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那个懒汉惊恐地看着他,周围的人也都愕然了。
段星河不光摸,还拍了拍,别说那屁股还挺弹手。他十分满意,品鉴道:“挺大的,一看就好生养。”
懒汉浑身都石化了,想说点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赵大海搓了搓手,兴奋道:“大师兄,你摸完了吗,该我了。”
伏顺冒出头来道:“还有我,兄弟们一个个来。”
步云邪骑在马上,微微露出了笑容,也对他表现出了兴趣。
果然恶人还是要恶人磨,那懒汉实在受不了这帮流氓,大叫了一声转身跑了。段星河拍了拍手,失望道:“这就跑了,没意思。”
赵大海弯腰捡起了菜,把篮子递给了那姑娘,道:“喏。”
少女还没缓过劲来,显得有点害怕,又十分感激他们,道:“多谢几位大哥。”
段星河温和道:“没事,赶紧回家吧。”
少女挽着篮子,一步三回头。伏顺忍不住要看她,觉得她虽然面黄肌瘦的,其实长得很漂亮,有种顽强柔韧的美感。可惜生在了个农户家,还长在这么穷的地方。
赵大海叹道:“一朵鲜花,开在这种盐碱地上。”
伏顺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头,惋惜道:“野草也长不起来呢,花长在这里,迟早也活不成。”
段星河回到刚才那个婆婆面前,把一篮子生鸭蛋都买了,回头道:“顺子,你自己腌。”
伏顺实现了咸鸭蛋自由,十分高兴,道:“好嘞!”
段星河付了钱,又问道:“请问这附近有能住宿的地儿么?”
老婆婆有点为难,道:“没有,很少有外人在这里停下。都嫌这边穷,宁可赶夜路也不留宿。”
段星河抬眼看天边,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没想到都找到村子了,还要露宿在外面。这时就听一人怯生生地道:“你们没有地方住么,要不要去我家?”
段星河回过头,就见刚才那个女孩子还没走远,在一旁听见了他们的话。她一手挽着篮子,一手攥着衣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段星河心中一喜,道:“那太好了,多谢姑娘,请问你高姓?”
少女道:“我姓李,叫结香。”
她梳着两条乌黑的辫子,生的眉清目秀,穿着白色的上衣,淡黄色的裙子,跟春天盛开的结香花似的。伏顺对她很感兴趣,接口道:“喔,就是打个结能许愿的那种花么?”
少女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别老打结……其实打结对那种花不好的。”
伏顺哈哈一笑,道:“我老家有好多那种花,看到有人谈恋爱的时候给它打结,我就偷偷解开。”
赵大海拿胳膊肘碰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太自来熟。伏顺怕吓着人家,只好闭嘴了。
少女倒是没有太怕他们,刚才段星河他们救了她,她知道这些青年都是好人。她轻轻一笑,道:“跟我来吧。”
一行人跟着结香穿过街道,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一间破旧的民房前。大门是用荆枣木编的,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刺。一个妇人正在院子里喂鸡,见女儿带了这么多外乡人过来,十分诧异。
她道:“这是干什么?”
结香上前道:“娘,这些人想借宿一晚,咱家还有空地儿,让他们住吧?”
中年妇人有些心烦,把空笸箩一扔,把鸡吓得到处乱窜,大声道:“都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人,你就往家里领,让邻居看见了怎么说咱们?”
段星河出声道:“大婶,我们付钱,住一天给你三钱银子,吃饭再给你二钱。”
他从腰包里掏出了几块碎银子,这边的人都穷,在地里刨食一年都挣不了几两银子。听说他们给这么多钱,妇人顿时露出了笑容,眉头也打开了,连声道:“哎呀呀,几位小官人一看就是贵人,咱们欢迎的很。快请进,请进!”
一行人进了院子,赵大海把大车停在了墙角。结香领着他们进了一间空屋,里头有一张砖砌的炕,其他地方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很久没人住了,屋里积着一层灰。结香推开了窗户通风,一边道:“稍等一下,我帮你们打扫干净。”
她去院子里拿了笤帚过来,把屋里的灰尘扫干净了,又到处擦拭了一遍,是个勤快人。段星河道:“多谢姑娘。”
“不用谢,”结香道,“你们还有个女孩子,要跟我一起住吗?”
