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未歇,南澈的脸还若鬼一样惨白,皮开肉绽的伤口没有要愈合的趋势。
怀安湿润唇瓣上的伤口还疼着,南澈咬得凶,若不是知晓南澈重伤昏迷,怀安要疑心这人在故意报复,他看了一眼南澈,又扫了一眼掌心躺着的几颗上好灵药。
怀安轻叹一声,将灵药按照方才的法子尽数喂给了南澈。
南澈这次没有咬,但喂得也并不顺利。
南澈似乎对这些灵药很抗拒,舌头一直在推拒,为了能让南澈吃下去,怀安不得不向前推进。
防守与进攻演变成抵死纠缠,喂完药,怀安只感觉自己的两片唇瓣又麻又痛。
一股脑的灵药喂下去,南澈仍没有醒,但脸色不复之前的苍白,狰狞的伤口也在缓慢愈合,怀安松口气。
他不为南白尊者的佛像。
他只为眼前人的安危。
红梅林距怀安的住处有一段距离,这样的冰天雪地冻得怀安已经有些无法忍受,他背不动愈发高大的南澈,只能将人半搀半扶着往回走。
回到住处,怀安已然失了力气,他和南澈一同跌在室内唯一的床上,南澈身上霜雪般的味道将怀安包裹。
怀安一时觉得自己还在冰天雪地里,他闭上眼睛,细瘦的白腕从宽大袖口里滑出,他抱住南澈,唇隔着衣服贴在南澈心脏的位置,轻声道:“南澈,对不起,你不要原谅我,也...不要记得我。”
爱的对立面从来都不是恨,爱恨同根,恨和爱一样都是很需要费力气的事情,燃烧理智情感,最终落得疯魔下场。
南澈吃了这样多的苦不应该是这样,他应什么都不记得,面对怀安,该将爱与恨都剥离的干净,无喜无悲,无灾无难。
否则,怀安为此努力的一切都失了意义。
本该昏睡的人睁着一双眼,他浅色的瞳要被不祥的红彻底吞噬。
他当然不会原谅,
也
不会放过。
这个由怀安主导的拥抱没有持续太久,短短半刻,怀安所有不自控的情绪都重新被温和覆盖。
他在衣柜里寻到自己曾经的衣服,勉强给南澈将就一下。
那衣服穿在南澈身上,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像是衣服缩过水,强行的套在不合宜躯体上,但总比南澈身上的血衣强上很多。
怀安到底没有正经修习,睡眠对于他来说必不可缺,天际成了黑青色,这一夜晚隐隐有要过去的趋势,怀安准备去美人榻上睡个囫囵觉。
路过铜镜,无意瞥了一眼,怀安当场石化在原地。
镜子里顶着一张不能过审面容的人是他?!
他一对乌眸里浮着潋滟水汽,眼睫湿漉,唇瓣破肿,发髻乱了许多,领口一并散开,他的脖子上不知在何时多出些许艳红。
像是被谁用手指摩擦...
许是方才搀扶着南澈过梅林时不小心被蹭到。
但,,,这唇瓣上的伤实在是有碍观瞻,怀安回头看了一眼,南澈还处于昏迷的状态,保险起见,怀安还是推开了房门,站在冰天雪地里小心翼翼凝聚魔气试图修复唇瓣上的伤。
这点小伤对于拥有魔神之力的怀安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系统为了他的任务能顺利推进,可是特意给他开了挂,
半晌过去,怀安开始怀疑魔生,一个简单的咬伤,你告诉我为什么会修复不了?!
怀安被冻到吸鼻子,反复数次失败的尝试后,怀安彻底死心。
可能仙尊的牙齿不一样吧,他也不是很懂。
随便吧。
反正是南澈咬的他,他只是想喂个药而已,有什么好心虚的!
