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行他之愿
    姜芜不懂他们间的相处方式,也不去融入。反倒是白玉对她亲近得紧,拉着她喋喋不休的说个不止,被苏无言打断后才跟着司徒渊去准备当下的事。

    姜芜问他为何要帮自己。

    苏无言笑答,世间太多事没有原由,何故事事要追根究底的探个究竟呢?猜忌来猜忌去,总带着目的岂不很累,凭心做事不是很好吗?

    姜芜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人生在世,谁没个追寻念想,或为钱,或为权,或为生计,或为仕途,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得已而违逆初心的。他人看是别有用心,甚至歹毒心肠,于自己而言却可以用最大的宽容。如此说,是包藏祸心还是襟怀坦荡,全凭那一家之言,一张嘴说事了?

    但既然苏无言不愿多说,姜芜也不会自讨没趣,只当两人萍水相逢,此番过后后会无期。至于苏无言带着目的也好,凭心做事也好,都不关她的事。

    苏无言说得动听,姜芜依旧对他保持警惕,虽然将计划说与他,却也留了后手,若是不成,趁乱救下林无隅后偷偷离开蓟州。

    她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蓟州百姓,可若危及生命,将自己置身险处时,姜芜想,她会选择自己吧。

    她也贪恋性命。

    “怎么了,在想什么?”苏无言的声音永远轻轻柔柔,如沐春风。说起话来温文有礼,十足的世家大族教养出来公子,可偏偏上了山,做了土匪。

    虽说人有百态,土匪也分好歹,但毕竟占了个名头,世人说起来只会因循守旧的认为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姜芜趁着间隙给自己斟了茶,顺手给苏无言添置一盏。

    茶香浓厚,余韵悠长。

    姜芜回答,“我只是好奇,你君子雅正,矜贵自持,看谈吐模样当是受过极好的教育,而且以你的头脑,考科举,走仕途,谋个差事不是难事。怎么想不开落草为寇了?”

    苏无言云淡风轻的接过茶盏,细细听她说来。世人往往对盗匪贼寇报以偏见,固执己见的先入为主,以为天下盗匪一个模样,都是恶贯满盈的歹徒,得而诛之。

    对这样的恶语他听得多了,许多时候并不放置心上。

    苏无言目光深远的看向窗外之景,天高云淡,远处层层叠叠的山朦胧的隐在云端下,雨过天晴,高山的轮廓也渐渐清晰。

    他问姜芜∶“世间善恶,好人和坏人,谁来评判,又有什么划分依据?难道古往今来认为的就是对的?”

    姜芜想,盗寇是因横行霸道,巧取豪夺而生出的恶名。鱼肉百姓,肆意妄为,才得至声名狼藉。

    贼寇的恶名并不是无缘无故,但善恶好坏却有区分。人行善事,则为好人;反之为恶。然何为善恶,人心所向,道德教化,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却不能时时讲究端正,以此来,善恶边界也就模糊了。

    她道∶“虽不全是,但大多如此。”

    苏无言笑着抿了茶水,道∶“你既明白,又何必问呢?”

    姜芜恍然,分明是自己问他,却反倒被他牵着走。一时羞愤难当,隐隐有了愠怒。不过不得不承认,苏无言是个极聪明的人,他有自己的谋划,或许不是世人看来的“聪明”,但他心底的那杆秤,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的放置在那。

    为官为寇,只在于名声。

    如今世道,官也是寇,寇也是寇,好人坏人,在看实事。

    苏无言∶“我上山是因为一次意外。”姜芜注视着他的眼睛,看他慢慢失去神采,逐渐黯淡。他的眼和他人不同,清清淡淡,眼底疏离,眼角挂着笑意,但那笑意并不真实。姜芜透过他的眼仿佛看到了一丝悲凉。

    “我受了重伤,醒来时已经在山上,被司徒救下。”致命的伤,那一次,他几乎快死了。

    “后来在山上疗养,相处后觉得他们心性纯良,比起道貌岸然者,我更喜欢坦率真诚,后来就留了下来。”

    他说得风轻云淡,像是在述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姜芜点到为止,望了眼窗外的街道,熙熙攘攘,路过者行迹匆匆,面露沉色,像在忧虑什么。姜芜抬眼看了云端,有黑云笼罩,原来是要落雨了。

    “今日受稽灵山土匪欺凌的百姓还在州府门前跪着,要吴有为做主。”姜芜道。

    苏无言∶“你倒是心善。”

    “你来蓟州不过几日,对蓟州百姓倒是无微不至。”

    什么意思?

    姜芜不解,这是在粉刺她?

