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一门的老刘头带着十来个工匠来到了逍遥观,在这里住下了,每天天一亮就开工,砌墙、锯木头、上油漆、抹腻子,一天到晚都忙得很。师娘让孩子们在后面念书打坐,跟工匠们互不干扰。
步云邪开始在星垂殿闭关了,赵大海他们还没回来。段星河和李玉真、宋胡缨三个人闲着没事做,便也开始修炼了。
段星河白天忙道观里的事,隔一段时间就去看看老刘头他们,问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地上堆着卷曲的刨花,硕大的石料和木料已经卸下来了,整齐地放在角落里。老刘头手里打磨着一根榫头,道:“老头儿闭着眼都把这些活给你干的稳稳当当的,都交给我就行啦,不用操心。”
自己对于营造确实是外行,问的多了反而耽误人家干活。段星河便把精力转到了修炼上,他停在金丹初期有半年了,积累了不少精元。如今有了积累再去修炼,没费太大力气就突破了一重境界,到达了金丹二重。
天外天虽然危险,却着实是个历练的好地方。若是在本来的世界里,段星河要修炼到现在这个程度,起码要熬到三十岁开外,如今他能进步这么神速,跟在那边获得的经验是分不开的。
房中一灯如豆,灯火不住跳动。段星河盘膝坐在床上,把真气引导回丹田中,缓缓吐出一口气。夜风吹进来,天已经冷了。他起身关了窗户,看着外面开始凋零的草木,心里寻思着两个多月了,房子也该修好了吧?
次日一大早,他去外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都震惊了。才两个月没出来,整个逍遥观都大变样了。光是前面的这一进院子就扩展了不少,两侧加盖了好几间厢房,里头的腻子都已经抹好了,敞着门正在晾房子。
宋胡缨和李玉真过来了,他俩前几天就出关了,已经过了最震惊的那个时候。李玉真笑呵呵道:“段兄,修炼的如何了?”
段星河对自己还算满意,道:“修到金丹二重了。”
宋胡缨微微一笑,道:“我也到金丹期了。”
段星河知道她以成为兵家第一人为目标,一向十分刻苦,道:“恭喜,李兄呢。”
李玉真搔了搔头道:“惭愧,我还卡在筑基后期,不过比之前也有进步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心猿意马的,睁眼闭眼都想着宋胡缨,没能专心修炼。几个月下来,宋胡缨都到了金丹期,他却落到了后面。李玉真心里有点慌,后悔自己没好好利用时间,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加紧修炼了。
段星河道:“两个多月了,房子修的怎么样了?”
李玉真前天刚逛了一遍,道:“气派得很,走,我带你看看去——”
他拉着段星河,宋胡缨跟在他们身边,从侧门出去,往前绕到大门口。就见原来低矮的正门比从前开阔了一倍,五层汉白玉的石台阶通到门前,大门和瓦片是黑色的,门上镶嵌着一双衔着铜环的莲花。门前嵌着一双蓝底金字的木楹联,上面写着“难得遇此神仙地,一生愿做自在人。”
大门正上方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写着逍遥观三个大字。大门前的两个石狮子还是以前的,身上的泥灰已经刷洗干净了。
段星河摸了摸狮子头,道:“你身上几百年的老包浆呢?”
李玉真邀功地说:“前天我们逛完了,闲着没事就把它俩洗了,搓了好多灰下来。”
宋胡缨道:“还有我。”
段星河笑了,道:“挺好,走吧,进去看看。”
迈步进了大门,便是一座石影壁,上头刻着道法自然四个大字,周围有些祥云的浮雕,上面带着黑色的檐头。这些都是段星河跟老刘头定好了的,他看图纸的时候心中有个大概的画面,实际的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还好。段星河摸了摸石雕的云朵,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叹道:“真不错,钱没白花!”
