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瘫软的身子从车框上滑落,变成扭曲得不成人形的模样。辛止用手去探他鼻息,却发现马夫已死。
他镇定下来,明白此刻他唯有依靠自己。确乎明白来人的敌意,辛止维持住修士的尊严,顶着来者释放的威压,体面地走了出去。
脚落至地面,辛止便警惕地打量四周,手上捏着穷霄极地术,随时准备逃跑。
先前拉开车帘的男子同他的同伴皆穿一身浅灰长袍,左右衣尾分别缝着“天问”二字,每人胸前皆绣一朵五瓣齐满花,根茎并开两叶,或被一圈包围,或被两圈环绕,与宗门长老相差无几。
辛止自知遇上了大麻烦。
这四人竟都是三天境仙师!
一声急促的呼叫攫取他注意力。在不远处三人包围中,跪地的凡人冲破阻碍,朝他奔扑过去。
他边跑边喊:“救救我!我是解经师,我不能死!”
面前的男子脚一伸,拦住了解经师的去路。
“都给你说了,只要你解得让我们满意,我们就放你走。可你还没解出来啊。回去吧,听话。”
男子低头收颌的功夫,衣袖一甩,劲风似铁扇般将解经师拍至原来的地方,把他按在地上,如何也起不开身。
那一拍将解经师凌乱的头发掀起,让辛止看清了解经师的面目。
一道狭长的伤疤布在解经师左脸。两人目光对上,辛止瞳孔猛缩,往昔的回忆不可抵挡地席卷而来。
高大的小人锤向四个小人,十五岁的解经文散成飞絮。
举起又落下的木片划破柔软的书几,血肉争先恐后而出,破开喉咙的尖叫声在指责书几对脸的僭越。
有股强烈不可忽视的气劲想要冲破胸膛,不再当作绵软无力的话语,而要化成无懈可击的铁锤,砸向前方。但更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辛止!”
那名解经师伸长脖子,努力把头仰起来,脸上却是疯狂的笑:
“是辛止啊!”
他扭过头,对那些居高临下的人拼了命叫喊:
“你们这些人不应该找我啊!找他,他是最有名的解经师!”
“我不能解出来的经文,他可以啊!”
一道残影夺位而来,辛止本能向右方闪避一个身形,躲过这一击。他脚底生风,如离弦之箭,跃至空旷之处。
“江槐,要活的。”蹲在岩石上的人喊道。
江槐作跌而起,步法诡异迅速,辛止刚想施法便被一道自地而起的藤蔓死死缠住,一同被缠绕的是他的意志,辛止竟没有办法同秘籍交流!
江槐身材高大,站至他面前,如同泰山压顶,叫他呼吸不畅。日光如同明亮的审判线,照着江槐阴鸷的神情。
“你就是辛止?”江槐用虎口卡住辛止下颚,粗蛮地向上抬起,让辛止被迫与他对视。
“长得挺清秀啊,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你。”江槐眯着眼,似是在翻找记忆,“辛止——好熟悉的名字,你之前是解经师吗?”
辛止被钳制住没法说话,趴地上的解经师急不可耐地替他回答:
“他是!他是第五届解经大会的翘楚!他原本是风澜宗的解经师啊!”
话音刚落,解经师发出一声惨叫。被三天境修士卸掉下巴,解经师整张脸拉长,下颚松垂,往外凸起,每呜咽一声便有口涎流出。
“不到你说话就不要多嘴啊。”
山拓嫌弃地甩了甩手,好似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你是怎么修炼的?”
辛止面对江槐的质询,拼命挣扎,试图挣脱束缚。
“看经文……”
“看什么经文?难道修士看经文就能晋升吗?”
钳制的力道蓦地加大,辛止痛不可耐,他感觉自己的脸要被捏碎了。
“别想骗我。你以前可是解经师啊,如今摇身一变,竟做了修士,还晋升到了太始境。”
江槐冷笑道:“你以为你的说辞能骗得了我?”
他一扬手,藤蔓瞬间将辛止往高处抛去,凌空连打几个圈,竟把其余三人看笑了。
只听“啪”一声,一本薄薄的书掉落在地上。江槐把薄书捡起来,托举辛止的风瞬间消失。他坠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刹那吃痛,令他表情扭曲。
但即使如此,他也竭力爬起来,朝江槐吼道:
“还给我!”
“什么嘛,”江槐嫌弃地翻了翻,嗤笑道:“我以为是什么法宝,不过就是个空白的本子。”
“你想要啊?”江槐问。
辛止不顾身上的疼痛,跌爬起来伸手要去抢。
“不给你。”
江槐也不躲,任由辛止如何扒拉,两手抬高,竟是将秘籍撕成了两半。
“一个修士留着本空白的书干什么?”江槐问,“修炼靠经文不就行了?”