    但她看苏无言脸上真挚,并没有嘲讽她的意思。于是乎也不再计较,坦率回答∶

    “一来我有要救的人,必须为之。二来……”姜芜低垂下头,脑中闪过一抹冷清孤寂的身影,他总一人独行,默默承受,将大周的责任揽到身上。

    “有个人的愿望如此,我做的事微不足道,但想他在实现愿望的道路上,走得轻松些。他一个人独行太远,能同路时,我想陪着他。”姜芜说。

    许多次夜里,她揣测过沈清安的心思,反反复复,在无数质疑中,唯有一条,沈清安对大周,对百姓的心,她从不怀疑。

    他端得正,行得磊落。

    苏无言望着她眼里闪烁的星辰,明亮,灿烂,如皎皎明月。他竟有些酸涩,对她口中的那人。苏无言问∶“那人……是谁?”

    姜芜嘴角牵扯出一抹笑,低低回答∶“不重要的。只要心怀天下,公而无私,是谁都好,是谁都可以。”

    大道为公,天下大同。

    屋外开始落雨,细腻绵长,天潮地湿,姜芜再抬眼望向窗外时,行人少了大半,街道两旁空荡荡,贩夫走卒已经收了摊,急匆匆的往家赶。

    拿了伞的,此时庆幸,脸上不觉袒露笑颜,望向被淋得湿漉的,手下将雨伞擎得更紧。

    屋外檐下忽然间多了不少人。

    姜芜昨夜回到客栈已经寅时,浅浅躺下,睡得不踏实,天光微亮时起来,没了睡意,杵着窗延到天明。

    这会儿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姜芜困意席卷,身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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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软下来,将苏无言赶了出去,卧在榻上小憩。不多时便沉溺在小雨声中,渐渐入了梦。

    高山流水,小乔人家,好不惬意的生活。姜芜怔愣的望向四周,郁郁葱葱的枝丫,茂盛,极具生命力,蓬勃向上。覆于眼前的,草木青松,繁花点点。

    迎面来的风和煦轻柔,牵动姜芜的发丝,领着她朝前。

    她许久没有这般轻快了,步子不觉得轻盈起来,脸上浮着笑意。抻手延至天边,想要抓住飘荡的云彩。碧空如洗,美妙的像一幅画。

    姜芜走了许久,沿着溪流向上,随着叮咚清脆的流水声,在一处廊檐停下。

    她不觉得累,只觉得无比放松,多日紧绷的弦在此处舒展。

    姜芜隔着一片青绿朝廊檐看去,檐下一青衣男子背对着她,墨发披散,只用一根实木簪子挽起。

    她走上前,男子手执黑子,一盘残棋。

    姜芜瞥向棋盘,黑子像一团散兵,被围追堵截,遭对面的白棋打得溃不成兵,显然是无解的必败之局。

    男子见她来,放下棋子,笑盈盈的望向她,眼里柔情脉脉。姜芜迎上时,惊愕得后退,怎么是沈清安呢?她揉了揉眼,依旧不可置信。

    她狐疑,这定然是别的什么人顶着沈清安的脸。因为沈清安从来不笑,永远的冷漠疏离,永远的冰冷着一张脸。这笑意倒是熟悉,姜芜猛的记起,和苏无言倒有几分相像。

    惊愕过后镇定自若的坐到沈清安对面,凝思后落下白子,结束了这盘残局。

    “本来就是必死之局,苟延残喘也不过输得更加狼狈。”姜芜对着棋盘说。

    沈清安将棋子收起,望着大好春光,满面迎风,舒适自宜。

    “可我还想试试,不挣扎一番怎么甘心?”沈清安似乎意有所指,说得有些沉闷。

    “就算是必败之局,多喘息会儿也能多残留片刻,万一有转圜之机呢?”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出廊檐,下了台阶。

    哪有那么多转机,不过是话本子里哄骗人的。主角总有奇遇,总能得天神眷顾。然而事实却是,败就是败,一败涂地的败,两败俱伤的败。

    姜芜望着他的背影,落寞,清冷,像处于繁华后的孤寂,永远不会有人靠进的荒渊。她不受控制的朝他走进,慢慢的踏入那道故步自封的领地。

    她站到了他身侧。

    像是踏过了千山万水,走到时间尽头。

    沈清安侧身凝望她时,波澜不惊的眼里泛起水波,姜芜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只……看到自己。她心脏猛的跳动,呼吸一滞。

    沈清安握上她的手,将她额间的碎发别到耳后,轻柔的,和春风融作一体。下一刻,沈清安将她揽至怀中,缱绻的,不舍的,带着无尽的留恋和千万分的……痛苦,紧紧的不松手。

    痛苦,姜芜感受到他席卷全身的悲痛,他在悲伤什么?

    他又留恋什么?

    碧蓝天空忽的雷霆乍现,惊得姜芜渗出涔涔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