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火越烧越大,浓烟滚滚飘散出去,终于有人发现了。村民们提着桶过来救火,一群人嚷嚷着忙活到东方发白,终于把火扑灭了。李家也被烧成了一片焦土,砌墙的石块都崩裂了,到处一片黢黑。
村长闻讯赶到了,带着几个民兵在火场里看了一圈。李父被压在房梁下面,两条腿都被砸断了。地上倒着些烧焦的家具和门窗,角落里有些烧化了的纤维,一块拇指大的布片上面还有碎花,应该是女人的衣裳。
几个人搬开了塌下来的木头,在卧房里发现了被烧焦的李亮。他父亲还有个囫囵尸体,李亮却开膛破腹,心肝肠子都不见了。他浑身焦黑,摊开手脚躺在那里的模样,就像一具烤猪。
众人感到一阵恶心,吓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一时间没人敢过去给他收尸。
那两人的身体都被烧成了焦炭,稍微一碰就碎的拼也拼不起来。要是已经烧成了骨灰还好,这样烧半截是最难办的。村长看了一眼,顿时捂住了口鼻,也有些受不了。一个村民道:“怎么办?”
村长皱眉道:“拿两个筐盛着,弄到祖坟里埋了。他家女人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家不光小媳妇不见了,李母和结香也不见了。救火的人一直没见到她们,纷纷摇头。村长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
这时候就见有人跑回来,慌张道:“结香找到了……就在附近昏倒了。”
有人把她背了回来,结香的脸被烟熏得黢黑,头发也烧焦了。那人把她放在地上,她已经醒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烧成废墟的家,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精神好像不正常了。
一群人看着她,想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村长发话道:“怎么回事?”
结香张开嘴,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村长一摆手,有人提了一桶水过来,哗地一声泼在她脸上。井水冰凉刺骨,结香倒出一口气来,总算清醒了一些。她浑身不住滴答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村长头疼起来,觉得女人就是麻烦,不管怎么样都得先嚎两嗓子。有人不耐烦道:“问你话呢,赶紧说!”
结香浑身发着抖,道:“我哥昨天晚上心情不好,喝了些酒,打了小嫂子,她哭的很惨。后来我睡着了,就听见我娘喊杀人了。我还以为是做梦,出来一看,就见房子着火了,我爹心疼病犯了。我想把他拖出来,拖不动,他被房梁砸中了,我的爹啊——”
她想起当时的情形,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救火的人在现场发现李父的尸体确实被房梁压住了,她没撒谎。
村长道:“然后呢?”
结香哽咽道:“我打水救火,但火势太大了,我扑不灭。我想出去求救,没走多远就被烟呛昏过去了。”
她一个小女人,经历了这么大的冲击,受不了昏过去也很正常。结香道:“我哥呢?”
村长想起李亮内脏被扒出来的情形,实在回答不了她。结香意识到她哥遭遇了不幸,小声道:“他……死了么?”
村长不想太刺激她,含糊道:“跟你父亲一样,死在火场里了。”
结香顿时又落下泪来,她哭了一阵子,又道:“那我娘呢?”
村长道:“可能逃出去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结香沉默着,希望母亲能够没事。她浑身都湿透了,在寒风里不住发抖,双手抱着臂道:“我想换衣裳。”
她家都被烧没了,哪有衣服可换。附近有好心的婶子道:“上俺家来吧,俺闺女有多余的衣裳。”
结香点了点头,去她家换了衣裳鞋子。她的神色惨淡,出来道:“朱婶子,你家住得近,昨天晚上看见什么了么?”
朱婶子惋惜道:“我昨晚睡得沉,啥也不知道……哎,早知道你家着火了,我们肯定赶紧来救。”
她可怜这丫头似的,帮她整了整衣领,道:“这衣裳送给你了,别太难过了,好闺女。”
结香木然地道了一声谢,道:“能借您个盆么,我把湿衣裳洗了。”
婶子指了指院子里的木盆,结香去打了一桶水,慢慢地洗着衣裳。院子外头聚了一群婆婆妈妈,看着这边的情形指指点点。有人小声道:“又一户娶了媳妇倒霉的,全家就剩下她了。”
有人道:“她娘还没死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另一人道:“找回来也不中用了吧……之前那户人家的婆娘已经吓疯了,谁也不认识,见人就嚎。”
有人道:“这时候还有心情洗衣服?”
