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去跟村长交了差,村长没想到他们办事这么利索,上午刚答应下午就办成了。他激动的两只手都在发抖,连声道:“还是道长们有本事啊,要是知道你们这么厉害,早就求你们帮忙了!”
张琼花家里早就没有人了,把她的遗体带回来也没人认领。段星河道:“不用客气,这尸体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吧。”
村长小心翼翼道:“它不会再诈尸吧?”
虽然真正的妖怪在李玉真的葫芦里,但村民们需要一些仪式感才能安心。段星河明白他们的心态,道:“我们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威胁了。不放心你就烧了吧,用桃木和松枝点火能驱邪。”
村长连连答应,段星河道:“明天一早我们改造土壤,需要的东西辰时之前准备好,地方就选在村口那片盐碱地上,你们觉得怎么样?”
村长对他已经十分信服了,道:“祭品都准备好了,我们都听小道长的。”
段星河道:“还有一事。”
村长道:“什么?”
段星河动了动手指头,村长明白过来,连忙道:“钱已经凑好了,四百两您笑纳。”
他说着,让儿子拿出了一个花布包袱,里头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子。段星河十分满意,示意赵大海把钱接过去,他道:“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再见。”
村长送他们出了门,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他儿子道:“要这么多钱,也太狠了吧。”
村长道:“能把问题解决了就行,这是天上派给咱们的救星,你就知足吧。”
冯大壮看着头顶的天空,感觉好像是没有从前那么压抑了。妖气一除,大家都神清气爽,以后的日子应该会渐渐好起来了。
众人回到了李家的废墟,结香见他们回来了,十分激动。她上前道:“你们没事吧,我看见天上打了好几道雷,把地都震的一个劲儿打颤。”
那些雷电正是步云邪召来的,他一脸淡定地站着,好像事情跟自己没关系。
段星河道:“已经解决了。明天祭祀一下就走了,你准备好了么?”
结香早就想离开这里了,点了点头。段星河身上一个劲儿地发痒,道:“那有劳你做点饭,再烧些水来,我们要洗澡。”
结香轻轻一笑,道:“段公子不必这么客气,以后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就行了。”
宋胡缨从外头大步过来,一边抓着胳膊道:“先洗澡,我受不了了!”
结香有点奇怪,道:“大小姐,怎么了?”
宋胡缨被咬的浑身都是疙瘩,烦躁的不行,道:“那琼娘娘放跳蚤咬人,赶紧想想办法,怎么弄掉它!”
步云邪道:“没事,我来。”
他找来了墨墨,道:“好孩子,药师柜还在么?”
墨墨下午在家跟小对眼陪着结香,此时精神头好得很。它张开大嘴,在院子里吐出了一个巨大的药师柜,上面满是盛药草的抽屉。步云邪抓了几把何首乌、百部、茯苓、鸡血藤、透骨草,拿到厨房煎成一大锅,对众人道:“用这个洗澡,脱下来的衣服用开水烫。”
段星河搭了个帐篷,从行李堆里找出了大木盆,道:“宋姑娘先洗吧。”
宋胡缨道了声多谢,进去泡了半个时辰,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感觉终于好多了。
其他人陆续去洗了澡,结香在外面拿了个锅,给他们把衣服用热水烫了一遍,晾在了院子里。她一向任劳任怨的,干这么多活也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能帮上忙很高兴。
伏顺最后一个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发现屋里热气腾腾的,已经摆上饭了。
桌上有炒鸡蛋、笋干炒腊肉、醋溜白菜,还有一大碗冬瓜汤。他连忙挤过去道:“有我的没有?”
结香给他盛了一碗糙米饭,道:“等着你呢。”
伏顺的心里顿时熨帖起来,觉得队伍里多了这个姑娘,有人忙活后勤,大家的日子都过得舒服多了。
吃完了饭,众人把废墟收拾了一下,铺上了睡袋,打算凑合过一晚上。
段星河他们住在客房里,宋胡缨跟结香睡在主屋,夜里虽然有点寒风,但也比在外面露宿好多了。
宋胡缨睡到半夜,就听结香喃喃道:“你胡说……他们不会扔下我的,他们会回来的!”