宋胡缨正在想这件事,跟他们一起住其实也行,反正她有睡袋,不过要是能分开就更好了。她道:“那就打扰了。”
结香道:“没事,应该的。”
她的性情温柔,任劳任怨的,看来在家里没少干活。众人在屋里安置下了,只有一张床,大家决定按老规矩,抽签分配仅有的两个上好的床位。伏顺手里攥着一把草棍,道:“选好了吗,买定离手啊。”
众人摊开了手,结果是赵大海和李玉真抽到了床位。赵大海搔了搔头,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的没必要睡床,自觉把草棍掐掉一节,道:“我睡地上习惯了,让给二师兄好了。”
步云邪没有那么讲究,把睡袋铺在地上道:“抽到你就是你了,我睡哪儿都一样。”
大家说着话,李家的大儿子李亮睡醒了觉,蓬着头从主屋里出来了。他见家里多了这些人,惊讶道:“臭丫头,这些野男人哪来的?”
结香正在厨房门口劈柴,听见他这么说,连忙站起来道:“哥,这是来借宿的客人。”
“借宿,”李亮皱眉道,“给钱么?你个蠢妮子跟没长心眼儿似的,不会给人白住吧?”
他大声嚷嚷着,当别人都没长耳朵似的。结香觉得很没面子,低声道:“给钱,一天五钱银子,你小声点。”
李亮听说有钱赚,这才满意了,道:“算你懂事,别一天到晚光吃饭不干活,多少有点用啊。”
宋胡缨从屋里出来,看他游手好闲的才像个多余的人,白长这么大个子,粗活重活都让妹妹干。她过去找其他人,道:“晚上怎么吃饭?”
李玉真道:“段兄付了钱,主人家应该包吃饭吧。”
结香应声道:“晚上吃大葱炒鸡蛋,腊肉炖扁豆,香椿拌豆腐,高粱面窝头。”
她哥登时瞪大了眼,道:“你这个赔钱货,不要命了,吃这么好?”
结香恨不能求她哥把嘴闭上,道:“人家给钱了,菜钱是客人出的。娘去买豆腐了,你别喊了行不行?”
她哥觉得进了自己口袋的钱,还是能省则省,都买成饭也太亏了。他还在寻思怎么才能多榨一点油水出来,眼睛转来转去的。结香唬他道:“饭钱一天一结,当天花不完还得退给人家。”
她哥顿时改变了主意,压低了声音道:“那让娘买一坛子酒,再买一扇排骨、几个大肘子。这钱不花白不花,别鼓捣那干巴窝头了,赶紧去!”
结香为难道:“屠户最近没收到猪,咱们村都没这些东西,你就别折腾了。”
村里的人都穷,有钱也未必能吃到肉。她哥气得不行,待在这个穷地方一点福都享不到,真是投错了胎。
正说着话,结香的父亲回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胡子拉碴的,肩上背着个粗布褡裢,里头装着些锤子、锉子之类的东西。冬天地里没活儿干,他就出去帮人打零工,但也经常一整天什么活也揽不到。他一进院子就把褡裢哗啦一声扔在地上,看这样就知道今天又白等了一天。
父亲要是没挣到钱,回家就看谁都不顺眼,常常会喝酒骂人。母亲受了他的气,就跟大儿子互相埋怨。一家人吵来吵去,最终就把脾气发到结香这里来,怨她是个没用的赔钱货。
结香见了父亲那张阴沉的脸,下意识低下了头,想赶紧找点活干。父亲看着这些陌生人,道:“怎么回事?”
李亮挠着肚皮,懒懒道:“过路借宿的,给钱啦,一天五钱银子。”
父亲的表情顿时缓和下来,没想到自己在外头白吹了一天冷风,结果从天上掉下来几个财神爷。他道:“那感情好!你娘呢,别把人晾这儿啊,快给客人做饭!”