片片碎纸如同灰泥,在辛止绝望的注视中落在地上,和土地融为一体,湿漉漉地躺着,少顷消失得一干二净。
“辛止,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句经文?”
“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亦十有三。”[1]
江槐揽过辛止的肩膀,强制把他带到苟延残喘的解经师面前。
“这解经师刚才解说,修士晋升,有三成仅仅是活着,有三成直接死去。要想活着晋升,修士就要在急切的生中打败死亡,但这成功的机会亦只有三成。”
江槐踢了踢解经师的脑袋,看到他来回摇摆,忽然被逗笑了:“可我们不懂啊。我们天问阁哪晓得这些?我们只吃宁些仙师做的解经丹,那些粗俗的文字,我们看着就烦。要不你来解释解释?”
山拓搭腔道:“你以前不也是解经师吗?现在能修炼,不正说明天道没有把你的感知拿走。要是你解得我们开心,我们就放过你。”
“我们也不想为难宁些仙师的弟子,”江槐道,“说吧,要是没想出来,我们能慢慢等。”
说什么?辛止两眼直瞪前方,目无一物,恰如那日苍茫窗眼。在秘籍被撕碎那一刻,他直觉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把那个原本看得见的光明世界烧毁,化为乌有。
他僵硬地摇摇头。
江槐拍了拍他的肩。
“你解不出来,没关系。只是我在想,这经文会不会让人来演示,观看者更能把握其中的含义呢?”
江槐对山拓使了个眼色。山拓立马会意,取下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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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长剑,丢在辛止与解经师二人之间。
“你们两人自己决定,谁生谁死。”
江槐兴奋道。
辛止和解经师两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疯狂意味。解经师不顾扭曲的身形,飞快爬过去,而辛止更为敏捷,抢占先机一把夺取地上的剑。
长剑出鞘发出嗡嗡的铮鸣。天问阁的人欢呼道:“打起来,打起来!”
辛止身形一晃,将长剑耍出一道弯月般的弧形。
只听“嘶”的一声,剑破丝帛,满天星焰激射而出。
江槐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入身体里的剑。
辛止用尽力气,咬牙道:“庸人不得玷污经文!”
他扔下剑,豁出性命往远处跑。天问阁的人在他身后发出愤怒的嚎叫,井喷似哒哒声响起,离他越来越近!
就在他以为要被天问阁的人抓住,辛止绝望地闭上双眼,做好寻死的准备,却不想身体腾空,被一股巧劲抓住往后面抛,等他反应过来竟发现自己已坐进先前的马车!
原本背后传来阵阵惨叫,可不过几息,便被哒哒的马蹄声抛之脑后,再不闻之。
辛止撩开车帘,便见原本死透的马夫坐在马背上,飞扬马鞭驾马疾驰。
马蹄在黄土大地留下血红的足迹。
飞驰架势如同奔腾之水,马夫似对地形了如指掌,领着车马尽往深林小道里跑。绕过弯弯绕绕的崎岖小路,一路引他向未知之处奔去。
在不知折断了多少次横枝错干,忽然辛止眼前开阔,大大的石仙二字映入眼帘。他以为他们就此进石仙,可马夫一勒马,让马儿掉转直行的方向,竟是朝城门右方的山洞跑去。
马车惊起的矿物灰尘飞扑进来,呛了辛止满嘴。叮叮铛铛的撞击声颠簸着他,一下把他带回在噬心堂反复挣扎的时候。
只是这次更冷,令人不敢出声。
马夫带着他没日没夜地跑,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往前倒去,突如其来的冲力把他抛出马车,跌倒在地上。
惨淡的拂晓日光如同凝固的油脂,冻在天际,大地一片灰蒙蒙。
辛止倒在马儿身侧。这匹跑了一天一夜的马此刻再无力气收住舌头,任它大剌剌吐出,像宣判死亡的吊绳。呼出的热气变为冷气,刺激着辛止。
那双冷硬的眼里倒映着他木然的模样,最后凝成颠倒的塔,没了声息。
“洛葵到了。”马夫对辛止说。
他从地上爬起来,想用手帮马把眼皮盖上,但始终是徒劳。
辛止跌撞好几次才站稳。他茫然地抬起头。天地苍茫,他此刻一无所有,即使洛葵已至,他又该如何见洛葵?
辛止。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
在冷冷的拂晓晨光里,带着睡意的呼唤发出黯淡的光洋溢而出。
“辛止。”
他寻找到声音的形。
那道呼唤声离他很近,冷淡却诱人。
他看向死马。带着呼唤的倦意从那具冰冷的尸体里洋溢而出。
颠倒的塔散成羽毛般的卷云,在那双永远合不上的眼里不停翻动。
“你有两条经文可用,
你要晋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