宋胡缨的心微微一动,意识到结香很怕自己这些人一去不回。结香在梦里挣扎了一阵子,眼角涌出了泪水。宋胡缨有点心疼,坐起来拍了拍她,道:“结香,醒醒。”
结香猛地睁开了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梦中的她心里充满了绝望,醒来时那种痛苦才渐渐消散。宋胡缨低头看着她,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结香静了许久,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场梦。宋胡缨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外头还是深夜,结香不想耽误她休息,低声道:“我没事,小姐,你睡吧。”
看这个情形,结香根本没法合眼。宋胡缨想了一下,蹑手蹑脚地去了隔壁。屋子都烧坏了,连个门也没有,墨墨窝成一团,正在赵大海身边睡觉。宋胡缨悄悄地把它抱了起来,墨墨睁开了黑豆眼,奇怪地看着她。
宋胡缨小声道:“嘘,帮忙来吃个噩梦。”
墨墨动了动耳朵,表示明白。宋胡缨抱着它来到了自己屋里,把墨墨放在结香身边,道:“它能辟邪吃噩梦,听过貘的传说吧。”
彼时的屏风和小孩儿的枕头上,常会绣貘来免除夜啼。结香稍微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宋胡缨钻回了睡袋里,道:“有事喊我。”
屋里静悄悄的,结香渐渐睡着了。墨墨张开了嘴,把一道黑气从她的眉心里吸出来,片刻又把一道白光注入到她的意识中。
结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这回她做了一个好梦。恍惚中,她见到了小嫂子,或者说是她没能长大的姐姐。她穿着漂亮的新衣裳,头发梳得光洁整齐,好像已经去了好人家,过上了好日子。
结香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忍不住往后退去,道:“你别过来。”
小嫂子道:“妹……你别怕。我其实很羡慕你,虽然是个女孩儿,却能长这么大。你既然替我活下来了,那就一直好好活下去吧。”
她把手伸过来,递给她一包东西,道:“这是娘给我的,你拿着吧。”
天亮了,结香睁开了眼,怔怔地回想着梦里的情形。宋胡缨也醒了过来,道:“没再做噩梦吧?”
结香摇了摇头,宋胡缨便轻轻地笑了。她去外头洗漱回来,见结香的枕边放着一个红纸包。她道:“这是什么?”
她这么一说,结香也才发现那个纸包。她打开来一看,却见是母亲的金耳环。这是李亮成亲时,母亲把它作为聘礼送给小嫂子的,是她拥有的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
结香霍然抬起头,看着四周,仿佛要找到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似的。宋胡缨道:“怎么了?”
结香握紧了金耳环,喃喃道:“她真的来过。”
宋胡缨感觉这屋里是有一股阴森之气,但已经快要消散了。她道:“你嫂子?”
结香没说话,整个人仿佛沉浸在幻觉和真实交错的世界之中,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太阳照进来,漫漫长夜结束了,自己可以离开这里了。结香戴上了耳环,仿佛要把所有的过去抛在脑后似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的眼神恢复了平静,看向宋胡缨,道:“我梦见她跟我说,让我好好活下去。”
宋胡缨温声道:“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结香点了点头,认真道:“小姐,我一定会好好服侍你的,千万别抛下我。”
宋胡缨轻轻一笑,道:“怎么会不要你。说好了嘛,咱们一直在一起。”
上午辰时,村长准备好了三牲和香烛,在村口的盐碱地上摆起了祭台。
村民们远远地看着这边,有人对他们半信半疑的,道:“行不行啊?”
又有人道:“这些小道长厉害得很,昨天那五雷轰顶你没看见啊,就是他们召来的。”
另一人道:“可不是,琼娘娘的身体都被劈成焦炭了,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步云邪穿着祭祀的法袍,点燃了香,虔诚向稷神祷告,祈求它赐福改变这片土地。
他周身涌起了淡淡的灵光,发丝在风中微微飘动。周围的村民十分惊讶,意识到这些年轻人确实道法了得,看他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片刻步云邪拿起锄头,在土地上刨了个坑,从水晶瓶中取出了五色神种。众人望见那颗种子放出了五光十色的光彩,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有人低声道:“这玩意儿挺值钱的吧?”