结香道:“娘去买豆腐了,我先炒菜。”
她把木柴收起来,进了厨房,片刻里头响起了炒菜的声音。李亮站在院子里,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宋胡缨,仿佛觉得她很好看,又有点生人勿近的模样,忍不住想要招惹她。
他整了整衣裳,过去道:“诶,你们从哪儿来的?”
宋胡缨抱着小对眼,淡淡道:“大幽。”
李亮喔了一声,他一辈子没离开过夷州,只听人说过大幽,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道:“你多大了?”
宋胡缨不喜欢他这种查户口的态度,转过身去没理他。李亮从小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没想到还有女人敢不搭理自己。他顿时皱起眉头道:“我跟你说话呢,听不见是怎的,你个赔……”
他骂结香习惯了,稍有一点不顺心就下意识要骂人赔钱货。宋胡缨伸出两根手指头都能撂倒他,但刚来还没吃晚饭,总不能先把他家傻儿子暴打一顿。她松开手,暗中一拍小对眼的屁股。小对眼窜到了李亮身上,感觉他臭气熏天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李亮吓了一跳,道:“干什么,你这野猫!”
小对眼嗷地一声叫,伸出爪子照着他脖子挠了一下。
李亮的身上顿时见了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母亲回来了,见了这情形吓了一跳,道:“我的儿,怎么啦!”
李亮指着小对眼道:“这畜生抓我!”
宋胡缨面无表情道:“畜生不懂规矩,是该好好教规矩。”
小对眼浑身炸着毛,朝他哈了口气,窜到客房里躲起来了。宋胡缨淡淡道:“回来,看我不打你一顿。”
她说着就这么走了,态度很难说不是演的。李亮总觉得自己不但被猫挠了,还被她指桑骂槐地骂了。但宋胡缨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远不是自己能匹配的。他窝了一肚子火,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悻悻道:“不过是个小娘们,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母提着豆腐进了厨房,片刻做好了给他们送过来,桌上几个大海碗里盛着满满的菜,还挺丰盛的。众人饿坏了,埋头饱餐了一顿。
吃完饭,伏顺收拾了碗筷,装在篮子里提出去。就见厨房里坐着个人影,摸着黑也不点灯,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伏顺心里有点发毛,走近了一看,这才发现是结香坐在厨房里,端着个粗瓷碗,在黑暗里一个人吃饭。
正屋里,她爹娘哥哥围着桌子坐着,母亲端起盘子,把里头的腊肉和鸡蛋都倒进了儿子的碗里。父亲喝了一口酒,也没有阻拦,反而道:“多吃点,不够再让你娘炒个菜去。”
灯火照着他们,却好像遗忘了这个角落。明明是一家人,就因为她是女儿,吃饭都不能上桌,活儿却都是她干的。结香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从小到大有好事都是哥哥的,坏事都是她这个赔钱货招来的。
伏顺把篮子放在井边,想打水把碗洗了。结香听见了动静,连忙把窝头放下,过来道:“我来、我来!”
盘子油腻腻的,伏顺不好意思把她的手弄脏了。他道:“就几个碗,我涮一涮就得了。”
他把水桶提了出来,结香已经拿过了一个大木盆,把盘碗放了进去。她道:“你们是客人,要是让你们干活儿,我爹要骂我的。”
伏顺看她父亲那副模样,就知道他是个湿木燃柴的性子,平时闷闷的烧不起来,一发脾气所有人都要害怕。哗啦一声,他把水倒进盆里。结香洗着盘子,伏顺站在一旁道:“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吃饭?”
结香仿佛听了什么奇怪的言论,反问道:“哪有女人吃饭上桌的?”
伏顺嘿地一声笑了,道:“女人为什么不能上桌,你这话说给我们宋大姑娘听听看呢?”
结香想起了那个穿红衣裳的女孩子,她生的明艳自信,话虽然不多,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力量感。她有点自卑,觉得自己跟她没法比,又很羡慕她。她小声道:“她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我跟她没法比的。”
伏顺沉默下来,这个村子这么穷,男人尚且饥一顿饱一顿的,女人的地位必然高不到哪里去。他道:“我老家在巴蜀,那边对女人挺好的,有好东西都让老婆先吃,盛产耙耳朵。”
结香道:“耙耳朵是什么?”
