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姐,你面前所见的,都是本城镇最高规格的绅士。”
为首的男人穿着松垮脏污的衣装,肩膀搭着一根钉棒,朝着柯莱尔的方向摇摇晃晃地前倾:“我们从不愿伤害任何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柯莱尔的目光越过他,向这十几名暴徒组成的稀疏人墙后方看去。那里瑟缩地站着一道人形,几乎要与墙根的阴影融为一体,甚至不敢抬眼与柯莱尔对望。
——是方才卖东西给她的摊主。
“看那孬种做什么?小姐,看这里。”
成功将柯莱尔的视线重新拉回自己身上,暴徒首领满意地咧开嘴,露出某种兽类进食前的笑容:“我相信小姐是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柯莱尔不动声色地避让了一下:“他是你们的眼线吗?或者说,诱饵?陷阱?”
“谁?那个丧气鬼?”暴徒用钉棒指了指摊贩的方向,咧着嘴笑开了:“他还配不上那么体面的身份,那老赌棍是个贵族的末裔,在我管的场子里赌钱,现在终于欠得卖光家产也还不起了,只好把自己押给我喽。”
那摊贩又往阴影里蜷缩得更紧了些,像是阳光会灼伤他蜡黄的皮肤似的。
“黑麦田里的稻草人都比那个软蛋有用,我们干脆让他蹲在路边卖他家的收藏品,如果能遇上慷慨阔绰的人——比如小姐这样的优质顾客,兄弟们就有活可做了,对不对?”
十几个暴徒爆发出刻意维持的怪异哄笑声。
首领将钉棒杵在地上:
“说那赌棍可太倒胃口了,不如说说小姐您——哦,伤害这张像瓷娃娃一样的脸蛋可真是罪过,只要小姐愿意把那沉重的皮箱交给我们,我发誓,连您金子般美丽的发丝都不会受到半分损伤的。”
柯莱尔了然。
看起来,她应该是遇到了长期盘踞在金盏花镇的恶棍,而自己则被当成了有钱且软弱可欺的优质猎物……
“咕?他们的意思是,要抢劫吗?”
斯图亚特迷茫地一歪脑袋,仗着人类听不懂鸟语,困惑地咕咕:“可是,劫掠不是在人类族群中被禁止的吗?”
“是的,但并不是所有人类都会信守规则。”
雪鸮的脑袋放弃了思考,直接询问:“那斯图亚特还要继续守规则吗?”
“不用。”柯莱尔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皮箱:“规则被单方面破坏掉后,对双方的约束力也应同时粉碎才合理。”
“咕……这也是人类的规则之一吗?”
“不,这是我的规则。”
柯莱尔语气平淡地说完,手指轻挥,雪鸮顺从地展开羽翼飞走,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停住,歪着脑袋望着街巷。
几个暴徒嘁嘁喳喳地埋头讨论,如何才能将那只看起来非常值钱的大鸟打下来。
首领恶意地眯起了眼睛,拖沓着鞋子步步靠近:
“小姐可别觉得我们会为您漂亮的脸而心软,装傻是没有用的——”
“你该不会想拖延时间向那些骑士或冒险家们求助?这条街巷的前后都有兄弟们的人手把守,没有伟大的勇者能过来拯救公主的。小公主眼下的最优解,就是将财宝交出来换一条生路哦?”
“勇者?那是什么?”
柯莱尔将皮箱轻轻向后抡了半圈,姿态轻松而自然,像是一位晨起梳洗的淑女在慵懒地呵欠。
暴徒首领冷笑一声:“小姐难道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他手中的钉棒高高抡起,眼中的凶狠几乎要满溢出来——在这些丧失道德的暴徒眼中,人命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友善”本就是恶人的脆弱伪装,迟早要撕破露出真面目的。
柯莱尔并不闪避,反而迎着暴徒向前一步。
她的右手按着帽檐,左手紧攥着皮箱与暴徒手中的钉棒同时抡起。
比起钉棒,竟然是她的手提箱来得更快!
那只手提箱带着绝不属于少女能单手拎起的重量,仿佛一柄万斤铁锤,重重地将暴徒的半张脸砸得扭曲变形——鲜血从口鼻喷溅而出,错开柯莱尔灰玫瑰色的衣裙,喷洒到街道的石板路上,扬起薄薄的尘土。
“咯——!”
暴徒首领脸上的凶狠还没来得及全线撤退,惊愕的神情也未完全夺得主权,就这么表情复杂而扭曲地跌倒在地上。因脸颊骨骼碎裂而无法闭合的嘴半张着,鲜血涌出,继而滚出两颗牙齿。
钉棒从无力的手中滑脱,而皮箱上没沾半滴鲜血。
娇小精致的年轻占卜师神情坦然而宁静,在十几个暴徒围成的陷阱中,提着她灰玫瑰色的长裙向前走了几步,优雅得像是话剧场上的顶级演员。
“唔,他刚才怎么说的来着?对了……”
柯莱尔拎着皮箱,对目瞪口呆的暴徒们宣布:“听好,我不愿伤害任何人。你们能听懂我的意思,对吧?”