又一人道:“吓坏了吧,我看她脑子也不太正常了。”
结香眼里只有手上的活儿,好像只要沉浸在其中,就能够忘却发生了什么。外衣上只有些烟灰,冲一冲就干净了。里头的棉袄上沾了点血,说不定棉絮也湿透了,得仔细洗干净才行。
结香背着身,用力地搓着盆里的衣裳。一下,又一下,一缕血迹升腾起来,迅速染红了整盆水。结香哗地一声把水倒在泥地上,血水渗透下去,很快就没了踪迹。
结香拧干了衣裳,拿着回了家。她家成了一片瓦砾,门窗桌椅已经全烧成焦炭了,炕还没完全塌。结香把衣裳放在身边,看着光秃秃的一片,整个人仿佛失去了一切情绪,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之中。
没过多久,村民们在村后湾附近发现了李母的尸体。村长去检查了,发现她是窒息而死,不像是被绳子勒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凶器。之前那家人死的这么惨,这户人家的惨状让人很容易跟那一家的情况联系到一起去。村长让人掘地三尺地找了好几天,一直都没找到李家的小媳妇,跟上一家的新媳妇一样,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村子里开始出现了流言,说琼娘娘送来的媳妇都是害人的恶鬼,吸干了人的精气,就把人杀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天之后,琼娘娘送来的另外几个媳妇,一夜之间忽然都不见了。
村民们十分恐慌,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说琼娘娘是妖物,要去除掉她。村子里的男人聚在了一起,拿着铁锨、锄头和棍棒,闹哄哄地去了琼娘娘居住的山洞,大声嚷着要她滚出来。
琼娘娘穿着一身红袍,眼皮上抹着两道紫色的胭脂,身上戴着好几串牛骨项链,一身巫师的打扮。她盘膝坐在山洞里,庄严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来干什么?”
村长的儿子在前面打头阵,手里提着棍棒,大声道:“你放了妖怪去村里害人,还在这里装没事人。”
他名叫冯大壮,三十出头年纪,会一点拳脚功夫,村子里的民兵都归他管,这回来找琼娘娘算账就是他拍的板。这祸害不除,村里人的日子没法过,他爹这村长也要当不下去了。
琼娘娘端然道:“当初不是你们跪在地上求我赐媳妇的么,怎么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
一个年轻人道:“你给的媳妇都不是活人,你没安好心!”
又一条大汉喊道:“我看她也是个妖怪,赶紧把原形现出来,我们要除妖!”
一群不开化的愚民,一点能耐也没有,就会瞎嚷嚷。琼娘娘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冷冷道:“有本事你们就动手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动手。冯大壮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其他人便跟着噼里啪啦地砸了起来。张琼花的身体东倒西歪的,挨了几下子,就这么笔挺地倒了下去,好像早就僵硬了。有人疑惑道:“死了?”
一道黑气从她的躯壳里升了起来,携着一道狂风朝那些人席卷过去。顿时到处一片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一群人被狂风吹得站立不住,有的摔倒在地,有的抱着树大喊救命,刚张开嘴就吃了一大把沙子,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头顶的黑影还在扩大,把白天遮得像夜晚一般昏暗。冯大壮顿时慌了,意识到这东西不是自己这种凡人能对付的,再不走恐怕要全折在这里。他连忙招呼道:“这妖魔厉害得很,快撤!撤!”
他一吆喝,其他人就跟着他一起逃走了,有的连锄头都顾不上拿,丢盔弃甲的。那道黑影漂浮在半空中,对他们十分轻蔑,又觉得不能这么放过他们。它飞向前头的小浔村,骤然张开身体,黑沉沉的阴影笼罩在了村子上方。它报复似的张开了大嘴,贪婪地吞食起了生人的精气。
大车缓缓地驶进小浔村。伏顺看着外头白花花的盐碱地,感叹道:“妙啊,又回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他话音未落,忽然见前头黑压压地涌出一大片人,每个人都拿着锄头铁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人大声道:“来了,大幽的道士们回来了!”
呼啦一下子,他们的车被村民们包围了。伏顺吓了一跳,道:“不是吧,我就说了他们一句坏话,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
赵大海勒住了缰绳,大车停了下来。段星河看着周围的人,皱眉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村长的儿子从人群后走了出来,随手拍了一个拿铁锨指着大车的人的脑门,呵斥道:“憨货,让你来接人,谁让你吓唬道长们的,都把家伙事收起来!”