转过影壁,院子里放着他们传了好几代的黄铜大香炉,正殿供奉着三清像。院子里还堆着些石料,有些凌乱,但已经有一股子庄严恢弘的气势了。段星河整个人振奋起来,快步走进了正殿,三清的神像高大华丽,工匠已经做完彩绘了。师娘这段时间也在忙活,她把大殿里发黄的旧帷幔拆掉,换成了蓝色的新帷帐,用金色的络子束起来。又摆上了素净的青瓷花瓶,供着些丰茂的墨菊。墙壁干净雪白,没有一点裂纹,窗户也都换成了黄檀的窗棂。
段星河看着周围的一切,这就是他做梦都在想的情形。他想笑一笑,眼睛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酸,哑声道:“真好看。”
李玉真拍了拍他的背,道:“兄弟,愿望实现了,高兴一点啊。”
段星河迅速地擦了一下眼睛,道:“高兴,我挺高兴的。”
他摸了摸供桌,发现这也是刚打的家具,还散发着木头的清香。老刘头的手艺是真的好,家具打的漂亮,倒角也光滑细致。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仿佛一个陈旧的生命焕发了新生。
李玉真道:“走吧,再去别处看看。”
三人穿过大殿,来到了第二进院,殿宇里供奉着南极长生大帝、北极紫微大帝、东极青华大帝、太极天皇大帝和后土元君。第三进院供奉着五斗星君和九天玄女。塑像都是原来就有的,但重新做了彩绘,十分华丽,殿宇也翻修的坚固多了,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岌岌可危的样子。
穿过院门,西侧院是练武场,地上铺着整齐的青石砖,周围摆着几个兵器架。墙角堆着沙袋,还有几个练摔跤用的皮人偶,此时靠在沙袋旁边,灰头土脸的。段星河左右胳膊各夹起一个人偶,把它们收进旁边的仓库里去了。
东侧院是花园,这边开了一大片地,土地裸露着,让他们自己安排种什么。前头有个水池,周围砌了一圈青石栏杆,雕着莲花头。池子里已经放满了水,有几只鲤鱼游来游去,有珍珠白的,也有头顶一点红的,还有半身金色的。段星河扶着栏杆望了一阵,觉得鱼鳞金灿灿的耀眼,道:“鱼哪来的?”
李玉真道:“这是观里的小孩儿前阵子去河里捞的,抓了十来条,专门挑好看的留下了。你看这金背大鲤子怎么样?”
段星河欣赏道:“不错,不好看的呢?”
宋胡缨无情道:“吃了。”
段星河就知道是这样,沉默着没说话。再往后是招待客人的厢房,小孩儿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最近到处堆着泥巴和沙子,他们天天在这里浇水和泥玩,弄得衣裳脏兮兮的。师娘说了他们几次,小孩儿跟打游击似的,大人来了就跑,大人走了又在这里打地道。
段星河刚一冒头,就有放哨的孩子道:“大师兄来了,大师兄来了!”
小孩们乱作一团,有人拔腿就跑,有人一脚把挖了一半的隧道踢垮了,迅速破坏现场。段星河看他们跟没头苍蝇似的一阵乱窜,道:“别跑了,看见你们玩泥巴了。”
小孩们身上沾着泥浆,抹的跟花猫似的,还假装无事发生。段星河有点无可奈何,道:“泥巴有什么好玩的?”
小栓子站在一旁,讷讷道:“就是……好玩。”
段星河道:“跟蚂蚁比哪个好玩?”
小栓子道:“蚂蚁。”
段星河笑了,随手擦去了他脸上的灰,道:“洗洗脸,等会儿吃饭去了。”
小孩儿们便纷纷散了,段星河拿起旁边的大笤帚,把散开的沙子扫到了一起。穿过这边,再往后就是他们住的弟子房,旁边扩建了好几间屋。老刘头修到这边了,段星河也出关了,正好互不打扰。
再往后是仆役房,材料堆过去了,活干了一半,老刘头正带着徒弟在屋顶上铺瓦片。段星河站在院子里打了声招呼,道:“刘师傅,辛苦了。”
老刘头低头看着他,道:“都看过了吗,感觉怎么样?”
段星河竖起了大拇指,心悦诚服道:“太好看了,简直就是神仙福地,感谢你们!”