伏顺想起了自己彪悍的大姐,毫不夸张地说:“就是耳根子软,什么事都听老婆的。女人发脾气打老公,提着耳朵在村子里转一圈,男人都不敢还手的。”
结香忍不住笑了,道:“你骗人。”
伏顺道:“不骗你,我就是典型的耙耳朵,不信你捏捏,我耳朵根子就是软的。”
他凑了过来,身上透着干净的皂角气味。他虽然身材干瘦,但跟着兄弟们在外面锻炼的久了,也比这里的男人强许多。他身上有些薄薄的肌肉,也把自己收拾的挺干净整齐,不讨人厌。
结香的脸微微一红,觉得这人很不正经,低下头不理他了。伏顺见她又可怜又可爱的,忍不住要逗一逗她,但看她的反应,自己好像有点孟浪了。
结香把碗拿进厨房收了起来,又端着没吃完的饭回了自己屋,关起门来不跟他说话了。伏顺想着她刚才笑起来的模样,就像喝了一坛醪糟,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李玉真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伏顺道:“没事啊。”
李玉真道:“没事你傻笑什么?”
伏顺摸了摸脸,道:“没有吧,别瞎说。”
众人歇了一会儿,还没到睡觉的时候。赵大海想起没喂马,便提着粮食口袋出去了。他把炒黑豆倒在槽子里,看着马儿吃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它们的鬃毛,道:“赶路辛苦了,好好歇歇吧。”
他喂完了马,经过主屋跟前时,听见里头有人说话。李母道:“他爹,你说外头来的那些人怎么样?”
她提到了自己这些人的事,赵大海便站住了脚,悄悄听他们要说什么。
李父抽了一口旱烟,眯着眼道:“一群少爷小姐,还修道,修个屁的道。老子要是有他们出身这么好,天天在家享清福,出来吃这个苦干什么!”
李母道:“哎,当神仙比当人还好呢,不过那些人里头有几个应该挺有钱的。带头的那小子粗手大脚的一副穷样,他身边那个白净的公子倒是看着挺贵气,还有那个穿红的丫头,好像也是有钱人家的闺女。你说她住在这儿,咱能不能撮合咱家亮子跟她处一处?”
李父方才在外头跟李玉真闲聊了两句,知道了一些他们的事,觉得老婆吃了熊心豹子胆。他把烟杆一搁道:“那丫头的爹是货真价实的大将军,小时候太后娘娘给她喂过饭,从小跟皇子一起长大的。她能相中你儿子什么,相中他脾气大,还是相中他不洗澡?”
李母没想到那丫头出身这么高,片刻不甘心道:“咱们亮子也挺好的,你这个当爹的怎么不给他涨志气呢?”
“你可有点数吧,”李父道,“刚才我还看见她放猫挠亮子呢。咱家供不起这尊大佛,找这个气受干什么。”
李母道:“那你想怎么办?”
李父道:“踏踏实实给他找一个差不多的,你之前不是去拜过琼娘娘了吗,跟她讨一个不就是了。”
李母焦躁道:“彩礼钱不够啊。琼娘娘要三十两银子,就这咱家还拿不出来呢。”
李父道:“拿不出来就等下一茬呗,你还能去抢不成?”
李母道:“下一茬可就得等明年了。亮子都二十三了,别人家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孙子都抱俩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呢?”
李父也发起了脾气,道:“我这不是天天出去找活干么,这破地方这么穷,你逼我有什么用啊!”
两个人的影子投在窗户上,张牙舞爪的显得格外可憎。李母怂恿道:“那你去借借,不是还有亲戚吗?”
李父道:“咱家都欠了一百多两外债了,谁借给咱们?”
李母叹了口气,恨恨地说:“都怪那臭丫头,光吃不挣钱,长这么大一点用也没有!”