*
黑色的皮靴踩过街巷斑驳的石板路面,在那只手提箱经过面前时,蜷缩在阴影里的颓丧男人又瑟缩了几分。他没有钱,一枚铜币都没有,就算有也会立刻丢进赌场,然后变成更沉重的债务。
他是个烂人,但又没有勇气死去,只好浑噩地扮演行尸走肉。
但是那位小姐像是在发光。
一秒钟被拖得无限长,他看着那只崭新的皮箱想:就这么死掉或许也不错吧,他应得的下场就是这样。
……是不是终于可以解脱了?
然而,那只皮箱并没有砸到他的脸上。
准确地说,那位小姐根本没有打算理会他。她甚至没有为蜷缩在阴影里的人浪费半分眼神,仿佛只是路过一团不感兴趣的杂物,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他依然蜷缩在阴影里,和他腐烂糟糕的人生一起。
*
柯莱尔对着阳光举起右手,她的手中提着一个织布钱袋。
容量可观的钱袋被塞得满满当当,全是这场打劫的战利品。首饰,宝石,更多的是钱:暴徒们“聪明”地交出了身上的每一枚银币和铜币,至于最上方的两枚金币,是从暴徒首领身上翻出来的。
斯图亚特扑腾着翅膀飞来,落在手提箱上:“收获颇丰!收获颇丰!我们赚到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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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义之财哦,斯图亚特。”
“好吧……那么,我们赚到了多少不义之财?”
“唔,看起来分量很重,但实际上……”柯莱尔将钱袋拎起来,仔细估量片刻:“如果我没记错人类钱币价码的话,可能还不够买半只喀蒂亚。”
手提箱里发出沉闷的叮咚声。
显然,某只水晶球对于自己沦为计量单位这件事发表了异议。
“不要抱怨啦喀蒂亚,谁让你是我们中间唯一明码标价的呢?”柯莱尔晃了晃箱子:“你看我把灾厄之书当成砖头用,它都没有意见呢……对哦,它没办法发表意见……”
柯莱尔晃着指尖的沉重钱袋,不疾不徐地穿过金盏花镇的街道。
她在一幢宏伟得与金盏花镇格格不入的建筑前停住了脚步。
——金盏花镇教堂。
宽大的拱廊占据了至少两层楼的高度,花环与贤者的小塑像被安置在精巧的窗格里,白色理石雕刻成的眼睛平静地凝望金盏花镇;竖线贯穿的尖顶石柱流畅地依从着拱廊,在顶端捧出精致的花窗。
教堂中传出旋律轻柔的乐声,有人在轻声歌唱,更多人在低声祈祷。
柯莱尔踩着白理石台阶走进了教堂中。
信徒们亲密地挤挨着坐在长椅上,他们的膝头放着圣典,虔诚地对着最前方的理石神像低头祈祷;也有站在旁边的信徒,同样虔诚地捧着圣典低声念叨;角落里的小孩们捧着书籍合唱赞美,乐师流畅地演奏轻盈如泉水的乐律。
抛开信仰不谈,教堂的确算是能让人感到身心舒畅的地方,这里的灵平和而安宁,很容易就能将步入者同化得心平气和。
但让柯莱尔更在意的,是那被供奉敬拜的神像。
那是一尊雕琢得精致细腻的女神雕塑,用莹润纯净的白理石刻成。女神披着麻质的长袍,左手托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右手向前伸出,面容慈悲神圣地接纳来到神前的每一位信徒。
下方的底座上镌刻着一行小字:
【引领人类的伟大贤者苏珊黛女神】
无论是这位女神的长相还是名字,柯莱尔都没有任何印象。不过在古神语中,苏珊黛倒是有对应的音译——意为“光明应许之地”,是个充斥神性的名字。
“‘大贤者’吗……”
柯莱尔的思考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身边的人群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信徒们纷纷结束祈祷,带着圣典从长椅上站起身,遵循着教堂执事们的指引走向教堂前方。
身边的小孩兴高采烈地喊:“圣女来发圣餐了!”
信徒们排着松散的长队向前挪动,经过神像前的奉献箱时,偶然会有人放几枚钱币进去。但那似乎并非出于强制规定,也不是所有信徒都有足以奉献给神明以印证虔诚的余钱。
柯莱尔坠在队尾,最后一个站到神像前。
她抬起头,烟灰眼瞳与白理石眼珠对视了片刻,继而垂下眼睛,将那袋来源于暴徒的钱币整包投了进去。
分量十足的钱币在箱底砸出沉闷的钝响,守在奉献箱前的老执事顿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