“喜欢就好,”老刘头悠悠道,“不过钱花超啦,只够修院子的,这边的工人费得加。”
段星河寻思着带回来的钱花的差不多了,还得给师娘留点生活费,不行就只能找步云邪去借了。老刘头看他露出了难色,哈哈地笑了,道:“逗你玩呢,老头儿干了这么多年活了,怎么可能连钱都把不好!”
段星河顿时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你们忙着。”
三个人去厨房打了饭,逃也似的离开了这边。一个小伙子道:“师父,怎么不让他们加钱了?”
老刘头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处的天空道:“反正也没赔本,就当做好事吧,这不比过年抢头香更实在么?”
徒弟想了想,道:“也是,有神仙保佑,咱们以后肯定能挣大钱!”
段星河转了一圈,还沉浸在震撼当中。李玉真感叹道:“这缺一门的老刘头确实厉害,手艺真好啊!”
宋胡缨点了点头,道:“要的钱不多,活干得好还省心,是个好人。”
李玉真道:“修道观是积德的好事嘛,这不比放生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好多了嘛。”
宋胡缨面无表情道:“前几天我还看见有人在河边神神叨叨的放生井水,说一滴水有三万六千虫。”
李玉真笑了,道:“在这儿刷功德呢,行吧……祝他们早日飞升,到神跟前继续糊弄去。”
三个人提着食盒往回走,今天有炒白菜、红烧河虾和清汤丸子。走在路上,宋胡缨想起了她的义子,道:“不知道伏顺他们怎么样了?”
李玉真道:“应该挺好的吧,挣了那么多钱,日子肯定好过多了。”
段星河没说话,似乎觉得未必会有那么好。
李玉真已经期待他们回来时的情形了:“等他们回来,见房子盖得这么漂亮了,肯定吓一跳。”
月黑风高,寂静笼罩着前头湾。一座农家小院里,一个人影背着包袱悄悄打开了大门。院子里的大黄狗竖起了耳朵,汪地叫了一声。伏顺吓了一跳,回头道:“嘘,嘘——别出声。”
屋里的老父亲正在熟睡,打鼾的声音还没停下。伏顺趁着夜色溜了出去,刚到门外就见大姐从对面出来了。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大半夜鬼鬼祟祟的,你干嘛去?”
大姐五年前嫁到了对面,娘家有点什么动静都听的一清二楚。伏顺连忙道:“别让人听见,钱都花没了,我得再出去挣了。”
大姐道:“要走你不大方的,半夜出门,你阴兵过道啊?”
伏顺东张西望,跟做贼似的道:“不是……我怕有人再找我借钱。”
大姐一手叉腰道:“不是前两天你嘚瑟的时候了,不想娶媳妇了?”
伏顺搔了搔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这么早成亲干什么。我走了大姐,你好好替我孝顺咱爹。”
大姐十分恼火,道:“我没空,婆家还得让我伺候呢。你怎么不自己孝顺?”
伏顺可怜道:“姐,我把家里欠的债都还上了,我尽力了!”
他这话倒是真的,他带了钱回来,头一件事就是把家里欠的二百两债务还清了,还给父亲买了一头大黄牛,给姐姐买了几套新衣裳。他在这待了这段时间,感觉家里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好,决定还是早点去找大师兄。他把行李往肩膀上一甩,道:“我以后再回来看你们,走啦。”
他说着拔腿就跑,气得大姐直跺脚,破口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扔下烂摊子给我。一把年纪了还游手好闲的,讨嫌鬼,呸!”
天蒙蒙亮,伏顺来到了隔壁赵家屯。他到了赵大海家门前,他家的小妹子小芳一早就起来做饭了,她伺候完了家里人,又忙着喂猪、喂鸡。赵小芳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碎花袄,拿着笸箩经过院门前,就见伏顺站在外面,正在往里张望。
她怯生生道:“你找谁?”
伏顺早就听说他有个妹妹,没想到长这么大了,道:“赵大海是住在这里吗?”
赵大海刚洗完了脸,听见声音出来一看,喜出望外道:“好兄弟,你怎么来了!”
