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七日。
与海德恩爵士一同踏上的旅途,已经趋近终点。
山风带着硫磺与熔岩余烬的气息呼啸而过,柯莱尔伸手拎起裙摆,轻盈地跳过横亘面前的沟壑。
皮靴落地时惊起一小圈尘埃,那是盘踞此地的重要居民。
柯莱尔抬起眼。
脚下没有路。灰烬山脉是尘霾的旷野。
视线所及之处,形状不规则的暗色灰渣倾洒遍地,仿佛仍在讲演诞生之日的天轰地裂与烂漫火雨。
可惜,这队鲁莽的旅者并非合格的听众。他们缺乏俯身聆听的耐心,反而将这些传奇故事碾碎在匆促的步履之下。
这里是阿福塔尼亚群山。
伦塞帝国境内最大的火山群。
熔岩在地下数百码的暗道中汩汩涌动,砂石因它们而变得灼热。
这些燃烧的岩石脾性难以捉摸,难保何时会一举冲破脆弱的屏障,热烈地跃起,只为与天空倾情相拥。
山群深处的复杂地形已经不再适合马车行驶。
何况马匹似乎相当厌恶弥漫山中的硫磺气息,无论冒险者们如何驱使呵斥,绝大多数马儿都喷着鼻息倔强地原地踏步,不肯步入山中。
无奈,海德恩爵士只得留下四位冒险者,让他们在群山之外看守马匹和车驾,剩下的人们则步行进入阿福塔尼亚群山。
柯莱尔理所当然地走在最前方,她要为队伍占卜方向。
雪鸮蹲在她的皮箱上,沉默地注视这座由灰烬统治的宏伟帝国。
在柯莱尔身后,是撑着手杖的海德恩爵士。
崎岖坎坷的路途将这位老人折腾得够呛,但他仍竭力维持着属于贵族家主的仪容:哪怕灰烬山脉热得像一张烤盘,海德恩爵士也不肯解开他规整的丝绸领巾。
而紧随于两人身后的,则是佛朗克和他手下的冒险家们。
以及一辆带进群山的马车——由冒险者与唯一那匹不排斥进山的马儿共同驾驶。
至于执意将这辆马车带入群山的理由,柯莱尔没有刻意追问。
她只是看了一眼飘扬的破碎篷布,甚至十分体贴地在篷布被风扬起时转开了视线,假装不知道那车厢中装载着一具黑木棺椁。
如此古怪而奇异的一行人,已经在阿福塔尼亚群山中跋涉了接近五个小时。
“柯诺小姐,大概——还有多远的距离?”
海德恩爵士气吁地喘息,用手帕擦去额角的汗珠。
阿福塔尼亚群山的现任主人极为好客,已经热情地为疲惫的旅者举办了欢迎仪式,不信的话,尽管询问手帕上的灰渍。
闻言,柯莱尔将右手在眼前平展开。
银链从她的掌心垂落,悬坠于末端的蓝水晶向着某个方向循环摆动。
就算是女巫也不得不承认,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灵摆的确是相当实用的寻路道具,至少比到处捡小木棍体面得多。
“已经很近了。”
柯莱尔将拴着灵摆的指尖轻轻抖甩,整条银链便带着蓝水晶一起落回掌心。
“假如将阿福塔尼亚群山视作一只太阳蛋,”柯莱尔示意佛朗克将地图展开,缠绕着银链的纤细手指划过一道弧线,“马匹大概在即将进入蛋黄区域的时候停住,而我们已经来到‘宝藏’标示的大致位置了。”
海德恩爵士目光灼灼:“柯诺小姐,您能探查到具体地点,对吗?”
“可以。”
“很好,很好。”海德恩爵士的表情再度变得微妙,他挥手招来了忠诚的下属:“佛朗克,你跟着柯诺小姐先过去,别为我这把老骨头浪费寻找宝藏的时间。”
“老爷,您是说……”
“按我说的做。”
佛朗克垂下眼睛:“是。”
柯莱尔的鞋尖轻盈地转过半圈,像个踏青旅游的贵族少女般,将裙摆甩出花瓣般的弧度,浑不在意身后两人内涵丰富的视线交流。
她闭上眼,以灵性代替双目俯瞰群山。
灰烬山脉中散落着无数残破的灵。
柯莱尔能轻易地捕捉到它们存留的信息:熔岩席卷山谷;暴雨冲熄燃烧的石头;冒险前来的人类旅者……咦?