另一人道:“听说村长花了不少钱买的呢,都有四五百两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对那颗种子充满了兴趣。
村长的儿子听见了,提醒道:“别打歪主意啊,这是咱们全村的希望。只要它发芽了,这方圆百里的盐碱地,就都变成能耕种的好土了!”
其他人低声道:“那可不得好好保护起来,这可比咱们的命还重要了!”
步云邪把五色神种深深地埋进土里,浇上了水,仪式就完成了。
村长十分期待,上前来道:“这样就好了?”
步云邪道:“好了。”
村长道:“多久能有效果?”
步云邪道:“等它吸收足够的水和养分吧,如果能发芽就成功了。”
村长有些意外,道:“这么贵的东西,难道还不能保证一定能成?”
步云邪贴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还没人给自己补上呢,村长倒是嫌起贵来了。他微微一笑,道:“你着急啊,用人牲祭祀,成功的可能会更大一些。”
村长顿时沉默了,有点害怕起来。步云邪吓唬完了他,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段星河过来道:“保护好这颗种子,我们等会儿就走了。”
村长十分诧异,道:“啊,你们不等着它长出来了?”
段星河道:“我们在这里耽搁太久了,也该离开了。”
村长觉得有点可惜,但这地方穷成这样,没有人愿意留下来。他道:“那好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段星河点头道:“好,有缘再会。”
众人收拾了东西,驾着大车缓缓离开了小浔村。结香坐在车里,显得有点拘谨。伏顺和李玉真坐在她对面,角落里堆着他们做饭的大锅、帐篷和一些杂物。
伏顺把自己腌咸鸭蛋的坛子往座位底下塞了塞,道:“车里有点挤,你习惯了就好了。”
结香道:“没事,挺好的。”
她说着推开车窗,回头往后看去。穿过狭窄的山道,他们渐渐把小浔村抛在远处了。这是结香头一次离开这个村子,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它了。虽然不知道前路会怎么样,就算死在外面,也比在这里过一辈子要强的多。
结香闭上了眼,靠在大车里,想起了那个梦。梦中的姐姐望着她,眼神伤感,又有些羡慕。结香知道自己不止是一个人,连带着没能长大的姐姐的份,她要一起好好活下去。
村长让人轮流守卫,保护着那片土地。白天村民们从那边走,探头探脑地张望,对那颗种子十分好奇。民兵们接连守了两天,土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村口有几个人聚在一起打牌,都是村里有名的闲汉,凑在一起就没好事。一个麻脸汉子道:“你说这都好几天了,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村长该不会是被他们骗了吧?”
一个驼背道:“我见那些道士把雷召来了,连琼娘娘的尸体都带回来了,还能骗人么?”
村长已经带人把张琼花的尸身烧掉了,把骨灰深深地埋在了地下,彻底解决了这个祸患。村民们都去围观了,之前步云邪祭祀稷神,他们也去看过,觉得十分神妙。一个瘸子道:“那种子跟宝石一样,自己会发光,我亲眼看见了。”
麻脸汉子摸着下巴道:“那就是真宝贝了。你说咱们要是趁着它还没发芽,挖出来卖了,不就发达了?”
另外几人跟他面面相觑,都有点动心。一个瘌痢头道:“那这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驼背嫌他憨似的,轻蔑道:“你管他们呢,卖了钱咱们兄弟分了,离开这里过好日子去。你还想在这破地方待一辈子呢?”
他们确实都在这里待够了,众人望着不远处的民兵,有些蠢蠢欲动。瘸子道:“他们手里可都有刀啊,咱们怎么办?”
一个瘦子眼睛一转,低声道:“想点办法嘛……我家有点熏耗子的迷烟,往脸上一喷,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人放倒了。咱们今天晚上过来试试,怎么样?”