他们只觉得女儿不好,却看不见儿子有多好吃懒做。赵大海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也跟这差不多,一提钱就吵架,吵到最后就拿小妹当替罪羊。
屋里二人沉默了一阵子,李母有了主意,道:“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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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小姐这么有钱,咱跟他们商量商量,问他们要不要买丫鬟?”
李父原本靠在床头,忽地坐直了道:“什么意思,你要把结香卖了?”
李母倒是会说话,道:“也不是卖,就是给她找个好前程。他们都这么有钱,肯定对丫鬟挺好的。要是以后哪个少爷收她当个通房,她再给人家生个儿子,这不就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么。”
她这么盘算着,好像以后连人家的家产都能接手过来了。李父沉默了一阵子,觉得不管怎么样,家里能少张嘴吃饭也是好的,道:“他们要是不要呢?”
李母感觉美梦还没做多久就破灭了,她低声道:“……村头老孔跟我说了好几次,想娶咱们结香过门,彩礼也能给二十两银子。”
李父睁大了眼道:“就那老光棍,你怎么想的,他都跟我差不多大了!”
李母也有点不情愿,道:“那怎么办,反正后天之前得凑齐三十两银子,交不上琼娘娘就给别人送媳妇了。”
李父叹了口气,也一筹莫展,道:“反正都是卖,还是卖给这些过路的年轻人好些。”
李母听丈夫也这么说,道:“那我明天问问他们去。”
她这么说着,心里有了些安慰,觉得自己给女儿找了个好前程,还是个疼孩子的娘。可没着落的时候,她又瞧着闺女横竖不顺眼,把她卖给半截身子埋土里的老头儿也不含糊。
赵大海听了他们的话,想起了自己老家的妹妹,心里很不好受。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出来这段时间,母亲和二弟有没有为难小妹。
他回到了屋里,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总是睡不着。其他人还在三三两两地聊天,没人注意到他。赵大海爬起来,拿出了钱袋子,对着灯光看自己的钱。先前他们给人值夜,每个人分了三十五两银子。他寻思着自己留下十五两银子就够生活的,先拿二十两银子给那姑娘救救急,免得她被家里人卖了换彩礼。
赵大海也知道自己这样纯属多管闲事,但这姑娘实在太可怜,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妹子。他若是没遇上就算了,一旦遇见了,实在没办法置之不理。
伏顺凑过来,道:“你干嘛呢?”
赵大海没说什么,揣着钱站了起来,沉默着出门去了。伏顺觉得有点奇怪,想了想,悄然跟了过去。赵大海到了宋胡缨住的地方,敲了敲屋门,道:“宋姑娘,你睡了吗?”
宋胡缨刚洗完了澡,换了一身家常穿的白绸袄,粉色裙裤,正坐在屋里梳头。
结香蹲在屋角,手里拿着一叠高粱煎饼,掰碎了泡在碗里喂给小对眼。她家不让养这些没用的东西,结香虽然喜欢猫,只能远远地看看别人家的。她今天还是头一次真正地摸到猫,觉得毛茸茸的,特别满足。
宋胡缨头发还有点湿,出门道:“没呢,有事么?”
赵大海道:“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宋胡缨手里还拿着镶金的玳瑁梳子,和他一起到了丝瓜架下面,站在院子的一角。赵大海低声道:“明天要是这边的主人家问你要不要丫鬟,你能不能把李姑娘收下?”
宋胡缨十分诧异,道:“怎么回事?”
赵大海语无伦次的,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事情说清楚。他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道:“那老光棍就出二十两银子,我想二十两应该够了。”
宋胡缨觉得这人也太老实了,道:“你出钱,怎么不自己买?”
赵大海摇了摇头,不想让她知道,道:“她会害怕的。你们都是女孩子,她跟着你就很好。”
他的嘴虽然笨,心却很朴实,粗犷的外表下有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善良。宋胡缨有些动容,下意识回头看屋里。结香的剪影映在窗户上,双手举着小对眼,正在逗它,完全不知道父母已经打算把她卖掉了。
“行吧,”宋胡缨道,“我正缺个梳头的丫鬟,他爹娘要是来问,我就留下她。”
赵大海道:“那这钱你收着。”
宋胡缨轻轻一笑,道:“姑娘有的是钱,雇丫鬟还用得着别人来掏钱么?”