其他人纷纷把铁锹背在身后,老老实实地站好。冯大壮和气道:“这群人不懂礼数,道长别见怪。听说几位道长去城里求仙法了,我们一直在这儿等着,你们可算回来了!”
段星河喔了一声,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原来是来迎接自己的,这些人这么气势汹汹的,他还以为是要抓住他们沉塘的。
那些人一个个目露凶光,要不然就是麻木愚痴,确实书读的太少了,缺少教化。
他们之前也没有这么把自己当回事,如今这么激动,必然是又倒霉了。
段星河下马道:“出什么事了?”
冯大壮道:“道长有所不知,你走了这几天,村子里又闹妖了。就是之前李家新娶的那个小媳妇,把她男人杀了,吓死了她老公公,又撵出去杀了她婆婆——”
他把李家的事说了一遍,众人都十分吃惊。伏顺趴在车窗口,急切道:“那结香怎么样了?”
冯大壮道:“他家闺女运气好,还活着,但也吓得不轻,好几天都不说话了。”
段星河没想到才离开几天,李家就出事了。他们走之前明明留下了符咒,三令五申让他们不要靠近新媳妇。要是李家人听话的话,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李玉真叹了口气,喃喃道:“都是命啊……阎王要收走的人,留不住的。”
步云邪道:“先回去看看吧。”
一群人一起往李家走去,大车停在烧毁的屋子跟前,结香待在废墟里,身边放着那件破棉袄,坐着一动不动。宋胡缨下了马,朝她跑了过去,道:“结香,我们回来了,你没事吧!”
结香缓缓抬眼看着她,好像认不出她来似的。宋胡缨摸了摸她的脸,道:“是我啊,我来接你了。”
结香喃喃道:“大小姐,你回来了……”
她像被唤醒了一般,眼泪骤然落了下来,紧紧地抱住了宋胡缨,道:“你来接我了,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宋胡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结香语无伦次道:“我让他们等一等,他们不听……强行把符咒揭了,还打我,我没办法……”
宋胡缨光听着都心酸,给她擦干净了脸,道:“你家里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别难过,我们会想办法的。”
冯大壮在旁边听见了,眼睛骤然一亮,道:“几位小道长打算怎么除妖?”
段星河没回答,看见旁边放着李家父母的灵位,是村里的好心人给结香做的。他点起几炷香,插在了香炉里,道:“多谢你们给我们容身之所,我们会好好照顾结香的。”
青烟袅袅地升起来。伏顺见角落里还倒扣着一个灵位,拿起来一看,却是李亮的。他嫌晦气似的又扣了回去,这人活着的时候讨人厌,死了之后让人看到他的名字都心烦,难怪结香要把他扣住。
村长的儿子有求于人,只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几位小道长要怎么除妖?”
段星河回过头来看着他,道:“你们打算出多少钱?”
冯大壮啊了一声,道:“这……你们不是出家人么,做好事还要收钱?”
段星河虽然带来了五色神种,但不能让他们占了自己的便宜,一脸冷淡道:“谁说我们是来做好事的,我们是来接结香的,这就走了。”
他说着帮她拿起了包袱,放在了大车上,道:“上去吧。”
冯大壮登时慌了,这些道士一走,就再没人能救他们了。他连忙道:“别别,别走,咱们去见见我爹,有话好商量。”
段星河等人去了村长家,村长听说大幽的道士们回来了,正准备去看他们,儿子就把他们带过来了。他连忙上前去迎接,一把握住了段星河的手,热情道:“小道长,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等你们啊!”
段星河淡淡道:“村子里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村长打算怎么办?”
村长道:“我们之前去找琼娘娘算账,她来了个金蝉脱壳,扔下了那个老娘们的人身,变成一股黑风逃走了。”
他拿起烟杆子一指天空,道:“从那以后,这天就灰蒙蒙的,好一阵子都没见太阳了。大家身上都不舒服,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使不上劲儿,年纪大的病倒了好几个了。”
村子上空弥漫着一股阴气,这地方的穷恶之气平时就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的。那大妖就算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吸人精气,也没有天道管它。
村长把他们当成了救命稻草,迫切道:“小道长本事高强,专程回来一趟,便是心怀仁善,还请你除掉那妖物,救救我们。”
段星河道:“你想治标还是治本?”
村长一怔,道:“治标如何,治本又如何?”