说话的这人最擅长偷鸡摸狗,手里有不少下三滥的东西。其他人觉得法不责众,反正这么多人参与,村长就算知道了也拿他们没办法。
众人约好了,当天夜里蒙着脸悄悄潜了过来。一人含着根竹管,朝守卫那边一吹,夜风把迷烟送了过去。几个民兵感到一阵眩晕,摇晃了几步,道:“怎么回事?”
有人吸入的多一些,已经倒了下去。其他人握紧了大砍刀,却也支撑不住,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那几个村民十分兴奋,从暗处涌了出来,冲到埋下那颗种子的地方,迫不及待地用镐子扒了起来。
几个人扒了三尺左右,终于找到了那颗种子。它还没有发芽,在泥土中放着淡淡的光芒,显然是一件神物。众人兴奋得两眼放光,纷纷道:“找到了,让我看看,给我看看!”
那瘦子把种子抢过去,道:“我来保管,卖了大家一起分钱!”
驼背夺过了种子,把他推了个跟头,道:“凭什么让你保管,你私吞了怎么办!”
那瘌痢头粗声道:“我看你才想独吞,快把种子放下,谁也不准动!”
一帮穷汉贪婪地盯着五色神种,推来搡去的,冲突越来越狠。夜色中,就见那些人像恶鬼一样,互相殴打撕咬,模样十分狰狞。混乱中,那瘌痢头被踢到了一边。他怒吼一声,抄起一把民兵掉落的大刀,朝瘦子砍了过去。
那瘦子被他砍翻在地,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断了气。他又举着刀砍伤了那麻脸汉子,喘着气,恨声道:“让你们跟我抢……这宝贝是我的!”
他颤抖着捧起了那颗种子,十分激动,道:“我要发财了,我要发财了!”
驼背和瘸子互相使了个眼色,同时扑了上去。一个人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人压在了他的身上,吼道:“把种子交出来!”
瘌痢头被按在地上,眼看种子掉在了面前。他自己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其他人,张嘴一口把种子吞下了肚,放声大笑道:“老子就不给你,你能拿我怎么样,哈哈哈哈哈!”
那两人十分愤怒,伸手抠他的嘴,道:“吐出来,快给我吐出来!”
这时就听一人哑声道:“都让开——”
那两人回过头去,就见麻脸汉子手里提着一把刀,摇摇晃晃地从血泊里爬了起来。他把大刀猛地斩下来,将那人的肚子剖开了。瘌痢头惨叫了一声,鲜血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种子在他肚子里浸润了鲜血,光芒陡然炽盛起来。
那几个人想把种子掏出来,却见那颗种子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根须,穿透了死人的身体,向下深深地扎住了根。与此同时,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嫩绿的叶子,生出了粗壮的藤蔓。
那株藤蔓越长越大,渐渐变得有一人多高,盘踞在盐碱地上,就像一条绿色的巨蛇。
几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人道:“我的妈呀,这东西长得这么快?”
它身上布满了繁密的叶子,嫩红的须子伸出来,密集地指向了他们。驼背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它什么意思?”
那棵植物要处决这些冒犯自己的人一般,猛地刺穿了一人的身体。那驼背惨叫了一声,身体不住痉挛。它缓缓地拔出了须子,又转向了其他人,枝叶上还往下滴着鲜血,微微勾了起来,仿佛在问他们,谁想当下一个?
那几个人都吓傻了,连滚带爬地向前逃去。那株植物追在他们身后,像游蛇一样,动作十分迅捷。它的须子卷起一个人扔到了天上,像玩皮球一样抛起来,又接住。那人被摔得头昏脑涨,嘶声惨叫道:“救命啊啊啊啊——”
藤蔓玩够了,把他狠狠往地上一摔。那人的脑袋先着地,头骨摔得粉碎,脑浆顿时涌了出来。无数根须爬过去,吸吮乳汁一般吸着他的脑浆,长得更加壮大了。
与此同时,巨藤向四面八方伸出触须,把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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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来偷种子的贼人一一抓了回去。有人被它勒成了两截,有的被它开膛破腹。惨叫声不断传来,那一毛不生的盐碱地成了它的取乐之地,也成了那几个人的屠宰场。
鲜血浸透了那片贫瘠的土地。这些人来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血肉会成为滋养这片土地的养料。
一个民兵苏醒过来,看着那边地狱一般的情形,吓的动弹不得。另一人看的眼都直了,喃喃道:“人牲祭祀……它长出来了!”