赵大海十分高兴,道:“谢谢你,宋姑娘,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是你心地好,”宋胡缨温和道,“不早了,回去吧。”
次日上午,宋胡缨抱着小对眼在客房坐着。李母端了一壶茶,过来敲门道:“几位贵客,喝茶吗?”
段星河他们刚收拾了屋子,打开窗户通风。伏顺盘着腿坐在睡袋上,步云邪坐在椅子上,一见主人来了,便都站起来了。
段星河道:“多谢大婶,放这儿吧。”
李母放下了茶壶,还不想走。她看向了宋胡缨,赔笑道:“小姐昨天歇的可好?”
宋胡缨淡淡道:“还好。”
李母道:“小姐一看就金贵的很,出门没带个丫鬟,生活不太方便吧?”
宋胡缨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淡淡道:“还行。”
她虽然艳若桃李,脾气却冷若冰霜。李母有点尴尬,不知道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是不是都这样,说话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她心里寻摸了两个人,如果宋胡缨不要的话,她就问问步云邪,这小公子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女儿跟了他绝对不亏。
她道:“我家香儿你们几位都见了,模样好,人又勤快,脾气也柔顺。我这个当娘的想帮她谋个差事,不知道几位缺不缺伺候的人?”
赵大海站在一旁跟宋胡缨使眼色,昨天她都答应自己了。但宋胡缨觉得李母眼里只有钱,不想太如她的意,便沉默着卖了个关子。
伏顺十分诧异,道:“什么意思,这么好的闺女你们不要了?你知道我们干什么的就让她跟我们走?”
李母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只要给钱就行。她道:“我当家的说,几位小道长都是修仙的好人。香儿跟着你们能学点本事,比在家里强多了。我们没什么见识,不想耽误了女儿的前程,几位看怎么样?”
伏顺有点蠢蠢欲动,道:“要多少钱?”
赵大海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觉得伏顺不靠谱,不想让他掺和进来。伏顺叫道:“干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正缺个媳妇呢!”
李母觉得他比步云邪差太多了,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对他很不满意。但步云邪坐在人群后,翘着腿双手搭在膝上,一直一言不发,好像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她只好道:“八十两银子。”
伏顺有点失望,他只有三十五两,但比起在老家娶媳妇也便宜多了。结香生的温柔漂亮,他心里喜欢得很,也想逞一回英雄。他低声道:“大傻,借我点?”
赵大海道:“行了吧,你养活得起么?”
伏顺心想也是,又觉得亲生母亲来卖女儿,实在让人伤心。也不知道结香知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宋胡缨摸着小对眼,淡淡道:“那丫头没什么本事,跟着我们也是个累赘,不要。”
李母顿时慌了,她虽然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赔钱货,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贱价卖了也比砸在手里强。她连忙道:“这丫头会做饭、能缝补、会洗衣裳,还会种地,力气不小的。要不这样,六十两,不能再少了。”
赵大海没想到她要这么多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私底下他们分明二十两都舍得卖的,看来是瞧准了自己这些人傻钱多了。
宋胡缨寻思着钱给多了就便宜她哥,省下这个钱给结香买两身好衣裳不好么?她无所谓道:“三十两吧,我看她笨手笨脚的,伺候人的规矩还得慢慢教,要费我不少功夫呢。”
她轻描淡写的就对半砍了一刀,果然女孩子都擅长讨价还价。李母感觉这些人比想象的难对付,但总比卖给老光棍强多了。她一咬牙道:“亏就亏点吧,几位都是好人,让她跟你们我放心!”
她觉得给女儿谋了个好前程,欢天喜地的要去告诉丈夫。她刚出门,就见结香站在外面,竟是已经把他们的话都听见了。
结香的脸色苍白,眼睛里含着泪,哑声道:“娘……我能给家里干活,你为什么卖我?”
李母有些心虚,看着女儿难过的模样,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