伏顺十分兴奋,搂着他到了院墙外,低声道:“我要回逍遥观了,你要不要一起走?”
赵大海这几天也寻思着要走了,待了两个多月,家里没什么事要办的了。他道:“走也行,你等我收拾一下。”
伏顺在院外蹲了一会儿,赵大海回去收拾了个包袱。赵大娘快步走了过来,怕他偷拿家里东西似的,眼睛迅速扫了一遍,道:“大傻,你上哪去?”
赵大海弯腰抱了一下母亲,道:“我出去挣钱了,过一阵子回来看你们。”
赵大娘喔了一声,道:“那你去吧,家里事不用你操心。”
他二弟打着呵欠出来,道:“你要走啊?”
赵大海道:“嗯,你成亲我看不着了,提前祝你那个……娶个好媳妇。”
二弟心烦地说:“嘴不利索就别说吉利话了,赶紧去挣你的钱吧,在家跟个饭桶似的吃那么多!”
他摆了摆手,跟轰苍蝇似的。赵大海的脾气也好,笑了一下,低着头出来了。
他推开柴门走出来,伏顺站了起来。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哥,等一下——”
赵大海回过头来,却见小妹子怀里揣着一大叠小米煎饼,还有五六个煮鸡蛋塞给他,生怕他在外面饿着。赵大海温声道:“没事,我有钱吃饭。”
屋里传来了赵老二的声音:“臭丫头,活没干完呢你就往外跑,看见野男人了?”
伏顺有点不满,道:“谁是野男人!”
赵小芳已经习惯二哥这样了,也没理他,低声道:“好好保护自己,平安最重要。”
赵大海嗯了一声,道:“我之前跟你说的,你可都记着了?”
小妹子点了点头,神色十分郑重,又有些不舍。赵大海勉强笑了一下,道:“你好好的,哥过一阵子就回来。”
哥俩搭着伴回了青岩山,来到了道观门前,俩人都呆住了。两个多月没回来,没想到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山间缭绕着淡淡的云雾,青松和翠竹簇拥着气派的山门,整个逍遥观透着一派道骨仙风的气息。伏顺挠了挠头,困惑道:“原来那个小破观呢,让人偷走了?”
赵大海哈哈地笑了:“偷了个破的,还给咱们个新的。”
段星河等人听说他们回来了,过来迎接。伏顺道:“大师兄,我们回来啦。”
段星河露出了笑容,道:“欢迎,家修成这样了,喜欢吗?”
赵大海实诚道:“太好看了,我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这里。”
段星河道:“胡说什么,这里也有你一份钱,你不配谁配!”
赵大海在家里被二弟嫌弃习惯了,来这里忽然被当成人看,有点不适应,只能咧着嘴憨憨地笑。
李玉真道:“在家过得好吗?”
伏顺不想被人看不起,打起精神道:“好得很,大家都说我有出息了,我爹也夸我跟对了人。媒婆给我说了好几个漂亮姑娘,我都没相中。”
一向只有他追着姑娘跑的份,这会儿人家上赶着找他,他反而拿起架子来了。大家觉得他肯定吹牛了,伏顺被看的不自在,拿胳膊肘捣了赵大海一记,道:“你怎么样?”
赵大海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道:“喔,我好得很,我娘一个劲儿地夸我有本事。我给二弟留了些娶媳妇的钱,给娘和妹妹买了新衣裳,大家都很高兴。”
他和伏顺咧开嘴笑了起来,表情看起来有点僵硬。李玉真有些疑惑,转头看宋胡缨。
宋胡缨道:“笑不出来可以不用笑。”
赵大海把嘴咧得更大了,努力道:“我笑的出来啊,我很开心啊。”
他俩家里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回去这一趟俩人都老了好几岁,白头发都肉眼可见的长出了好几根,但在人前还是想维持自己的体面。段星河不想揭穿他们,道:“开心就好,回去歇歇吧,我让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
当天晚上,赵大海提着个酒葫芦来到了花园里。新修的房子很漂亮,师兄弟对他也很好,比在家过得像样多了。他跟二弟明明是亲人,却还不如外人,母亲也不在乎他的死活,只当他是个没有感觉的傻子。赵大海一想到这些就难受得很,却不知道能跟谁说,只能一个人喝闷酒。
伏顺换了地方也睡不着,出来想散一散步,没想到就在花园里遇到了赵大海。
他过去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欸,干什么呢?”