植物的根须吸收了大量的血肉,获得了足够的养分,迅速地抽枝长叶,结出了金黄饱满的穗子。大量的种子落了下来,跟之前的那颗种子一样,吸收着土地里的血肉,深深地扎下根须,发出了更多的绿芽,结出了穗子。
风一吹,种子散播的方圆百里都是。温柔的光芒散发出来,把砂砾融化成了细碎的土壤,将白花花的盐碱地变成了肥沃的黑土地。
那些植物忙碌了一夜,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悄然枯萎了,将最后一点营养还给了大地。那几个来偷种子的贼人已经被吞噬的尸骨无存了,值夜的民兵还活着,却也吓得不轻。
天亮了,村民们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过来查看,却见那困了他们几百年的盐碱地,悄然变成了他们做梦都想要的黑土壤。村里的老人老泪纵横,颤声道:“真的变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一个小女孩儿跑过来,欢声喊道:“能种地了!能长粮食了!”
她赤着脚踩在厚实柔软的土地上,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年轻的母亲跪在地上,抓起一把黑色的泥土,喜极而泣。女人迎着灿烂的朝阳,心中充满了欢喜——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对未来生出了希望。
大车行驶在路上,离开了小浔村,大家的心情都格外轻松。
他们来到了上次经过这里时的营地,段星河等人忙着扎帐篷,结香和赵大海煮饭。伏顺道:“大傻,你来扎帐篷吧,结香做的饭比你做的好吃。”
赵大海攥着大勺,仿佛捍卫着他的尊严,不满道:“你这没良心的,之前我做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嫌弃?”
那时候没人做饭,有的吃就不错了。现在有的挑,伏顺当然想吃好的。结香不想一来就抢了别人的活儿,道:“我打打下手就行,还是大海哥做的好吃。”
伏顺哼了一声,小声道:“他就会做玉米粥,要不然就是一锅乱炖,跟煮猪食似的。”
段星河觉得他多少有点没良心了,道:“你差不多行了,猪食你还吃的最多。”
李玉真扎完了帐篷,站起来擦了一把汗,低头看了一眼腰间扑棱棱乱动的葫芦。他过去跟段星河道:“这里头的穷鬼怎么办?”
段星河道:“都关了好几天了,它还不老实么?”
李玉真道:“有时候折腾两下,把我的葫芦都打裂纹了。”
他把法宝递给段星河看了一眼,上面果然有些细微的痕迹,跟蛛丝一样。段星河记得这葫芦值二百两,起码得能用个一年半载的,没想到才一次就报废了。他觉得有点坑人,道:“这也太脆弱了吧?”
李玉真也觉得自己家里人做的东西有点偷工减料,道:“越级抓妖都这样。我觉得咱们最好找个地方把它埋了,反正它已经受重伤了,三五年之内都成不了气候。”
这种妖怪与人性的罪孽相连,没办法根除。反正它肚子里的存货已经吐出来了,也没什么用了。段星河一时没想好往哪儿埋,道:“等会儿吃完饭再说。”
片刻饭做好了,众人围在大锅边,赵大海拿着勺子给大家盛饭。这时就见前头路上来了一队人。步云邪用胳膊碰了碰段星河,道:“你看,是刘正阳他们么?”
那些人穿着钦天监的制服,骑着高头大马,显得十分威风,跟这乡野荒僻之地格格不入。后头还跟着一辆车,拉着他们的辎重。
夕阳的光照在其中一人的身上,把他往里凹陷的脸型映的格外显眼。好一阵子没见,差点把他们给忘了。段星河意外道:“哎,还真是他们。”
伏顺叼着一条咸鱼干,从牙缝里道:“这些人属乌龟的,怎么才走到这里啊?”
