咕:“吃掉就不会给主人带来麻烦了!”

    “这并不是坏事。早些暴露出隐藏的敌人,也意味着我们有更充足的时间应对麻烦。”

    雪鸮想了想:“可是主人,如果我们迟迟没有暴露踪迹的话,那个‘圣城主教堂’会否使用某种预言的推演法……借用占卜来推演‘踪迹’呢?”

    柯莱尔姿态轻松地倚靠在石头上,轻声说:“如果想占卜,那就悉请自便吧。”

    “对哦,预知权柄!”

    预知权柄的位格尚在半神之上,如果要寻找某种位格能高于权柄的神秘存在,恐怕只剩下那条仅存在于传说中的宿命长河了。除非那位处心积虑的悬赏者能掌控世界本源,否则,任何指向柯莱尔的占卜都会毫无例外地失败。

    世界本源——那可是连半神们都不会触碰的至高隐秘。

    “如果‘主教堂’那位存在能掌控宿命长河,又何必以这样拙劣的方式诱捕我呢?”

    柯莱尔微笑着按住帽子。

    “休憩时间到此为止吧,斯图亚特,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是——我们得去寻找可以过夜的地方了,是的,就像普通人类一样。”

    *

    酒。

    起初还能品尝到一点香醇的韵味,但是灌得太多就只剩苦涩缠绕在舌尖上,灼热的痛感已经麻痹了喉咙,大口吞咽下去,麻木与迷茫只会在腹中愈演愈烈。

    罗纳将见底的酒瓶重重放在桌上,伸手按住了胀痛的额角。

    没用的,喝酒无法解决问题,无法发泄恼怒,无法挣脱恐惧。酒只是用于惩罚过度思维的刑具,而他是被羁押在酒馆灰败角落里的囚徒。

    “头儿,还好吧?”

    一杯柠檬水挤开了不省人事的酒瓶们。

    浓重的酒味被清爽的柠檬香气驱散,让罗纳浑噩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他抬起头,看见艾莉满溢担忧的眼神。

    “别担心,艾莉,还不到烂醉的程度……我没关系的。”

    罗纳喝掉半杯柠檬水,酸甜果香唤醒了麻木不仁的味蕾:“什么事?”

    “从太阳升起喝到傍晚时分。”艾莉指了指窗外即将垂落的黄昏:“喝到老板请人去骑士团把我喊来。这可是圣城,不管从名声还是前途的立场来看,都很难收场的哦。”

    “休假期出来喝点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艾莉在窄桌另一侧坐下:“‘让酒精代理躯壳是灵魂懦弱的表现’——头儿,这可是你当初教育我们的话。”

    “嗯,我只是忽然发现懦弱也算不得大事。”罗纳的嘴角极为勉强地向上牵扯,笑得艰难:“懦弱的人很幸福的,艾莉。他们永远不必站出来担负责任,也无需为荣耀和信条奔波劳碌,更不会莫名其妙地把命送掉。”

    “头儿,你还在担忧……”艾莉看了看周围喝酒的人,压低了声音:“关于那个女孩的事?”

    无论罗纳还是艾莉都没有想到,圣座竟会对报告里一笔带过的女孩如此重视,甚至让艾莉连夜画了素描画像——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那女孩已经明码标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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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万金币了。

    罗纳沉默片刻,将剩下半杯柠檬水一饮而尽。

    艾莉继续小声说:“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圣座要悬赏她,但我总觉得那女孩没有恶意……灵性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她没说的是,她的灵性甚至有些亲近那神秘女孩。

    但这现象无论用神秘学还是常识都无法解释,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困惑,艾莉干脆将它归咎于好感带来的错觉。

    “无论有没有恶意,那女孩是在我值守时离开的,艾莉。”罗纳深吸一口气,吐字有些模糊:“悬赏或许是为了解决隐患,又或许只是纯粹寻人,但是如果我没弄丢她,一切麻烦本都可以避免……不,不对,我不是想说这个。”

    艾莉摇头:“没人会责怪你,头儿。”

    “不,我从不害怕责问,我只是……”罗纳闭上眼睛斟酌了一下用词,吐字缓慢而含糊:“只要信念与灵魂同在,前路就不会迷失方向。但艾莉,你有没有某个瞬间忽然想过……我们到底在信奉什么东西?”

    艾莉困惑地皱眉:竟然严重到动摇信念的程度?

    接近傍晚的昏暗光线里,罗纳的声音低哑沉重:“不仅是那女孩的事,艾莉。你不知道,我也不该知道……”

    魔物在暗夜中呼啸,少女拥抱一束月光,巨大黑龙扯碎古树如夜空倾轧而来;暴雨狂乱嘲笑,雷电纵情舞蹈,黑暗房间里无可名状的尖锐嘶吼又在耳边回荡。

    罗纳猛地睁开眼睛,带着迟钝的神智逃离回忆。

    “头儿?”

    “我没事……我没事。”

    “既然这样,不如就用我最擅长的方式来解答困惑吧?”艾莉伸出右手,袖口垂下一条紫水晶灵摆:“那女孩让头儿感到困扰的部分我大致明白了,那就——帝国隐藏的灾难与祸患是否与她有关?”

    酒精麻痹了时间,或者说,麻痹了被时间推着前行的人。

    罗纳听不清艾莉的祷词。

    但他的眼睛却违背了仁慈的本能,清晰地将眼前发生的一切尽数刻印进灵魂里:

    他看到灵摆从艾莉掌心垂落,然后——那颗紫水晶突兀地凭空爆炸,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矿石粉末,噼里啪啦地掉落进满桌空酒瓶的派对中。

    几乎同时,艾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口鼻同时喷涌出鲜红滚烫的血液。

    随后,她整个人从酒馆的小木椅上倾落,重重摔倒在地板上。悬挂在耳垂的银铃微微一颤,无声地碎成了齑粉。

    “艾莉!”

    罗纳一把推开桌椅,拖着绵软无力的肢体想要搀扶起同伴。然而很遗憾,暂时夺取了躯壳掌控权的酒精丝毫不打算让位,于是罗纳只迈出了两步,便天旋地转地摔倒在艾莉身边。

    他费力地撑起上身:“艾莉,你怎么样?别睡着,我立刻送你去医院……”

    在他眼前,艾莉的瞳孔剧烈震颤着,染血的嘴唇张合翕动,似乎有什么话必须要挤出来,否则就会撕碎这具束缚着它的躯壳。

    “不、不可……”

    罗纳俯身将耳朵凑近:“什么?”

    艾莉的视线逐渐涣散空茫,酒馆晃荡的灯光扭曲成漩涡,她的唇齿间竭力吐出腥甜味道的呓语:

    “……不可、直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