赵大海呛了一口酒,咳嗽道:“在这儿看看月亮,咳,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伏顺在赵大海身边坐下了,道:“你有心事啊?”
赵大海沉默了片刻,闷着声音像头牛似的道:“没回家的时候想家里人,回去了又觉得还不如不回去。”
伏顺看着他,道:“发生什么事了?”
赵大海有点醉了,低声道:“我娘让我出二百两银子给我弟娶媳妇、一百两银子给他修房子,又让我把多余的钱给我娘,她帮我存着。”
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张口就要这么多,就算是亲人也太过分了。伏顺紧张起来,道:“你都给了啊,你不是真的傻吧?”
赵大海道:“我挣钱就是想给家里人花的嘛,我就给了我弟三百两,然后给我娘留了二百两。”
他要面子,跟段星河他们只说给二弟出了彩礼钱,实际上却是把养老和修房子的钱全出了。伏顺气得直拍大腿,愤愤地道:“我都没法说你,你看你二弟拿了钱,对你有好脸色么?你娘只稀罕你二弟,你给多少钱也没用。她不爱你,也不爱你小妹子,你还看不出来吗!”
赵大海忽然有点难过,将近九尺的大男人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像块笨重的大石头似的。他低下了头,道:“我知道,可是我娘拿到钱的时候对我笑了,还夸我有出息。她以前从来都没夸过我的。”
伏顺冷笑了一声,道:“我夸夸你,你也给我二百两成不成?”
赵大海认真道:“我真的很希望我娘能爱我。我特别羡慕二弟,我娘从小就疼他,要是能分给我一点我就知足了。”
伏顺沉默下来,感觉他像一头水牛似的,虽然长了这么大个,但一直温吞吞的,还是需要别人牵着他走。
赵大海这么做也是不得已,道:“天外天那么危险,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走之前必须得帮我二弟把彩礼钱着落下来,要不然我娘就要把我小妹嫁人换钱了。”
伏顺见他小妹子挺勤快的,模样也水灵,要是嫁的人不好就太可惜了。他道:“有人选了么?”
赵大海道:“我娘给她找了个老鳏夫,四十多了,跟他要二百两聘礼。我小妹不愿意,她才十六呢。她自己有个喜欢的人,那小子我见过,人品不错,对她也很好,就是家里穷了一点。他们俩都是勤快的人,只要踏实过日子会好起来的。我偷偷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做嫁妆,让她好好存起来,千万别让娘和老二发现了。”
伏顺觉得只有这件事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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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像样一点。他有点担忧,道:“人贪起来没个头的。你走了,你娘再卖你妹妹怎么办?”
赵大海已经想好了,道:“我跟小妹说了,要是娘再卖她,就让她偷偷跑到青岩山投奔咱们师娘。我给她留了那么多钱,有钱总能活下来的。”
“那就好,”伏顺点了点头,“你手头还有钱吧?”
赵大海道:“还有点,够活着的。你呢?”
伏顺支支吾吾起来,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赵大海对他还是很了解的,嘿嘿一笑道:“你不是不想娶媳妇,是钱花没了,娶不起了吧?”
伏顺的神色顿时尴尬起来,他一回家就还上了之前欠的旧账,周围的人觉得奇怪,问他哪来的钱,他说在外头跑生意挣的。他的那帮狐朋狗友就说伏顺发财了,起哄让他请客吃饭,又有不少人来找他借钱,今天三十两明天五十两的,钱很快就花没了。
他本来相了一个姑娘,谈得还行,但人家要二百两银子聘礼。伏顺只剩下一百多两了,干嘛也不够,只好放弃了。
他说完这段时间的经历,赵大海点了点头,道:“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的家就像无底洞,多少钱扔进去都听不见个响,简直让人绝望。伏顺沮丧道:“幸亏我一到家就先买了一头牛,要不然我这回去一趟,就什么也没留下了。”
赵大海把酒喝干了,道:“还是跟着大师兄好,起码有个向上的奔头。”
夜静静的,两人沉默了良久,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头一次攥着这么多钱,他们也没有经验,如今才知道了什么叫花钱如山倒,挣钱如抽丝。回了一趟家,一年在外头都白干了。
伏顺抬头看着天边的月亮,深吸了一口气道:“从头再来吧,这回我不再乱花了。”
赵大海道:“嗯,有钱就好好存起来,不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休息了几天,这天一早,段星河提着铲子过来敲门,精力充沛道:“大海、伏顺,有空没有?”
