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是我的人来了。”门里的人说，“快把我让你准备的东西跟大人汇报一下，口齿清楚一点。”
“这里有放映机，所以我把数据做成了可视化的演示文稿，这样汇报效果应该会更好。”
妮娜认出了那是尤金的声音。
“噢……你还真是一个办事周到的家伙。”
“好了，弄快点儿，我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当然，当然，年轻人，手脚给我麻利点。”
妮娜又听到了撞击金属的声音。
她对门（或是门上的魔法）说道：“再不放开我，我就让房间里的炼狱兽把你给烧化了。他的焰温对付你绰绰有余。”
过了大约两秒钟，她从门上滑了下来。
刚才的小小危机没有让妮娜引以为戒，她反而因为可以通过威胁这种不道德的手段使高级魔法屈服这一发现而感到兴奋不已。
她躲在门背后偷听了一会儿，一边思忖是否能找到空子将蒙多救出来。
数据可视化的确是一个高效的工程，尤金很快就完成了工作汇报，被里面的上司“赶”了出来。
他老老实实、若无其事地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门，没有说话，但是对边上的不速之客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跟我来”。
于是妮娜就跟了上去。
她被带到了应该是这位研究员私人办公室的房间。
“我之前以为你是那个人的部下，所以其实不是？”尤金开门见山地问道。他调整了一下办公室那面百叶窗的角度，让室内的光线显得既不过于昏沉，又不至于刺眼。
而妮娜同样开门见山：“雷诺阿和我说过你的事了，正好我有计划筹办一家专门服务于魔族的医院，正在招募有实力的恶魔医生，或许你会感兴趣？”
大概是从她的提问中得知了她的立场，尤金的脸色缓和起来：“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潜入研究所，总不会只是为了来挖角的吧？”
“你应该知道，那个人想用炼狱兽的身体成分对新型魔女进行强化融合，我来是为了救那个臭小子出去的。”妮娜说。
尤金把文件放进柜子里归档，一边问：“这么说来，你一定已经有什么计划了。”
妮娜面露难色：“没有。我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怕来晚了会抱憾终身，所以一步都没有耽搁就赶来了这里，还来不及准备计划……”
“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你是一个莽撞的人了。”
“不，大多数时候我还是有一个大致计划的。”
“……有五天的时间。”
“什么？”
尤金开始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你也听到了吧，距离达成实验所需的魔女数量，还有五天的时间，至少这五天里，炼狱兽是安全的——我是说不会有生命危险。”
“确实如此。”
“所以你就用这五天时间好好制定一个计划然后执行吧，里面还得包含善后的工作，不然我们这些无辜的研究员一定会被那位大人狠狠惩罚的。”
“我知道了。”
“你刚才说，你认识雷诺阿？”尤金似乎早就想这么问了。
“他已经是罗德里斯公寓的正式员工了，将会成为专司教育部门的管理人，以后你们兄弟俩就可以一块住在赫尔马岱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我可以用优惠的价格提供员工宿舍——”妮娜提出了优厚的条件。
“等一等……罗德里斯公寓？”尤金眯了一下眼睛，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你不叫珊迪亚戈·弗兰西斯科。那个大学生叫什么来着？”
“我叫妮娜·斯特尔，很高兴认识你，尤金研究员。”妮娜报上了自己的真名，并向尤金伸出右手。
尤金张了张嘴，然后又闭口不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我一直在关注那个项目。”
“在莉莉加入之后？”妮娜下意识得出这个结论。
尤金摇摇头：“从一开始。因为项目的意义是改善人类和魔族的关系——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大学生会想做那种事。我觉得很好奇，也有一点期待。”
妮娜想起了她的项目在刚刚登录之后就获得了几个人微言轻的“看好”，也许那里面就有尤金点下的一个，她不禁觉得世事总是存在这样那样的巧合。
“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给你提个醒。”
“是什么？”
“你刚才经过的那个走廊上装着监控摄像头，你被吸在门上的样子一定已经被录下来了。我想你也许有办法消除或改写那段录像？”
“不，并没有……如果我知道那里有摄像头存在，我绝无可能像那样轻举妄动。”