段星河道:“治标我们就给你把那妖物除掉,收费二百两银子。治本就得改造这片土地,需要五百两。”
村长十分惊讶,道:“就这盐碱地还能改造?”
段星河端然道:“我们自然有办法。”
村长受够了这片地的苦,做梦都想让它变成肥沃的土壤。他连忙道:“几位小道爷若是能改造土地,那再好不过。只是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大家实在拿不出多少钱,我们最多能出二百两,劳烦你受累,整治完了土壤顺便把那妖物赶走,大恩大德,我们立长生牌位来感谢你们!”
段星河等人为了买五色神种就花了五百二十两,结果他们只肯出二百两。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但还是有些失望。人各有命,段星河寻思着要是实在救不了,就不管这里的事了。自己把种子转手卖给别人,怎么也能赚上一笔,比在这里受累受气强多了。
他淡淡道:“没那么顺便,村长既然心意不诚,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告辞。”
他草草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一群人都跟着他。伏顺打了个呵欠,道:“赶紧走吧,这地方我一会儿也不想待了。”
村长也知道除妖的风险极大,接二连三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大小伙子都被狂风吓回来了。改造土壤也是逆天行事,就给二百两实在有点瞧不起人家了。
村长跟了上去,道:“几位小道爷先别急着走,咱们再谈谈,你们说个数,最低多少钱能把这两件事办了?”
段星河道:“最低五百两。”
这村子虽然穷,村长手里还是有些油水的。他道:“四百两,我们这儿穷成这样,实在拿不出更多了。”
段星河叹了口气,虽然赔本,但比他预想的要好多了。他道:“改造土壤需要祭祀,得准备三牲和香烛,你们来办。”
村长怕他反悔似的,连声道:“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几位小道长在我家住下吧,我好生招待你们。”
跟他们住在一起不自在,反正就几天的时间,将就一下就过去了。段星河道:“不必了,我们在李家凑合一下就行了。”
从村长家出来,就见一股阴风刮过,卷的路上沙石飞扬。段星河抬头一望,见一股妖气往山中飞去,想来是那妖物注意到他们来了,想暂时避一避风头。
段星河微微一扬嘴角,道:“还挺聪明的,不过可惜,咱们找的就是它。”
步云邪道:“怎么说?”
段星河道:“直接去挑了它的老窝,看它能有多大能耐!”
其他人也想速战速决,追着那股妖气一路奔行,来到了村外的山洞前。山洞里散发着阴沉沉的妖气,段星河道:“别躲了,琼娘娘,咱们是专程来找你的。”
山洞里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像是个中年妇人说话。
“找我干什么?”
段星河道:“你剪的纸人害死了不少村民,我们受人之托,来找你讨个说法。”
那妇人冷笑了几声,道:“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要媳妇,我就把媳妇赐给他们。他们给的钱不够,我就让他们拿命抵一部分,这笔买卖有什么不合理的?”
段星河道:“别强词夺理了,他们希望你赶紧离开,这地方这么穷,你待在这里也没什么好的吧?”
琼娘娘拄着拐杖从山洞里走了出来,阴影渐渐褪去,她的面容露了出来。众人看清了她的模样,都吓了一跳。
她脸上满是皱纹,皮肤一块块剥落下来,露出里头的血管和骨骼,肌肉都腐败发黑了。照结香所说,张琼花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被大仙上身之后面色红润年轻,仿佛三十出头。此时她却像是刚从棺材里翻出来的僵尸,已经腐败的不成样子了。
她早就已经死了,操纵这具身体的大妖自从行迹败露之后,懒得维持人类的模样,任由这具身体腐烂成了这个样子。
她恨恨地盯着段星河他们,道:“本座本来在这儿过得舒服得很,你们这些小崽子为什么要来给我捣乱?”
段星河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再说你做事这么猖狂,就算我们不管,村民一人一铲子土也把你埋了,你当人都是傻子么?”
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匮乏感,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跟他们之前遇到的大妖都不一样。段星河扬声道:“我们不杀无名之辈,你是谁,报上名来吧。”
琼娘娘一拂衣袖,傲然道:“小东西不懂礼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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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名字,自己不先说么?”
段星河本来觉得告诉她也无妨,忽然一顿,猜到了它的身份是什么,自己的名字可不兴告诉这尊大妖。万一被它惦记上了,自己这辈子就没有发达的指望了!