赵大海正在屋里打坐,伏顺探头出来道:“嘘,他在练功呐。”
段星河没想到他还挺用功,低声道:“我去后山挑树,你来不来?”
赵大海听见了他们的声音,收了功,穿上鞋过来道:“干嘛去,带我一个。”
段星河道:“我想把树种一种,你们跟我去后山挖点苗回来吧。”
赵大海答应了,推了辆小车跟着他。伏顺把铲子和麻绳放在车里,和他们一起去了后山。此时秋意正浓,大部分树都黄了,松柏还是青的。段星河道:“找几棵顺眼的松树、柏树,乔木和能开花的树也行,半大的那种好活,根上的土别去掉,开始吧。”
三人拿着铲子分头行动,漫山遍野地转悠。片刻伏顺背来了几棵梧桐树苗,赵大海背来了几颗紫薇树苗,还有两棵丁香树。段星河从附近拖来了两棵马尾松,片刻他又在半山腰找到了三棵玉兰树,这种树春天花朵硕大压满枝头,好看的很。他如获至宝地背了回来,顺便收了一大把蜀葵和茉牛花的种子。
兄弟几个把树苗捆起来运回了道观里,放下树苗之后又来了一趟,这回挖了些松柏,还有些迎春冬青之类的灌木。道观里本来就有一些松柏和老银杏树,生得枝繁叶茂,但扩建之后就显得有点不足。段星河带人把松柏补在院子里,挖坑、浇水,忙的不亦乐乎。
李玉真听说大家在种树,连忙出来凑热闹。他和宋胡缨把玉兰种在了待客的院子里,树下有一副青石桌椅,上头摆着一方棋盘。等花开的时候,坐在这里下棋、喝茶,都是一件风雅的事。
李玉真抬头看着树,憧憬地说:“你说,这是白玉兰,还是紫玉兰?”
宋胡缨好像也有点期待,道:“不知道,等春天再来看。”
小对眼一跃上了桌子,慢条斯理地舔着毛,好像也挺喜欢这里的。
李玉真拿笤帚扫干净了路上的土,一边道:“宋姑娘,你会下棋吗?”
宋胡缨漠然道:“我只会下五子棋。”
李玉真犹豫了一下,硬夸道:“喔,那个……五子棋要下的好也很难的,比如一子双杀什么的。”
宋胡缨淡淡道:“五子棋我是瞎下,叶子牌我也不会玩,很无聊吧。”
“不会啊,”李玉真道,“你很有爱心,你把小对眼养的很好。你看它现在都不咬人了。”
伏顺从旁边经过,忍不住道:“不咬人算什么优点,瓜皮从来都不咬人。”
李玉真看了他一眼,想让他不会说话就别说。宋胡缨打了桶水,哗地一声泼在地上,淡淡道:“无聊也没关系。我现在就想把刀法练好,耽误时间的事,我一概都想不关心。”
李玉真看着她的身影,觉得她这话可能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垂下了眼,寻思自己是不是烦到她了。宋胡缨没再说什么,放下水桶去了后面厨房,去领晚饭了。
小对眼抖了抖毛,嗖地跳下了桌子,跟着宋胡缨跑了。李玉真独自站在晚风里,觉得自己更加孤独了。
段星河花了一天时间,把前头的树都种完了。次日一早,苗圃的人把果苗送了过来。段星河站在花园里,低头对他儿子道:“要给你种果树了,你喜欢苹果在左边还是右边?”