尤金叹了口气：“我会找个机会帮你毁尸灭迹的。毕竟摄像头也一定拍到了我的样子，我可不希望被送进审讯室。”
他又取出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我相信你可以找到隐匿发信源的通讯方法。”
“我很需要——”妮娜双手接过，“营救蒙多，我是说那个炼狱兽，一定会需要你的协助。”
尤金终于露出了两人自认识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我很荣幸。”
“话说回来，你们这里目前还缺人吗？”
*
“很高兴能与您取得联系，我对在罗德里斯公寓的工作充满向往和期待，我认为我的专业知识能在工作中发挥作用，同时，我也能通过这份工作切实了解到更多和魔族有关的知识，这是学校和课本难以提供的……
“期盼您的再次回复。
“怀特·泽昂”
回到矿区2005办公室进行休整时，妮娜收到了那名比斯特里魔族生物学学生的私信。
不过私信内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那么熟练的求职者在面对用人单位时的个人向官方发言，这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充满干劲、未来可期的口吻对妮娜来说并不陌生。
毕竟她在求职的时候就有过类似的表现。
现在她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怀特·泽昂的真实情况，至少要清楚他对魔族究竟抱有怎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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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接受一个不那么喜欢魔族的员工，但绝不允许在罗德里斯公寓中出现仇视魔族的种族主义者。
“如果方便的话，本周内我想进行一次面谈。在此之前，有一些情况我想提前了解一下。
魔族生物学专业的学生绝大部分都会被研究所吸收，据我了解，目前仍有在招募人员的研究所。是什么原因导致你没有选择研究所的工作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听听你当初为什么选择了这个专业。”
“感谢您能给我这次机会，关于您提到的两个问题，我可以在这里做一些简单的答复。
研究生二年级的时候，我在一家和学校有合作关系的研究所里呆了一段时间，我以为能接触到一些魔族病例，进行与实践相结合的病理研究，但是研究所内普遍存在的虐待和其他非人道行为让我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所以我彻底放弃了研究所方向的就业。
至于选择这个专业的初衷……我有过一个魔族朋友，她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患病去世了，因为一种人类完全不了解的魔族病症。也许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告慰她的在天之灵吧。”
怀特这次的回复比第一次少了一些僵硬的感觉，当仍让人觉得他有所保留，也难以判断其中的真伪，但至少叫妮娜心里有了些底。
“我明白了。”
因为怀特目前就住在王都，而且当天没有别的安排，于是妮娜直接约了他下午见面，以尽快决定是否要接纳他成为罗德里斯公寓的人类员工。
会谈的地点就在罗德里斯公寓二楼的会议室。
怀特出现得极其准时，可以说分秒不差。
他真人给人的印象与网上的留言不怎么相符。梳理得丝丝分明的头发，熨帖的领结，量身裁剪的正装。妮娜对奢侈品极其生疏，但光从服帖的版型和材料的质地就能判断，那套衣服价值不菲，甚至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那应该是专门定制的。
如果这不是他用来给自己强撑排场，那么他的家境一定在社会中属于中上。即使真的是一项面子工程，也能证明他绝不贫穷。
而和他高端华丽的衣着与外表相去甚远的则是他身上那种忧郁的气质。仿佛他就是为了说明“有钱也无法获得快乐”这件事而出生的。
“很高兴见到你，怀特先生。”
“很高兴见到你，女士。”
“你看起来完全是那种不工作也能活得很好的人。”妮娜盯着他手腕处闪着低调而奢侈的光芒的袖扣，忍不住说道。即使她意识到这种行径颇为无礼。
怀特摇了摇头：“不……我很想在这里工作。”他以为面试官的那句话是在对他表示婉拒。
“可以说说你那位去世的朋友吗？”妮娜问，“可以隐去你认为不方便说的部分，我想着重了解一下她所罹患的疾病，以及目前对那种疾病的研究。”
除了阿加雷斯，她还没有见过魔物生病的例子，更何况如今阿加雷斯并非魔族的事实也已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