他眼睛一转,正色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刘正阳,家住巴蜀天心观。这位是我的顶头上司,李如芝。你可千万别记错了。”
步云邪忍着笑,点了点头,表示他说的不错。
琼娘娘咬牙切齿道:“我记住了,不会忘的。”
段星河看着它道:“你不是什么琼娘娘,是贫穷本穷吧?”
琼娘娘冷笑了一声,道:“臭小子,算你有点眼力。这地方跟我气场相合,本来就是这些村民把我吸引过来的,却又翻脸不认账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想让我走,你们可要拿出点本事来!”
她举起了手中的龙头拐杖,作势要把他们暴打一顿。李玉真掏出了自己的紫金葫芦,道:“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琼娘娘把脸一沉,道:“我去你的,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呢!”
她说着袍袖一摆,挥出一道劲风,把李玉真吹得连连后退。宋胡缨一掠上前,手中的烈焰斩马/刀一挥,生出一道火焰,把琼娘娘逼得向后退去。
宋胡缨接连几刀砍过去,琼娘娘的身体虽然腐烂了,却还十分灵活。她在刀光中腾挪了几下,一条腐烂的胳膊晃晃悠悠的,支撑不住掉在了地上。就像一个烂掉的果实,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淌了一地的脓液。
伏顺一捂眼,道:“我的天呐,你好歹跟这具身体相处了这么久,怎么就让它烂成这样?”
步云邪道:“穷懒不分家,可能它觉得照顾身体很麻烦吧。”
琼娘娘冷漠道:“天底下有的是身体,这具坏了,我换下一具就是了……嗯,我看你这小子的身体不错,给我用用?”
伏顺吓得往后退去,大声道:“我穷了半辈子了,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要是敢过来,我饶不了你!”
琼娘娘放声大笑起来,道:“有趣、有趣,我可太喜欢你了!”
伏顺感觉被它眷顾并不是什么好事,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骤然掠到了伏顺面前,道:“我看你穷的还不够彻底,要不要我给你赐福,让你更穷一点啊?”
伏顺顿时打了个激灵,觉得那还不如杀了自己呢,喊道:“大师兄救我!”
段星河一剑斩过来,她已然闪身向后退去。段星河跟宋胡缨追着她横劈竖砍,琼娘娘腐败的身体稀里哗啦的,不断有零件掉落下来,先是一根手指头,继而是半个鼻子,接下来是一颗眼球。
两人的兵刃齐出,分左右拦住了她的去路。她被逼的无路可退,这具肉身也快要散架了。段星河道:“服不服?”
她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有点本事,原是我小瞧了你们——”
她猛地爆发出一股力量,轰地一声将两人的兵刃震开了。段星河和宋胡缨各自后退了两步,就见它舍弃了那具肉身,一道黑雾从七窍内钻出来,漂浮在半空中。
没有了肉身的束缚,它散发出来的那股匮乏感越发强烈了。段星河望着天空中的那团张牙舞爪的黑雾,道:“感觉到了么?”
步云邪道:“感觉到了。”
赵大海还没明白过来,憨憨地道:“感觉到什么?”
李玉真道:“饿了半个月,钱都花光了,浑身脏兮兮,又累又困又渴又饿的感觉。”
赵大海挠了挠头道:“是吗,我皮糙肉厚的,感觉不出来呢。”
伏顺道:“呆子,那是因为你穷习惯了!”
贫穷张开双翼朝他们扑了过来,咆哮道:“愚蠢的人类,接受本座的祝福吧——”
众人呼啦一下子都躲到了赵大海身后。赵大海眼疾手快,把盾牌举了起来。他的盾牌经过炼化,不但能抵挡兵刃,还能抵挡妖魔鬼怪的侵袭。金色的光芒像伞一样笼罩着他们,把那团黑雾挡在了外面。
伏顺见步云邪把手藏在背后,指尖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紫色灵光,正在悄悄结印,便想办法帮他拖延时间。他道:“大海,快快,你既然不怕它,就和它多交流吧!”
赵大海道:“交流什么?”
伏顺道:“问问它……为什么这个世上有人那么穷,有人那么富,这本来就不公平嘛。”
赵大海大声道:“他们让我问你——”
贫穷道:“本座不聋。”
赵大海道:“喔,那你说吧。”
贫穷道:“凭什么你问我就要告诉你们?”
赵大海道:“闲着也是闲着么,你又打不破我的盾,我也不打算出去。”
贫穷冷笑了一声,道:“谁说我打不破的。小宝贝们,去陪他们玩玩!”