墨墨寻思了一下,迈着小短腿来到了左边。小对眼更喜欢无花果,蹲在了右边。段星河提起了铲子,道:“好,那就开工!”
土地十分松软,段星河挖了几个坑,把树苗放了进去,盖上土浇水。苗圃的伙计帮他们把蜡梅、米兰等灌木种上了,一群人乌乌泱泱地忙活了大半天。段星河抹了一把汗,看着初具雏形的花园,感觉跟他在外面见过的大宗门有点相似了。等到了春天,这些树抽枝长叶,开出花来,这里一定很漂亮。
他把铲子扎在地里,挥斥方遒地道:“兄弟们,怎么样?”
一人道:“不错,真能干。”
段星河回头一望,却见步云邪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穿着一身白袍,头上扎着红发带,笑吟吟地看着他,道:“这才几天不见,你就把道观建的这么好了。”
段星河又惊又喜,道:“你什么时候出关的?”
“昨天就出来了,”步云邪道,“给人摸顶赐福,把护符发了一下,就忙活过去了。”
他身上还带着一股清冷的气息,没完全从祭司的身份里脱离出来。段星河道:“累么?”
步云邪轻轻一笑,道:“还行吧,跟你没得比。”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这里,擦擦。”
段星河伸手一抹,擦下一大把泥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的。步云邪去旁边桶里舀了一瓢水给他洗了手,又舀了一瓢给他接着洗脸。段星河洗干净了,狗子似的甩了甩头,长舒了一口气道:“舒服。”
两人在花园里站着,清风扑面而来,让人身心舒畅。步云邪道:“我修到金丹期了。”
段星河一诧,随即露出了笑容。步云邪的悟性极好,早该修到金丹期了。只是在外头杂事太多,如今闭关这三个月,他终于突破了境界,段星河实在替他高兴。
段星河道:“恭喜你,喔,宋姑娘也到金丹期了。”
这样一来,兄弟们之中就有三个金丹期的了,战力大大提升。步云邪点了点头,道:“她一直很努力的。”
赵大海凑了过来,想说什么,又有点不好意思。段星河道:“怎么啦?”
赵大海道:“那个……前阵子我也筑基了。”
他能筑基,还多亏了步云邪给他拓展了经脉。如今有了好消息,他第一个就想告诉步云邪。伏顺都不知道这件事,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外人,埋怨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赵大海挠了挠头道:“你们都那么厉害了,我才刚筑基,有点说不出口。”
步云邪微笑道:“这是好事啊,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恭喜你!”
赵大海便憨憨地笑了。步云邪递给段星河一张护符,温声道:“答应你的,保平安的。”
浅蓝色的护符带着一股灵力,让人身心宁静。段星河现在最需要这个,贴身收了起来,道:“多谢。”
步云邪又把护符分给了其他人,众人都十分高兴。老刘头带着徒弟们收拾了东西,专门过来找段星河,道:“小伙子,活儿全干完了,你验收一下。”
段星河这些天已经把逍遥观转了好几遍了,对老刘头的工程十分满意。他道:“我看过了,都挺好的,多谢刘大师!”
他对老刘头的称呼从刘师傅变成了刘大师,透着一股心悦诚服。老刘头哈哈一笑,道:“行,那就这样了,我们走啦。”
段星河诚恳道:“刘大师,留下来吃顿饭,明天再走吧。”
老刘头摆了摆手道:“不啦,家里的小孙子都想我了。改天再来烧香,再会。”
众人送他们到大门口,目送着缺一门的人下山去了。晚霞漫天,回首望过来,逍遥观庄严华美,仿佛有万道瑞光放射出来,如同神仙洞府一般。
步云邪感叹道:“真漂亮啊。”
段星河总算完成了一桩心愿,道:“是啊,这就是咱们的家,也不比天心观差了。”
步云邪几乎都要把那帮讨厌鬼忘了,一想起刘正阳那上蹿下跳的样子就来气,道:“好端端的,想他们干什么。”
段星河笑了,道:“好,不管别人,咱们好好过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