怀安这样想着,理直气壮的躺回美人榻。
他记挂着南澈的伤,本意只是眯一小会儿,人沾上榻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觉睡到天昏地暗,怀安睁开眼,瞧了一眼天色,天色还是灰暗,他转眸,南澈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打坐。
在怀安看过去的刹那,南澈睁开眼,“既醒了,我们便走吧。”
怀安有些睡懵了,他下意识点头,“天还没亮吗?”
“天已经黑了,你睡过了一整个白天,”南澈已经看不出受伤的模样,他换了自己的衣服,怀安的那套衣服不知去了哪里,“白日我探查过,雪歌宗已经是一座死山。”
意思是雪歌宗没有任何活物了吗?
怀安问:“越水夫妇呢?昨晚他们还招待了我们,我确定他们那个时候还活着。”
而之后他们踏入越离所在幻境,越离死得突然,没有时间去杀越水夫妇。
按照越离的性子,也是绝不会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下手。
怀安待越水夫妇并无什么深厚的情感,但毕竟是两条鲜活的性命。
更麻烦的是,如果越水夫妇是死于非命,岂不是意味着这雪歌宗还有更为危险的存在?
南澈言简意赅,“自刎。”
雪歌宗的正堂,越水夫妇的尸体横陈,他们死亡的方式十分极端,是用锋利的竹签生生贯穿了自己的咽喉。
场面有些骇人。
即使是自刎,选择这种方式也太过惨烈,更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被灭口。
但方才来的路上怀安仔细留意过,雪歌宗怨灵多,但大多都未成气候,真有恶鬼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杀人。
而排除掉这些,能动手的人似乎只有南澈。
怀安还是比较相信南澈,南澈同雪歌宗并无过节,没有必要下这个杀手。
南澈对血腥似乎习以为常,他在逐渐暗下来的正堂里立着,白衣好似索命的白绫,南澈的目光落在越水夫妇凄惨的死状上,言语问怀安,“越水夫妇真的是你的亲生父母吗?”
怀安迷茫眨眼,他有意识时已经躺在摇篮里,面前的夫妻正是越水夫妇。
越水夫妇道他是神器后天改造,但那意思应该也是常氏生下他,才能让神器改造。
怀安没有疑心过。
他也不能有疑心,“自然是,仙尊为何这样问?”
“你和他们无半分相像。”
怀安的掌心捏了汗,他故作轻松的笑,“仙尊不是知道吗?我被神器改造过,样貌性格都是仿照您的白月光而生,真要论起我的父母,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神器。”
“你的嘴唇怎么了?”
话题跳转的太快,怀安猝不及防,“你咬的。”
正堂内有数秒的安静,怀安很担心南澈会冷冰冰的反问一句我为什么会咬你。
但南澈没再接话。
一股不自在的违和感将怀安包裹,他轻咳,飞快转移话题,“仙尊您打算如何处置雪歌宗?”