它说话声中,周围兴起了一阵狂风,把赵大海吹得东倒西歪,盾牌上的灵光罩随着他不住动荡。伏顺抱着头惨叫道:“别晃了别晃了,它快钻进来了,啊啊啊穷到我了!”
众人浑身都缠着一层青气,十分难受。宋胡缨甩了甩胳膊,皱眉道:“什么东西,这么痒?”
一群黑色的小点从防御罩的缝隙里钻进来,密密麻麻的爬的众人浑身都是。伏顺挠了挠脸,又挠了挠头,眼看着那些小黑点到处乱蹦,忽然意识到是什么东西了,道:“妈的,它放跳蚤咬人,不讲武德!”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宋胡缨的脸色尤为难看。李玉真能感到她的愤怒直冲头顶,道:“宋姑娘,冷静啊。”
宋胡缨活这么大还没招过跳蚤,冷静不了了。她怒吼一声,一脚踢翻了赵大海的防御罩,提着斩马/刀冲出去,一刀向那团黑雾劈了过去。
黑雾躲闪不及,被火焰灼伤了。宋胡缨身上越痒,脾气越大,一记回旋踢抖落了七八只跳蚤。那团黑雾被她撵的到处逃窜,一时间竟无还手之力,连声道:“你这个悍妇,谁准你这么冒犯本座了!”
宋胡缨又是一刀砍了过去,咬牙切齿道:“让你放跳蚤咬我!”
步云邪此时结好了印,召请到了雷公电母神力。他袍袖一挥,一道灵光向天空奔腾而去,云层中轰然一阵巨响,紫色的雷电落了下来。
李玉真喊道:“快闪开!”
宋胡缨反应迅速,向后一跃,瞬间躲开了。贫穷被巨雷击中了,浑身痉挛着落在地上。它向前蠕动了几下,又是三道巨雷落了下来,把它的身体打的四分五裂。它费了半天力气才把身体聚拢起来,又是一道雷劈了下来,贫穷发出一声惨叫,终于承受不了了。
伏顺倒抽了一口气,道:“五雷轰顶,云哥厉害啊!”
步云邪轻轻一拂衣袖,道:“还好。”
贫穷瘫在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块茶色的小石头。它浑身发着抖,恨声道:“你们这些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本座刚从沉睡中苏醒,等我完全恢复了,看我……”
李玉真悄悄拔开了葫芦塞子,道:“看你复仇大计是吧,你叫贫穷是么?”
它虽然十分狼狈,却又端着面子,道:“正是本座,只要还有人呼唤吾名,我就永远存在——”
它话音未落,身体忽然变成了个小黑点,嗖地一下子被吸入了紫金葫芦里。李玉真连忙盖上了塞子,将自身的灵力灌注在葫芦上。里头传来咚咚咚一阵敲打声,一股细如蚊蚋的声音怒骂着:“小贼,敢暗算本座,放我出去,放了我——”
紫金葫芦嗡嗡直颤,里头的灵力如同炼妖炉一般,十分强烈。过了没多久,它挣扎的力量渐渐微弱下去,终于听不见了。
李玉真得意一笑,晃了晃葫芦道:“别人叫你别随便答应,下次记得啊。”
伏顺没想到这法宝还真有效果,惊讶道:“它死了么?”
李玉真道:“这玩意死不了吧,只要还有人在,它就会存在。”
段星河把剑收了起来,道:“这应该是它无数个分身之一,就算这个死了,别处也照样会滋生出贫穷来的。”
伏顺失望道:“那咱们费这么大劲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步云邪道,“打扫完屋子还会脏,难道你就不打扫了?”
“他从来都不打扫房间。”赵大海道,“你该问他,反正吃了总会拉出来,难道就不吃饭了么?”
伏顺捂着头,道:“懂了懂了,反正值好几百两呢,有钱赚就行了。”
段星河弯下腰,捡起了那块茶色的碧玺,在袖子上擦了擦,道:“又一块。”
宝石在夕阳中泛着淡淡的光芒,坚硬剔透,十分漂亮。步云邪奇怪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每个大妖的肚子里都有一块?”
段星河摇了摇头,也答不上来。但本着战利品不捡白不捡的原则,他把碧玺装进了腰包,跟其他几块碧玺收在了一起。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们都很疲惫了,所幸战胜了妖物。
赵大海去山洞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弯腰捡起了一张毛毯,把张琼花的尸体包了起来,道:“回去交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