步云邪想起了之前刘正阳从屋顶上摔下去,脑壳先着地的事,道:“他不是摔着头了么,一直在客栈养伤吧?”
眨眼间,那些人来到了近前。最前头的人果然是李如芝,他身边跟着刘正阳、于九和张掖,身后还有一群黑衣侍卫。
李如芝勒住了马,看着他们野炊,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步大人啊。你们要在这里过夜?”
步云邪淡然道:“是啊,李司正还要赶路么?”
李如芝不想跟他们一起扎营,道:“趁着还有天光,我们再往前走一阵子。”
他端详着众人,道:“半个多月没见,你们可是清减了不少,怎么没吃好饭么?”
段星河他们在小浔村里住了这段时间,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东奔西跑的,简直要瘦的跟当地人一样了。他道:“最近路上颠簸,有点辛苦。大人从小浔村过来,见那边的土地如何?”
李如芝没注意,道:“什么如何,不是跟别处一样么?”
他若是没有印象,说不定就是土质已经改善了。毕竟原来那大片白花花的盐碱地,见过的人都难以忘记。步云邪低头看那几匹马的蹄铁,见上面没有沾上盐碱,反而有些黑色的泥土。他心中一喜,悄然一指马蹄道:“你看。”
段星河也注意到了,知道那颗五色神种已经发挥了作用,那大几百两总算没白花。他心中一轻,露出了笑容。刘正阳大病初愈,本来没心情说话,一见他高兴了,自己心里顿时烦躁起来。
他道:“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到这里,难不成为陛下办差偷懒了?”
这人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一开口就要刁难人。段星河不惯着他,道:“你们不也才到这里么?”
刘正阳道:“我是在养伤,你干什么了?”
说起来太麻烦,段星河敷衍道:“就是遇上了一些波折,已经解决了,没事。”
李如芝看他们遮遮掩掩的,怀疑他们悄悄吃独食。他扫视了他们一遭,端然道:“那你们有什么收获没有,本官来帮你们呈交给陛下。”
段星河的目光微动,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啊……这不好吧?”
他这么说,刘正阳便睁大了眼,道:“你真有?快点交出来!”
段星河显得有些为难,道:“属下抓了个小妖,关在紫金葫芦里,只要炼化七七四十九天,便能制成延年益寿的金丹。这么好的东西,我等自然是不敢独吞,只是……”
李如芝被他勾的心痒难耐,欠身道:“只是什么?”
段星河道:“只是这妖物的脾气桀骜不驯,我怕它冲撞了大人。”
反正都已经收在葫芦里了,也没什么好怕的。李如芝一心贪功,只怕他不给自己,道:“无妨,本官的修为高深,自然能把它治的服服帖帖的,给我吧。”
段星河心悦诚服道:“是。”
他一示意,李玉真便心领神会,双手捧着把紫金葫芦递了过去。李如芝接过了葫芦,觉得他这回还算懂事,道:“很好,等炼化成了丹药,本官必然向陛下上疏,夸奖你的忠义。”
段星河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行礼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李如芝把葫芦挂在腰上,满意道:“你们吃饭吧,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其他人纷纷道:“恭送大人。”
李如芝一扬马鞭,打马向前奔去,侍卫们跟在他身后,一队人意气风发,在夕阳中渐行渐远。段星河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道:“挺好的,就是好不了多久了。”
李玉真揣着袖子,小声道:“段兄,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点啊?”
段星河无所谓道:“有什么狠的,我提醒过他很危险了,是他非得要的嘛。”
伏顺幸灾乐祸道:“就是,让他抢功劳,这叫活该!”
大家都觉得十分兴奋,又有点好笑,已经能想到那个穷鬼给他们捣乱的情形了。
篝火把木柴烧的劈啪作响,细小的火星在空中飘荡,玉米粥散发出浓浓的香气。赵大海回到火堆前,盘腿坐下道:“别管他们了,来吃东西吧,饭都要凉了。”