雪歌宗近千人都是被厉鬼吞噬而死,堆积起来的怨气可想而知,若是放任不管,这里怕是会成为鬼蜮。
“我会如实告知修仙界雪歌宗状况,着九州弟子前来感化镇压,”南澈端着仙尊不染尘泥的做派,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你说想入飞仙楼学习,我们即刻出发,尽快回九州。”
怀安:其实也没有那么急。
他心里这样想,面上乖顺温和,只是有些犹疑,“仙尊,越水夫妇于我有养育之恩,我想为他们立完墓再走。”
南澈深深的看了一眼怀安,“好。”
【恨意值:47%。】
收到系统的提示音怀安一怔,他不明白南澈恨意值上涨的点在哪里,他悄悄抬眼去看南澈。
南澈的神情要比平日里更柔和一些,唇边甚至挂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怀安再次怀疑,【系统,你的数据监测真的靠谱吗?你真的没有把爱意值当成恨意值?】
系统,系统也不是很确定,人的爱恨都是很复杂的东西,但是它相信天道,世间所有的情感都无法逃过天道的眼睛。
更无法欺瞒天道。
系统斩钉截铁的回答,【绝对不可能出错。】
好吧,怀安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为0的爱意值,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办法完成任务了。
越水夫妇的尸体被火化,怀安灵力不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来挖,他寻了把铁锹,将两人葬在一处,又寻了牌匾,刻上字。
南澈全程看着怀安忙这些,怀安没有遮掩自己的字迹,他做得坦坦荡荡,他确信南澈只会将完美的巧合当做别有用心的接近。
他不知道此刻站在他身侧的南澈在想什么。
南澈看着怀安的手指沾上淤泥,手心逐渐被磨红,他半蹲在地上神情专注的为他人刻墓。
南澈嫉妒。
他想到自己孤零零的死在皇陵里,怀安没有这样送过他,他连这样不吉利的事情都要同怀安争。
南澈深吸气,他试图为自己扭曲的想法辩解,他不是嫉妒,只是这两个人根本不配。
南澈的记忆回溯,越离的那些小把戏根本困不住他,他轻易离开越离的幻境,堵到了守在幻境出口的越水夫妇。
他以越离的性命做要挟,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东西。
秘境里根本没有什么神器,只有一道箴言。
【坐东北,立穹山,山走近千步。】
越水夫妇行到那里,那里只有一家猎户,猎户昨日得一子。
“我们...我们杀了那一家,将那个孩子抱了回来,取名越安,越安没有经过神器改造,他本就是那般,是仙尊您的意中人转世,我们替您寻到了,我们不要任何的报酬,只求您放过越离,求求您。”
“既如此,雪歌宗为何还要折磨他欺辱他,让他落下病根!他这一世原本不必拖着一副病体残躯!”
“可是仙尊,他若不再像上一世,你还会爱他吗?”
那些声音在南澈耳边远去,怀安拍拍沾满淤泥的手,乌眸温润,“我们走吧,回九州。”
南澈回神,雪歌宗不似九州,冬日的雪短暂,落雪显得弥足珍贵,雪花沾在怀安的眼睫上,南澈未伸出之间去触碰,雪已经融化了。
南澈道,“飞仙楼管理严格,踏入楼中,出九州的机会就更少了,你要跟我回去吗?”
“如今雪歌宗已经不在,无人再逼迫你攀附我,你还要跟我回去吗?”
南澈说得缓,咬字清晰,像是溺水之人遇见唯一浮木,想要抓紧浮木,嘴巴里却说着送浮木上岸,眼睛死死盯着。
他不可能放怀安走。
像是交出兵权试探,像是故意被越离重伤,南澈聪明且愚蠢,他看似给了怀安选择,实则是在用鲜血淋漓的伤口逼迫怀安留下来。
他用自戕的方式换取爱。
用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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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诱怀安,在怀安真选择自由,南澈一定会疯。
他就像恋爱关系中毫无安全感的那一方,不停得用自己的伤口和一次次的逼问得到能杀死他,也能救活他的【我爱你】。
“我不离开你,”怀安接住一片雪花,他好脾气的笑,“仙尊您忘啦,我和您做过交易,我帮助您证无情道,您将九州一半的财富分给我。”
南澈被雪花晃了眼,他说服自己这样就够了。
怀安的指腹捻过自己的耳垂,在南澈转身走向灵舟时小声道:“还有一个原因,我似乎...有点喜欢上您了,我不奢求仙尊百分百的垂青,但您可不可分我一点点爱?”
“在被您杀掉之前,能否让我圆一场和您的荒唐梦?”
南澈的脚步一顿。
他转身,“一点爱,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对吗?”