她意外地察觉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类:
冒险家伯尼丝的挚友,丽芙。
其实柯莱尔从未目睹丽芙的模样,但女巫也向来无需通过外貌分辨人类。她曾短暂地接触过丽芙的灵体,足够让她在浩瀚的通灵中找到相关碎片。
——丽芙并不是独自前来的。
柯莱尔在她的身边看到了另外几个熟人。那几人笑容嚣张而满含恶意,那是曾与她见过面的扎克冒险小队。
他们大声嗤笑,推搡着被捆缚的丽芙;他们停在某块赤色岩石之下,在地面设立祭坛;他们点燃蜡烛;他们跪地祈祷,所供奉神祇是某位“母神”。
然后,岩石裂解;一道刺目金光吞噬了满脸惊愕的丽芙。
残破的灵只能通灵出零碎片段。
信息并不连贯,但足以让线索在柯莱尔的识海中牵丝引线,将碎片编织成时间流——
扎克的队伍绑架了丽芙,将她作为某场宗教祭祀的试验品,带进了阿福塔尼亚群山;
从结果反向推测,这场祭祀达成了预期,丽芙被困进人类认知之外的空间里;
接着,扎克将此处位置记下,间隔月余后回到金盏花镇,将这张“藏宝图”贩卖给丧子的海德恩爵士;
期间,伯尼丝与丽芙失去联系,四处寻求占卜师的帮助,最后寻到了刚离开龙骨森林的自己;
也是同日,扎克与他的队员拒绝了自己的警示,永远留在了暴风雨之夜的旷野中;
海德恩爵士急于寻找宝藏,赶在尸身腐烂之前复活他的继承人;
然而扎克“迟迟未归”,海德恩爵士只得临时雇佣自己,一并前来阿福塔尼亚群山,探寻这处“宝藏”。
“这样一来,就能大致说通了……”
柯莱尔睁开烟灰色眼眸。那块赤色岩石与她遥遥对望,沉默不语地伫立在裸岩上。
身边的佛朗克皱眉:“柯诺小姐?”
“嗯,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柯莱尔伸手按住了阔沿帽,将自己的眉眼藏进阴影之中。
她提着裙摆跳下矮崖,步伐轻盈地来到赤色岩石边,轻轻地歪着脑袋,上下打量面前的岩石。
那束吞噬了丽芙的金光,就是从这里喷涌爆发出来的。
可是——
哪怕在女巫的灵性直觉之中,这也只是块普通的岩石,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不存在传送或封印阵法……至少柯莱尔目前没有觉察到。
毫无疑问,这是神纪遗留下来的东西,大概率与龙族的权柄有关。
但龙族是出了名的战斗脑筋。
让龙设立阵法的难度,等同于让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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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特创作十四行诗……更何况,龙族设置在聚居地里的阵法,又何必精密到连掌控权柄的女巫都无法发觉?
有趣。
探索欲征服了柯莱尔的思维。
她已经在脑海中翻找方才通灵的内容,试图回忆那段关于“伟大母亲”的祷词。
但思路只来得及起个头,就被人类的喊声打断了。
“嘿,柯妮小姐!那里就是‘宝藏’的位置,对吗?”
海德恩爵士的呼唤声混杂在风里,柯莱尔这才意识到——她被这神秘的岩石吸引了全部注意,以至于险些忘记了,自己还纠缠在一桩人类的委托里。
柯莱尔伸出右手,垂下灵摆的悬链。
棱锥形状的蓝宝石滴溜溜地自转,尖端竖直垂向地面,没有丝毫摆动的迹象。
毫无疑问,这是“占卜目标就在此地”的意思。
但柯莱尔没有即刻回答海德恩爵士。
她按着自己的阔沿帽,转向身后不远处的佛朗克:“方便回答几个问题吗,佛朗克先生?”
“请便。”
“你很清楚海德恩爵士的目的。”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事实。
面对柯莱尔的目光,佛朗克沉着的神情崩裂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柯莱尔盯着他的眼睛:“那么,你如何看待爵士先生的这次‘寻宝之旅’,佛朗克先生?”
“我……”
佛朗克几乎是本能地开口。
忠诚与操守命令他闭嘴。但少女近乎透明的眼瞳近似审判,那里藏着某种高于理智的东西,足以剥除言语脆弱的伪装,将一切谎言碾碎在思维的摇篮里。
“我会为老爷做任何事。”佛朗克回答:“至于我的看法,那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言灵跃动于文字间,将情绪尽数解构:发自真心,但仍隐含不安。
可见,这位忠诚的冒险者也并不赞同“复活”的疯狂构想。
“作为这些天烹饪食物的回报,我赠送给你一条建议。”柯莱尔的声音轻得近似低语:“无论撒昂·海德恩先生想做什么,你最好在无可挽回前阻止他。”
佛朗克冷笑:“你让我违逆海德恩老爷?”
“别激动,佛朗克先生,只是建议而已,我从不强迫任何人做出决定。那么,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
柯莱尔歪了歪脑袋,像个被人际关系困扰的普通女孩:“你和所有的冒险者们,都在刻意回避与我的接触。为什么?”
一瞬寂静。两人的目光在硫磺味的风里相撞。
“你真的想知道?”良久,佛朗克这样反问。
“我还不至于胆怯到惧怕一个答案。”
“那么,我来回答你。”
佛朗克垂下视线,从腰侧皮袋中拔出黄铜火铳,冰冷的金属膛口带着火药的气味,顶住了柯莱尔的额头。
保险栓紧跟着被拨开,杀意紧扣于指腹之下。
“这就是答案,柯诺小姐。
“多余的接触会带来‘怜悯’或类似的冗余感情,如果给海德恩老爷的计划带来额外的麻烦,那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柯诺小姐,这是老爷最后的一线希望,我不想伤害珍贵的祭品。
“据说活祭的效果是最显著的,但死去的祭品也充其量多耗费些时间罢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务必配合。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