怀安直觉,这句话不是对‘越安’说的,他镇定迎上南澈的目光,“人都是贪婪的,也许此刻我觉得仙尊的一点爱就足够,但得到后,我会想要仙尊百分百的目光。”
“如今能做那人的影子得仙尊一眼便觉荣幸,也许来日,我会嫉恨那个人在仙尊心中的位置,想要取而代之。”
-
两日后,灵舟抵达九州。
不会九州决的怀安老老实实跟着南澈进了结界,他们拾级而上,情景一时和怀安第一次踏入雪歌宗重合。
不同的是,上一次他追着南澈的背影,这一次南澈站在了他身侧。
大概是南澈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的缘故吧,导致体力不支,看来越离真的将南澈伤得不轻,怀安有些后悔让越离死得那样轻松了。
不过,关于那一夜晚究竟发生了何事,南澈没有继续深究,怀安自动理解为南澈不想面对咬了他的事实。
这样也免去怀安漏洞百出的解释。
雪歌宗的事情已经在修仙界传开,此时数个门派的宗主都等在不日堂,等着同南澈商讨后续事宜。
事关近千的怨灵,若是处理不当,怕是又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这些宗门并不放心九州全权处理此事。
怀安同南澈在岔路口分开,怀安察觉到南澈似乎有话要说,便停下了脚步,眼眸无害,主动道:“仙尊想同我讲什么?”
怀安的方向是朝桂霞峰去的,宿梦殿在桂霞峰相反的方向,不日堂和宿梦殿在同一侧。
“你是我的道侣。”
怀安看着南澈,等着南澈的下文,南澈只是盯着怀安,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像仙尊,倒是同醉春殿里刚登基的皇帝有些相似。
南澈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怀安琢磨不透南澈的意思,他试探着承诺,“我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一只红杏出墙。”
南澈眸光微沉,他想要的不是这个,没有相爱的道侣会分居两地。
他‘嗯’了一声,“魔族近日动作频繁,注意安全。”
怀安心虚应了好,他站这一会儿,头上已经落了雪,像个小雪人听南澈的话,眉眼弯弯:“仙尊还有要嘱咐的吗?”
不知为何,南澈的心情好了一些,“没了,等我。”
怀安的心跳快了一拍,他走上桂霞峰的山路,南澈还立在原地,青叶在传音决里委婉的催促了南澈不下十遍。
候在不日堂里的不乏大宗门,他们对南澈行事残暴的风格已经不满许久,更有人在不日堂里直言雪歌宗分明就是南澈做的,
一个小宗门平安无事数百年,怎么就南澈去了一次便全门被灭?
【这雪歌宗就是南澈一人所屠!】
青叶在不日堂里焦头烂额,这些大宗门分明是勾结在一起来泼南澈脏水的!
三寸之舌造就谣言无数,自然是能杀人的。
南澈无心不日堂的污垢,他瞧着怀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路,一刹那,猩红的雾裹着南澈的白衣。
他的灵力已经不纯粹,立下的无情道心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他跟着箴言走,在无尽的绝望里相信怀安已经去了上界,为寻怀安立的无情道心。
但无情道灭七情六欲,同南澈一开始就是相违背的,他一天都不曾放下过怀安,浓烈的爱与恨交缠,那些已经将他逼到疯魔的情感同他的骨血生长在一起,想要剥离,除非他死。
世间谁都可能立无情道,唯独南澈不可能,但诡异的是,无情道认了他。
他的性子在这百年里也变得愈发凉薄。
可他见怀安,想将他彻底捏碎,又想吻过他每一寸脉络。
极端的矛盾情愫翻涌,他的道心在扭曲变质。
他不在意,所有的一切都是辅助的手段,只有得到怀安才是最终的结果。
无论他成为什么样的怪物,都没有关系。
在此之前怀安的目的,怀安身后的人,他都要一一调查清楚。
而即使不清楚也没有关系,他只要紧紧攥住怀安,他只要怀安。
更何况,他好像知道怀安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了。
他永、远、都不会让怀安如愿!
猩红的雾气的被南澈强压下去,他走向不日堂,白色的飞鸟扑棱着翅膀飞向桂霞峰,等候在不日堂的众人瞧见的又是一个不容亵渎的高洁仙尊,全然不知半刻前仙尊在想些什么下三滥的阴暗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